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比从梦中惊醒,恍惚间,他好像经历了一次漫长的轮回,一场历经千年的旅行。而在他苏醒之后,梦境中的一切都在被迅速遗忘。 他看了看自己的闹钟,还有房间里堆积成山的书本,书本上还有一排鲜红的大字,正在提醒着他什么。 【去往顶点】 看着那排大字,他嘟囔一声。 研究太累了...居然做了这种稀奇古怪的梦。 工程师西尔比.斯宾塞尔爬了起来,继续为下一次登月工程做准备。 ........ 数千公里外,一处泥泞的农庄里,霍法将沉重的饲料扛在肩膀上,气喘吁吁的堆放在一群哞哞叫的奶牛面前。他打开饲料包,同勺子舀了一勺又一勺的饲料扔进槽中。 一旁的门打开了,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对他说道:“霍法,老板想请你吃晚饭,丽娜也在哦。”
“不去。”
霍法一边喂牛一边淡淡道。 “不是我说你,你都二十岁了,该找个对象了。”
工头说道。 “我有妻子了。”
霍法说道。 “你有妻子?”
工头惊讶,“我怎么没见过,你妻子叫啥?”
霍法恍惚中想起什么。他的确不记得了妻子的容貌,也不记得妻子的名字,但他还能感到心底一股若有若无的温柔和爱意。 “不去,我晚上还有活要做。”
他说道。 ....... (掌声。) 本次登月成功,让我们欢迎本次探月的航天工程师西尔比.斯宾塞尔为我们发表精彩讲话。 (掌声) (掌声) “西尔比?”
“西尔比 主持人四处寻找。 一名秘书打扮的女人站起来,饱含歉意道:“对不起,主持人,斯宾塞尔先生让我转告你,他现在正在为登陆火星做准备,没空参加庆功宴会。”
...... 五十年后 一堆木头雕像摆在房间,霍法躺在躺椅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木工刀雕着两个手办。手办很拙劣,一个有长头发,一个有短头发。霍法盯着两个拙劣的手办,挠挠头,似乎他的天赋真的不太行,怎么雕都雕不出心里满意的模样。 这时,收音机里传来沉痛的声音。 “今天,我们永远的失去了西尔比.斯宾塞尔,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航天工程师,他在飞船飞往木星时因为隔热瓦不慎脱离而坠落在木星大气中....在一生中,斯宾塞尔曾无数次刷新人类问鼎太空的记录...他是当之无愧的顶点...地球上飞的最远的男人...” 霍法微微一愣。 随后他便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记得了。 ------------------------------- 西尔比再次从梦中醒来,看着身下跪着的人群,精神有些恍惚。他好像在飞,一直在飞,怎么会突然就坐在王座上。 “陛下,您还记得父亲被杀的耻辱吗?”
丞相哭泣道。 哭声将他从梦中唤醒,他看着面前牌匾上的大字。 【去往顶点】 “不!当然不敢忘!”
西尔比大喊道:“此生绝不敢忘!”
真的是压力太大了,飞什么飞。 作为一个国王,自然是要统治世界,成为最顶点的存在。 ....... 王国境内的某处田野里。 霍法手里拿着锄头,不断的耕种着田地。热辣的阳光照在他的头上,将他晒的汗流浃背,他不时停下来,用毛巾擦擦脑袋。 “哥哥,吃饭了!”
有人在田边呼唤他。 回头看去,那是一个容貌甜美的姑娘,是临村的一个种水果的女孩。 他有些不情愿的放下手里的锄头,来到田野边,姑娘将毛巾和饭盒递给他。他只接受了饭盒,但是谢绝了毛巾。 “谢谢你,贝西,不过明天不用来送饭了。”
霍法说道。 女孩一愣:“为什么呀?”
“国王要征兵了。”
霍法说道。 “你要去么?”
女孩眼神黯淡道。 “由我选嘛?”
“好像由不得。”
“那就只有去吧。”
霍法淡淡道。 “哥哥还会回来吗?”
少女低头羞涩的看着他。 霍法擦了擦汗,把毛巾把背上一搭。 “不回来。”
...... 十年后。 表彰大会上。 霍法站在高台上,凝视那个坐在王座中的男人。男人表情有些孤寂,那是顶点的味道。 “在这次战胜奥伦帝国的战斗中,巴赫,你因为作战有功,陛下特许你实现一个愿望。”
将军赞许的说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一块地。”
霍法毫不犹豫说道。 “多大的地,在哪里?”
“好的,肥沃的,大小和我的战友一样大。”
他毫不谦虚的说道:“别的多大我就多大。”
“那要不要也给你分配两个老婆啊。”
将军在他耳边说道。 霍法一愣,说道:“我有老婆了。”
...... 五十年后 头发发白的霍法独自一人躺在肥沃的农庄的葡萄架下,手里雕着两块木头。木头上的女孩戴着微笑的表情,一个头发很长,一个头发短短。霍法看着她们,总觉得自己手艺不够好,雕不出来心里那种感觉。 “老爷!老爷!”
有仆人推门冲了进来,在他身边冒汗大喊道。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霍法抚摸着木头手办说道。 “陛下!陛下驾崩了!”
仆人哭喊道,天塌了一般。 “陛下驾崩了?”
霍法看着手里的木雕淡淡问道,“怎么驾崩了?”
“陛下在远征东伤国的时候,因为屠城而被...而被....被...被宫女...被宫女...咬掉....” 仆人在霍法耳边小心翼翼的说了几个字。 霍法眉头一挑,随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 西尔比再再次从梦中醒来,下体的疼痛让他狂怒的将手里的报表砸了出去。 “贱人!”
报表落下,露出的却是合伙人那张呆滞的肥脸。 西尔比一愣,他看着办公室墙上。 那里有一道红色弯折向上的箭头。 箭头向有几个字。 【去往顶点】 他一时间咬住嘴唇。 真的是压力太大了,他一个私募基金经理做什么国王梦呢,太荒唐了,当王哪有赚钱香。他认真起来,继续读起了枯燥的财务报表。 ....... 大街上,巴赫炸鸡店 霍法砰的一声将手里的鸡腿剁成碎块,然后麻利的装在盒子里,递给面前的顾客。客户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望眼欲穿的等待着这座城市里最物美价廉的炸鸡。 所有炸鸡卖完。 客户的队伍还没排到一半。 霍法直接挂上了售罄的牌子,推着垃圾分类箱来到厨房后面,找了个椅子。躺在风扇下吹风。 “老板,你就不能多做点么?”
一名漂亮女白领小心翼翼绕过垃圾分类箱,不高兴的跑到后厨问他:“我每次下班来都吃不到。”
一身油腻的霍法点了根烟,吐出来,冷淡道:“外卖。”
“不要嘛,外卖哪有亲手买的香。”
飘亮女白领扭来扭去不高兴的说道:“老板,你能不能单独给我留一份嘛?我下班来取。”
霍法冷笑:“做梦。”
飘亮女白领哇的一声,委屈巴巴的说道道:“老板为什么嘛!”
“我老婆都吃不到给你吃!?”
霍法轰隆一声关上门。 ....... “西尔比先生,请问你把对冲基金做到世界顶级的秘诀是什么?”
主持人问道:“请问您是把管理规模从一亿变成一万亿的?”
“量化管理。”
西尔比优雅的推了推眼镜,说道。 “量化管理?”
“是的,将所有影响经济的因素经过全部的整合,放在一个模型之中。此后所有的波动都在我的计算之中。”
“不会出现意外么?”
“不,这个星球所有的风险都在我的模型的计算之中。哪怕是再细小的波动,就算是某个国家脑子一热打了仗,也在我的计算之中。”
“那么西尔比先生,请问您会就此止步么?您会管理更多资金么?”
“怎么可能,停止脚步的经济那还是经济么?只要经济不停止,我的管理规模就不会停止。”
......... 六十年后... 霍法靠在炸鸡店的后厨,手里拿着雕刻刀麻利的雕刻着两个雕像。一群学徒好奇的看着橱柜里那一个个精美的木雕。那木雕明显能看出是两个美女,她们姿态各异,一个长发,一个短发,眼神带笑,十分动人。 有未成年学徒想伸手去摸那两个雕像,却被一名成年男子一脚狠狠踢中。 “没洗手也敢摸师母,找死!”
大师兄骂道。 学徒缩回手。 突然,后厨大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学徒匆匆闯进来,大声说道:“师傅!师傅!大事不好了!!”
“天塌下来了?”
雕刻着木雕的霍法淡淡道。 “比那更吓人!”
学徒挥舞着手里的报纸,呼喊道:“金融危机来了,咱们的连锁店一夜之间倒了一大半!”
所有学徒都倒吸一口凉气。 霍法却不为所动,继续雕着,淡淡问道:“怎么就金融危机了?”
“有陨石砸中了北方平原的芯片区,把全世界的高精产业全毁了!世界最大的量化基金国王基金爆仓了!国王基金管理人,世界首富西尔比,跳楼自杀了!”
霍法一愣,随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 西尔比再再再次从梦中醒来。 耳旁呼啸的冷风历历在目,他呆滞的睁开眼,看着头顶柔和的魔晶灯。这一次,他陷入了困惑。仿佛有很多次,他像此刻一样醒来,很多很多次。 然而每一次醒来,那种困惑都比上一次更加深刻。 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卷轴依然历历在目,卷轴上,鲜艳的大字仍然在提醒着他该去的地方。 【去往顶点】 第一次,西尔比却对顶点产生了困惑。 究竟什么才是顶点呢? 如果那些顶点都有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将他轻易撼动。 如果那些顶点在世界的不确定性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那样的顶点,还算是顶点么? 这一次,法师西尔比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 漫长的冬夜降临了。 陌生的土地,陌生的王国,陌生的环境。 不再有良田,不再有沃土,也不再有陌生的女人来找他,有的只有永恒的极光和夜晚。 霍法独自一人在雪地里跋涉,背着木柴,去往集市中换取生活物资。 集市里空空荡荡,在这片死寂的废土,早已没有多少人还存活。 看着手里滞销的木柴,还有天空中孤寂的极光,霍法生起一堆火。拿出一把刀,在孤寂中轻轻的雕刻手中的材料。 很快,那木柴就在他手中变得活灵活现。霍法看着两个女孩,在冬夜里微微一笑,仿佛所有的寒冷都离他远去了。 “请问,我可以购买您的雕像么?”
有人这样问他:“我可以出钱。”
一个贵族打扮的人在他身边驻足,他震惊的看着霍法手中的雕像说道。 “不卖。”
霍法说道。 “你好像很穷,我可以出钱,很多很多钱。”
那名贵族打扮的人痴迷的看着霍法手中的雕像。 “不卖,你走吧。”
霍法将雕像揣在怀里,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贵族看着雪地里的男人,向他伸出手:“不卖也可以,请让我养你,只要你愿意为我雕刻。”
........ “法师,请问,在这寒冷孤寂的世界,我们能依靠的,究竟是什么呢?”
寒冷的寺庙中,有一个衰老女人这样问西尔比。 西尔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已经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之中。 “我曾经是一个美貌的女人,在我年轻之时,无数人倾倒在我的裙下,可短短十年转瞬即逝,如今的我只能在雪堆中,苟延残喘...法师...请告诉我...为何,我所依靠的东西,如此脆弱...” 愚蠢的女人,或许曾经的他会这么说,但此刻,西尔比只是沉默着,他所寻求的顶点,绝不能像女人的容貌一样脆弱,可究竟又有什么能不脆弱呢? 为什么总是没办法掌握不确定呢? 为什么总有意想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每次顶点旁都埋伏着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是他计算的不够缜密么? 是他的脑容量不够大么? 一定是了。 他知道的还不够多。 他理解的还不够多。 他学习的还不够多。 ....... 摆放着密密麻麻雕像的房间中,霍法孜孜不倦的雕刻着。 他雕刻的生物千奇百怪,神态各异,栩栩如生。那些都是自然而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生物和人,但是究竟怎么来的霍法并不知道。 他只是随性的雕刻着。 那位赡养他的贵族站在雕像成群的房间,盯着一尊凌厉的少年看了许久,随后来到雕刻师身边。和他日常闲聊道: “巴赫先生,这片土地的大法师将自己学死了,他累死在了书桌边。”
霍法微微惊讶的抬起头。 “别惊讶,这里是永夜之地,这里没什么娱乐,只有学习和思考,的每一任大法师都会学习巨量的知识,这是它们求索答案的必经之路,西尔比.斯宾塞尔也不例外。”
霍法张开嘴。 “巴赫先生.....还能让我再看一眼,曾经的雕像么?最原初的雕像?”
贵族苦苦哀求的说道。 霍法没有回答他,他眼睛一翻,再度失去记忆。 ----------------------------------------- 西尔比再再再再次醒来 再再再再再再次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霍法也跟在他身后,一次又一次的苏醒。 每一次苏醒,西尔比都能获得更多的知识,全新的职业,更多的技能,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而霍法只是重复着一些简单枯燥的工作,闲暇之余就雕刻点东西消磨时光。 ........ 百次 千次 万次 亿次 兆次 ......... 宇宙无穷的诞生 毁灭 诞生 毁灭 再诞生 再毁灭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苏醒 西尔比已经不再去看周围的世界了,他也不再去看那个刻意而特别的提醒了,因为那个渴望早已深入骨髓,再也无法脱离。 “我不要再次醒来...” 他说道:“这个世界的一切...我都要...这一次,我一定要...算到一切...一定要....” 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特定的职业。 生物,物理,化学,巫术,神术,无所不学 天文,地理,数学,语言,宗教,无所不包 增强人体,修改基因,机械飞升,禁忌魔法,不择手段 于是,在那漆黑的房间里,在那无穷无尽密密麻麻芯片的包裹中,一只巨大的脑虫诞生了。人类的脑容量已经装不下这么多知识了。不仅需要大脑,需要芯片,需要电子元件,不仅需要葡萄糖,也需要电能,甚至需要魔力水晶,需要各种魔药,需要咒语,需要祈祷,需要一切能让他看的更远的事物。 一切能让他认知到更深宇宙的事物,都被他用在了自己身上。 只为了。 去往顶点。 脑虫蠕动中,西尔比直面虚空,喃喃道:“世界啊世界...那最顶级的权柄...究竟在什么地方...那最强大的POWER,究竟在什么地方...支配世界的...又是什么...呵...一定不会是魔法....一定不会是精神....一定不会是物理.....一定是某种....更强大的东西.....” 第一次,他那巨大的脑中传来了低语和回响。 “这么多次了,还看不清楚吗,西尔比...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啊....唯一确定的,只有不确定啊.....哈哈哈哈哈…” 西尔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痴迷和狂喜:“啊...是了....没错....没错.....是变化啊....顶点的东西.....正是变化啊.....” “是的...是的....”脑海中的声音笑着说道,“没错,没错,是这样的...没有什么东西是坚不可摧的,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再伟大的存在,最终也不过一堆灰烬,一捧黄土。只有拥抱不确定,成为变化本身,才能在这个变化莫测的世界中永登顶点......”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是变化...是么?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原来只有你,才是最强之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去他妈的知识.....去他妈的魔法.....去他妈的物理.....去他妈的规则.....我就是变化.....我就是变化.....一切都在变化之中...一切都在变化之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成为无上的存在.....参拜,无上的权柄吧.....” ....... ....... 田野上,霍法继续着他农忙后的生活。 割麦子,打稻谷,舂米,亿万年来,他独自生活着。 安静的享受着无穷无尽的循环。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已经不再去做雕塑了。很多时候,他只是躺着,一动不动的躺着,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里,他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温柔。那股温柔让他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能享受时光,都能安静生活。 这一天,他割完麦子之后,躺在麦穗上一动不动。 这时,远远有一个人向他缓缓走来。霍法直起身,在阳光下看着她,这是无穷岁月以来,首个没有让他刻意疏远的女性。 “啊,是你啊,克洛伊。”
尽管无穷时间,尽管已经忘了怎么和她相识,但霍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这个少女。 他从麦堆上坐了起来,咬着一根秸秆,笑眯眯的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呀~” 克洛伊看着霍法,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那是敬佩,也是不舍,更是钦慕。 她缓缓在霍法身边跪了下来,向他伸出手。 霍法很惊讶,他侧坐起身,看着跪在麦穗上的克洛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我来把一件东西交给你。”
克洛伊说道:“世界上只有你才能驾驭的了它。”
霍法把手伸给了克洛伊,克洛伊轻轻在他手里秘密的写下了一个小小的方块字。 随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他已经不行了,你想去见见他么?”
他究竟指的是谁呢? 霍法已经不太记得了。 但就像他记得那股温柔,他还记得某种感觉,某种凌厉尖锐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在心里为它留有一个地方。如今,他几乎感觉不到那股凌厉存在的痕迹。这让他微微有些伤感。 “走吧,克洛伊,带我去看看它。”
霍法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