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重弩！”

晋军阵中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一句，恐慌的气氛顿时弥漫开来。　　一看形势不对，庾翼倒也果断，他知道这种重弩发射速度极慢，不等下一轮来到，他立刻下令全军后退。　　晋军士气还算高涨，在带队将官的指挥下举着大盾开始有序的后撤。但赵军营寨内的重弩早有准备，第二轮重弩依旧射倒了一片晋军士兵。　　所幸庾翼当机立断，撤退的快，总算没有被第三轮重弩射到。　　“府君，现在怎么办？”

那中年军官又问道。　　现在的晋军显得有些进退两难。　　进，重型器械一样没带，没法强行攻击。退，又怕赵军乘机出营截杀。晋军大部队卡在了距离赵军营寨一百五十步的地方。　　庾翼抬起头，河对岸的石城已经若隐若现，只要冲破对面的这片赵军营寨，就能直抵沔水西岸。　　可为了快速行军，庾翼并没有携带重型攻城器械。面对赵军堑壕、鹿角、拒马、一体化的防御工事，晋军居然束手无策起来。　　“传令回江陵！”

庾翼回头吩咐道，“让守城的李校尉把所有机动兵力全都带过来。还有！”

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让他把攻城的重型器械和粮草都带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耗得过谁！”

李农率领着援兵赶到了对岸，那面容枯黄的赵军将领恭敬的接待了他。　　“将军！晋人已被我军用重弩击退！”

李农也不与他对话，径自爬到了赵军营寨的最前沿。他趴在临时垒砌的土墙上，不停的观察着。　　只见对面的晋军不战反退，开始挖起堑壕来。　　李农眼珠狂转。根据手下的汇报，晋军只是做了一波试探性的投射攻击，就被己方的重弩给逼退，以对面一字排开长达数里的战线来看，不应该啊。　　现在更是奇怪，在双方试探性接触后，居然原地挖起了堑壕。　　“不对！晋人这是要做长久之计！”

李农果断的判断晋军不仅仅只是挖临时的堑壕。　　在交战中挖堑壕的往往都是防守的一方，哪有提着大军赶到反而开始挖战壕的？而且晋军战线绵延长达数里，起挖的战壕却只有里许长，根本覆盖不了全部的晋军战线。　　李农判断晋军这是在挖土筑土垒，意图与赵军做长久之计。　　赵军远道而来，自然希望速克速胜。如果相持日久，那晋军主力一到...　　李农当机立断，下令西岸的赵军步骑兵全部出阵。　　嘹亮激亢的号角和战鼓立刻擂动起来，李农亲自上阵。他身披厚甲，头顶铁胄，骑着一匹黄骠马，手执两柄短槊，威风凛凛的当先出阵，站在了战线的最前沿。　　和晋军官兵同行不同的是，李农喜欢一马当先。他率先出阵，身后的赵军士兵才鱼贯而出，列在他的身后。　　对面的庾翼一看赵军果然沉不住气开始出战，他轻蔑的一笑，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对面的赵军笑道，“虏寇不过都是些有勇无谋的莽夫。若胡虏皆是此类匪寇，又何须吾兄亲临？与吾三万兵，三年内必收复两京矣。”

身边的将官们尴尬不已，只能连声称是。　　“停止挖掘！全军继续后退十步！”

庾翼继续下令道。　　他看准了赵军离自己不过一百五十多步的距离，即便有骑兵在，这么短的距离也无法形成高速冲击。更何况自己手握足够的箭矢，赵军要是发起骑兵冲击，他就要让赵军骑兵品尝下弓弩的滋味。　　李农站在空旷的原野上，面前就是敌人，身后也是敌人。如果这一战败了，那整个南征都可以打道回府了。　　他再次深深吸了口气，回头一看，赵军步骑已经自觉的列成了突击的阵列。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那面容枯黄的军官道：“张良！你押后指挥！”

“将军！”

张良还想劝阻，李农却摆手示意不要再说。　　虽然出阵时李农是一马当先，但冲锋他却缩在部队的中间。　　李农一声令下，赵军的步兵立刻顶着大盾发动了亡命突击。　　和晋军喜欢按照步伐和节奏缓缓推进不同，赵军步兵拥有两翼的骑兵配合，他们需要尽快和敌人进入白刃战，只要进入混战，己方骑兵就有包抄夹击的机会。　　庾翼一看赵军这阵势是要和自己拼命。刚才赵军出营列阵的时候庾翼曾心中默算，对面人数和自己差不多。如果真的拼起命来，只怕是不死不休的节奏。　　他终于不敢大意了。　　庾翼回头朝着一名骑兵吩咐道：“你速回江陵城，让李校尉带上所有兵力，还有攻城的重型器械，还有粮草！”

他补充道，“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

那骑兵看到庾翼严峻的脸色，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应了一声就赶紧掉转马头往后跑了。　　“全军听令！预备射击！”

庾翼仗着自己弓弩犀利，再次使出了之前的同样的招数。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进入了黄昏，阳光漏过西侧的石门山脉，从一个缝隙里洒在面前的赵军盾牌上，金属制成的盾牌立刻闪现出耀眼的光芒。　　“放箭！”

庾翼一看形势不对，立刻下令进行火力压制。如果再不射，只怕赵军就要顶着反射的阳光杀入己阵了。　　可赵军的先锋盾阵即便在急速冲锋下依旧丝毫不乱，所有的士兵都保持着相同的步伐，第一排每个士兵之间的差距不会超过半个身位。　　也只有这样才能顶住晋军密集的箭弩攻击。　　赵军显然对晋军的战法有过研究。　　庾翼一看弓弩投射居然不起作用，心中立时便有些慌了。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双方距离只有十步了！就连晋军刚刚新挖的半成品堑壕都历历在目。　　李农藏在队伍中间，眼看着晋军的火力不起作用，心中稍稍放心了些。　　“都预备好了吗？”

他回过头去，缓缓问道。　　李农身后的骑兵们纷纷点头，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分！”

李农一声高呼，赵军的突击步兵迅速分成了三股。从三股步兵中迅速窜出了两股速度更快的骑兵。　　“快！快放箭！”

庾翼被赵军的这一变化吓得不轻，他连忙让弓弩手们集中火力优先打击骑兵。　　这个时代的骑兵做不到金军那样浑身铁甲的铁浮屠，想要以骑兵突击步兵方阵，就只能以步兵作为掩护。　　可赵军的这支骑兵与晋军所认知的胡虏骑兵又有所不同。　　只见赵军骑兵们冲出己方步兵阵型后，纷纷从马背上取出一杆一丈多长的粗大标枪，用尽全力投掷向晋军的阵地。　　这些标枪裹挟着马匹的惯性势能，再加上赵军骑兵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壮汉，这一波标枪投掷不亚于刚才的重弩袭击，标枪带着一股劲风，一下就贯穿了晋军密集的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