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劲看完殷浩的亲笔信,连手都微微颤抖了。 “若殷公所言是真,只怕建康发生的事并不那么简单!主公何不差人回京打探一番?”
沈劲收起书信,还给陶旭,他眼看着陶旭把信点着了烛火,一点点烧成灰烬。 殷浩一向是闲云野鹤,躲在深山里和沈二姐不亦乐乎。怎么这一次也急不可耐的给陶旭下起命令来? “我也是这么觉得!”
陶旭微微点头,他也不想成为建康内斗的牺牲品,“所以我想烦劳你回京一趟!”
“我?”
沈劲有些惊讶,他目前还是陶旭部队里四大督将之一,他离开了,部队怎么办? “这件事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陶旭叹气道,“你收拾收拾,把咱们在石城缴获的战利品带一些回去。我手书一封,你就以回京探亲为名,拜访一下我兄长和荀令则,问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殷公为何这般说辞。”
“诺!”
沈劲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便答应下来。 “如果真如殷公信中所言,恐怕荆州今后不会太平了!”
陶旭连连摇头。 *** 果真如陶旭所言,沈劲走后不到三天,朝廷的诏书就到了。 与诏书一起到的,是尚书左仆射谢尚。 在诏书里,皇帝先是勉励了庾亮一番,让他安心养病,荆州军政大权一切暂由庾翼代管。勉励完庾亮,就是惯例的封赏时刻。 首先就是庾翼,除了庾亮的征西将军被保留外,庾亮的一切实权全都被庾翼接管过去。因为石城大捷的缘故,庾翼还被受封为都亭侯。 其次就是桓宣,这个从晋元帝时期至今的老牌军阀不仅乘着石鉴败退在南阳一带大捞一笔,掠夺了数千户百姓南迁,还被皇帝封为了竟陵县男。 再往下,就是李阳和陶旭了。 在庾翼的表章中对这两个人的军功并没有隐瞒,可庾冰却并没有那么客气,除了口头表彰了二人一番,另赏赐了三百多两黄金作为赏赐。两人的官职却没有任何变动。 宣读完诏书,封赏完之后,庾翼喜气洋洋的对大厅内在座的所有将领们介绍道:“这一位,便是谢幼舆的长男,尚书左仆射谢仁祖!”
谢尚的大名也是久播江南。在这些带兵的大老粗眼里,谢尚这类名士的脚后跟都比他们香。而且这样的名士还是朝廷最高行政机关的二把手,将官们纷纷拍起马屁来。 “诸君都知道,自从江夏的黄府君阵亡之后,江夏太守就一直虚悬!”
庾翼说到这里,还特地看了一眼陶旭,示意你和王羲之的小把戏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只不过看在大家一起建立功劳的份上,不说穿罢了。 “可是现在好了!”
庾翼向众人隆重介绍道,“谢君即将出任江夏相,同时以建节将军都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为我荆州把守铁闸!”
此言一出,众将官更是惊诧不已。 尚书左仆射可是尚书台的二把手,别说二把手了,就是在尚书台做一个小小的尚书郎,像武昌的军官们这辈子挤破头都挤不进去。 现在这样的高官愿意放弃自己的职位来荆州当一个救火队员,诸将不由得都对他起了敬佩之意。 “哎呀,谢公出任江夏,会不会是大材小用了?”
“有谢君这样的大才,相信江夏应该是牢不可破了!”
座中的陶旭和谢尚是旧识,自然也和谢尚寒暄了几句。 可他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庾翼在介绍的时候,特别说明了谢尚出任的是江夏相,而不是江夏太守。看来江夏是被封给了某个藩王。 果然,王羲之就提出了这个疑问。 庾翼微微一笑,示意谢尚自己解释。 “逸少公也发现了!”
谢尚很客气的介绍道,“不错,此次大胜虏寇,朝廷特地嘉奖江夏郡为东海王的封地!”
众人一片哗然。 这算哪门子嘉奖? 谢尚也早就料到了这一出,他接着解释道:“东海王高风亮节,殿下受封的当时就表示,不论朝廷封江夏给自己多久,殿下都不会从江夏郡收取一文的税钱!所有江夏郡的税赋,一概减免!”
“这是真的吗?”
众人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肃静!”
庾翼大声呼喝道,“江夏受封,那是因为江夏百姓心向朝廷。东海王殿下应允,未来至少三年之内,江夏郡的所有税赋,一概留存自用。”
庾翼再一确认,众人这才没了怀疑。 宣读完诏书,照例接下来就是接风洗尘。像普通的军官是没有参加宴会的资格的,除了庾翼之外,就只邀请了像陶旭、王羲之、王愆期、孟嘉、孙盛几个“名士”。 酒足饭饱,众人都醉意醺醺的走出房间。只有陶旭满腹心事,没喝几杯。 “子初!”
陶旭刚要走,却被身后的谢尚喊住。 “子初!”
谢尚一把搂住陶旭,身上的酒气冲天,陶旭赶紧蒙上了鼻子,“适才见卿在席上闷闷不乐,似乎是有心事啊?”
“谢公喝多了吧。”
在场还有别人,陶旭不想说太多,他十分平静的答道,“来人,快送谢公回房休息。”
谢尚一把推开上前的军士,他半醉半醒的吆喝道:“自打来武昌,子初还没请我参观过贵军呢,值此良辰美景,何不前往一观?”
陶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有话要说,他连忙就坡下驴。陶旭还想和庾翼打声招呼,可回头一看,庾翼和王羲之已经烂醉如泥,两人抱着一只大酒缸,鼾声如雷。 回到营房,谢尚却又突然冲出去,对着地下一通狂呕,惹得附近的卫兵纷纷后退。 “不打紧!”
谢尚接过了陶旭递过来的热毛巾,他走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原本通红的脸已经正常了不少。 “渊源(殷浩)的信收到了吗?”
谢尚开门见山,直接提起了这封信。 陶旭不敢怠慢,恭敬的说已经收到了。 “嗯!”
谢尚毫不客气的坐在了陶旭坐的主位上,反而让陶旭坐在客位,“既然收到了,那我就直接说了。”
“陶君可知道这次为何封赏的名单里,卿只有三百两黄金吗?”
谢尚皱着眉头问道,此时他一点都不像喝醉的样子,“那正是要给你运作南郡太守的缘故。”
陶旭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截了当的问道:“旭可否多问一句,为何殷公和谢公都要在下出镇南郡,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