“里面都有什么人？”
陶旭皱起眉头道。 皇宫的警卫人员是由左卫军和右卫军麾下的三部司马分别负责的。具体调动全由何充指挥。陶旭一看站在大殿门外的士兵是自己的手下，便直接上前问道。 “天子以下，除了王丞相病重，其余百官基本上都到齐了。”
那个士兵倒也乖巧，一看是陶旭，便老实答道。 连皇帝都到了！ 看来这架势不小啊。 其实陶旭也早就对庾亮的几种反应作出了估计。 最下的下策当然就是直接撕破脸面兵戎相见。 如今的中原在石虎掌控之下，虽然社会矛盾异常尖锐，但政局还算稳定。赵军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压倒了其他势力。庾亮如果带兵东下搞内战，江东恐怕就再也没有北伐的可能了。 不仅是陶旭，估计王导也算定了庾亮不会撕破脸面，所以才果断的发动了政变。 如果庾亮采取中策，那就是如现在所见。 先是杀鸡儆猴，通过杀几个王导手下的卒子来警告建康朝廷他庾亮并不是对长江下游的事不闻不问。然后借北伐事宜向建康施压，皆以索取被王导夺去的兵权。 这个主意比直接撕破脸高明些。既表达了庾亮对建康局势的关切，又能提出一个建康很难拒绝的借口来索取兵权。 至少比王导的政变要高明些。 但这个策略也有它的后遗症，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兵权你可以索要，但北方的狄胡你也要应付。既然你庾亮口口声声要北伐，那就请和石虎见见面吧！ 以庾氏兄弟的才能，搞搞内斗可能还在行。可要是决胜于两阵之间，别说陶侃了，就连郗鉴都能稳压他们一头。 如果东晋的兵权悉数落入他们的手里，陶旭估计杨坚的戏码提前三百年就可以上演。 陶旭觉得庾氏兄弟总不会这么着急的。 他为庾亮设想的上策就是忍气吞声，忍到王导和郗鉴都去世，再动手。 庾亮毕竟还年轻，等王导和郗鉴都亡故之后，再慢慢剪除他们的羽翼完全都来得及。 王家和郗家的子弟们虽然出身名门，但毕竟还都年轻，唯一出任方镇的就是王允之。 王允之此人不好军事，之所以出任军镇，完全就是王导的要求。而且他智商不高，脾气暴躁，极易被挑唆，对付他，相信以庾亮的手段也并不难。 所以，陶旭完全不担心庾亮撕破脸。 可现在看来，他得推翻自己的计算了。 “走吧！”
荀羡拍拍他的肩，先陶旭一步走进了大殿。 陶旭和荀羡都是禁卫军军官，他们拥有随时进出皇宫和陪侍皇帝的权利。 进入大殿内，浑然就是一副市井泼皮吵架的场景。 太常蔡谟、御史中丞顾和，一个五十多岁都快六十岁的人，另一个也有四十好几了。这两个四品的高官单手叉腰，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得唾沫横飞。 顾和的中领军位置被何充取代，他本就憋了满肚子的火。现在庾亮给了他一个开炮的机会，他当然要逮住这个机会一通输出了。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都飞到了对面蔡谟苍白的胡子上。 可蔡谟的激动程度也不亚于顾和。他和郗鉴不仅是交情深厚的朋友，更是儿女亲家。所以尽管他只是一个负责礼仪的文官。但他在朝堂上说的话，就代表了郗鉴的意见，没有人敢忽视。 除了这两个领头的，他们的门生故吏们也都加入了骂战。两边相对戟指，要不是殿中的侍卫们看得紧，恐怕早就打起来了。 两群人正骂得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殿门外有有人来。 可坐在主位上一筹莫展的皇帝却看到了。 “啊！陶卿！荀卿！”
皇帝激动的向二人招手。 他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了骂声中。 “肃静！”
另一个更威严的声音响起，大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正是坐在皇帝右侧的新录尚书事，庾冰。 殿中诸人虽然都在争吵，但始终都把一分注意力放在了庾冰的身上。所以他一开口，大殿中的众臣才一起安静了下来。 众人顺着庾冰的目光望向殿门口，只见两个年轻军官正站在一旁，正是陶旭和荀羡。 “天子面前，殿堂之上。居然如市井泼妇骂街！成何体统！”
庾冰绷着脸高声喝道。 他冷冷的环视一圈，见没人再敢放肆，便传唤负责维持秩序的卫兵。 “殿中将军何在？”
两名值守军官立刻应声而出。 “按照朝廷制度，这些大臣该当何罪？”
这两名值守军官不过是陶旭临时从各队中抽掉出来的什长，他们哪里懂朝廷的规章制度？ 两人又齐刷刷的望向了陶旭。 陶旭也不懂啊，但他作为殿中将军的直管上级，也不能装死。 “回庾公，末将迟来一步，未能维持殿议秩序，自该领罪！”
既然不知道，那就索性先认个罪再说。陶旭就不信庾冰还能吃了自己。 果然，坐在皇帝左侧的另一名录尚书事何充发话了。 “右卫军新来乍到，许多朝廷规章尚未知晓。今日本无朝会，故而安排这些新军入宫值守。庾公要怪，就怪老夫好了！”
说完，何充捋起了他的胡须，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现在的何充只是职位低了庾冰一级，但同样都是录尚书事，那就意味着两人的权力在制度上是一样的。再加上他手下的左卫军铁杆心腹，何充根本不虚庾冰。 果然庾冰也只是白了他一眼，没有继续深究。 他朝百官挥了挥手，所有之前起立争吵的大臣们也就回到了原位。 “今日殿议，是为了商议征西将军上奏的开复中原疏！”
庾冰特地加强了语气重点在征西将军几个字上，“其他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不错！”
何充紧接着补充道，“诸公只消议论庾征西的奏疏，如果再跑题，老夫也不客气了！”
说完，他冷哼一声。 在群臣面前，何充是一点都不肯让半步。每次庾冰说完话，他都要立马接上一句半句，以显示自己并不是庾冰的跟屁虫。 陶旭也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作用。 身为殿中侍卫的上级，同时又是何充的下级，他在这里就是充当打手恶人的角色。 陶旭把手一挥，在殿内的右卫军士兵们立时上前，将大臣们包围在了中间。 “刚才谁要说话？”
庾冰环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