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图澄看得出来石虎的疲态，这个北方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殚心竭虑的设计了一整套南征的方案，结果却功亏一篑。　　“虽然未能击破庾亮，但也足以震慑晋人了！”

佛图澄安慰道，“此次太尉从南朝掠来五千多户人口，足以充实中原腹地，弥补损失。且荆州经此一役，至少五年内无法恢复元气。天王又何必多虑呢？”

石虎想了想，自己的目的是要解决掉庾亮这个不稳定因素。现在庾亮病重，王导、郗鉴相继去世，再加上荆州疲弱，别说五年，就算是十年，南朝都未必能发起像样的北伐。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气也就平了。　　“此番南征，李司空与修成侯虽然败于石城，但毕竟是以少敌多，且深入腹地。搓动了晋人锐气，天王实在是不该责罚他们的。”

佛图澄又替李农和石闵开脱起来，也不知道他收了多少好处。　　“那依大师之见，朕还应该奖赏他们了？”

打了败仗还要被奖掖，石虎听了觉得有点滑稽。　　佛图澄微微一笑，并不生气。　　“天王何不...”老和尚一个眼神，摒退了帮石虎取暖的美女姬妾，压低了声音对石虎耳语了一番。　　“大师真是高人啊！”

石虎听完老和尚的话，就连感冒都好了一半，他连忙传唤内侍进来，吩咐了几句。　　***　　站在高耸的城墙下，李农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助。　　尽管他的身边还有三万多士兵，但李农依旧心有余戚，坐在马背上，闷闷不乐。　　自从荆州回来以后，石虎罕见的没有责罚几乎是全军覆没的李农，而是加封他为使持节、监辽西、北平两郡军事，另外还拜他为征东将军、营州牧，出镇令支城。　　别看他的头衔一大堆，可实际上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守赵国的东北大门，对付辽东的慕容鲜卑。　　这一次没有了石闵相助，李农的心里着实发虚。几场大战下来，赵军都没占到便宜，在消耗完粮草后，李农只能无奈的选择退兵。　　看着城头上鲜卑人依旧高高树立的大旗，李农无奈的叹了口气。　　“撤军吧！”

李农一声令下，赵军金主卖力的敲响了撤军的铜锣。看着城墙下如潮水般撤退的赵军，城头上的燕军都欢呼起来。　　“将军，如此大捷，应速报燕王知晓才是啊！”

一名鲜卑打扮的军士兴奋的朝身边的将领言道。　　负责守城的将领是燕王慕容皝任命的御难将军悅綰，他也十分欣喜的连连点头，“是啊！这般大捷，是该让殿下高兴才是！待老夫修书一封，你立刻发往大棘城，亲自交给殿下！”

悅綰的报捷奏章很快就被送到了大棘城，这里被先代燕王认为是颛顼帝居住过的地方，因此大兴土木，被兴建为了辽东第一大城。　　燕王慕容皝正在筹集援军，准备内外夹攻，彻底击破进犯的赵军，现在一听赵军自己退去，立刻下诏宣布全城杀鸡宰羊，欢庆三日。　　尽管慕容皝是鲜卑族人，但在慕容一族的治理下，辽东胡汉杂处却能其乐融融。慕容皝礼贤下士，招揽了不少从中原逃到辽东的晋朝学者。　　“殿下！”

酒到酣处，歌舞也已尽兴，一名中年文士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高声道：“殿下如今再度击退羯人，辽东已是坚不可摧，臣裴开谨为陛下贺！”

说完，他一饮而尽，倒转酒杯，示意一滴都没剩下。　　坐在主位上的慕容皝哈哈大笑。他慕容家世代僻处辽东，谁也想不到，如今这个乱世，居然也能领袖胡汉，庇护一方，成为万人敬仰的明主了。　　裴开出身河东裴氏，是东海王司马越的妻族。像河东裴氏这样的名门望族都来投奔他，慕容皝心中的得意可想而知。　　除了河东裴氏的代表，渤海封氏的代表封抽也举杯庆贺，在众人又痛饮一杯之后，封抽聊到了正题。　　“诸君请听老夫一言！”

封抽年纪大了，但精神丝毫不减，他是慕容皝的经学教学师傅，自然说话语气都放松了许多。　　“如今的辽东兵强马壮，礼教兴盛，在这乱世之中得以自立者，全仗殿下一门明主啊！”

封抽虽然在拍马屁，但他说的的确没有夸张，众人听了都是连连点头。　　“众所周知，自永嘉以后，晋室迁播江左，德行早已不能遍布宇内。若不是我主燕王外则起兵拒贼，内则延揽名士教化万民，焉能有今日辽东之富庶？”

封抽越说越激动，他直接转向慕容皝，深深一拜，“老夫今日奏请我主燕王殿下，即刻登基大宝，称制临下！”

众人听他口风一变，怎么突然就开始劝进起来，都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那些鲜卑贵族们到还好，称不称帝的他们都无所谓。可从中原逃到辽东的经学大师和儒学学者们都面面相觑，装聋作哑起来。　　慕容皝眼见没人搭茬，不由得觉得有些尴尬，他摸摸鼻子，刚想说几句客套的话，他身边一个年方弱冠的少年察言观色，起身解围道：　　“父王！我慕容家世代贤良，效忠中原天子，岂可作篡逆之举？不过封公所言也有道理，乱世不可无主。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儿臣恭请父王上表奏请天子，就封燕王。届时以顺讨逆，中原羯人自然望风而溃矣！”

儿子的话说到了慕容皝的心坎里。他这个燕王不过是自说自话，除了自己国内，外部势力没有一个承认的。江东的晋朝虽然势弱，但毕竟是中原正统之后，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承认和册封，自己的势力一定能更加壮大，招揽人才也会更加顺利。　　“好！”

慕容皝一拍靠背，对儿子点了个赞，“儁儿，你来说，谁适合出使江东？”

进言的正是慕容皝的世子慕容儁。他自幼在中原大儒的教导下饱肚经书，同时也没有拉下他鲜卑人的骑射本领。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岁，就已经成为辽东的第一青年俊彦。　　慕容儁眼睛一扫，指向了座中的一个长须男子。　　“长史刘翔，可担此任！”

慕容儁目光烁烁，仿佛在向刘翔传递着什么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