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菡朝萧泽轩靠过去,点了点头,没有一点犹豫地说回道:“来,毕竟她的情况你我都看到了,也不知道还能来多少天。”
话落,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能和刘景美好好相处的日子不多了,自己和她到底还是有着不可否认的血缘关系,谈到生死时,内心的恐惧自然而然就在了,像是一种本能般,想要紧紧抓住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能为力。“感觉怎么样?”
萧泽轩心情沉重,他对刘景美并非就只有恨,看她这样还是会有些难过的,那个他喊了二十多年的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感情,他抵触她,仅仅是不想承认他在意刘景美。“挺好的。”
林昕菡垂下眼眉,跟着萧泽轩的脚步穿过长而显向空旷的走廊,声音微微地颤抖着,“本来我自己也以为见到她会让我不舒服,甚至可能失控,可是当我看到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无助又凄凉,身体被药物和医疗器械折磨得千疮百孔,又那么努力地想要生存下来时,我竟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女人是我亲生母亲,觉得再也没有去恨她的理由了。”
她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竟然也很自然地变得不值一提了,林昕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矫情还是太过宽容,已经不忍心再让她再多受一点点苦了。在刘景美所剩无几的日子里,林昕菡只想好好对她。萧泽轩没有再说话,只是拥紧林昕菡。后面的日子,林昕菡跟萧泽轩天天都会过来陪刘景美待一会儿,聊聊天,监督她吃药吃饭,相处起来融洽了许多,倒是刘景美做不到林昕菡这般释然。萧泽轩忙的时候,林昕菡就自己跑去医院。医院内,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白色,严肃得让人觉得有点压抑,林昕菡推门进来的时候,刘景美正艰难地探出身子去够病床边的水杯。林昕菡快步走上前,帮她拿了过去,低头微笑地看着她。“谢谢。”
刘景美愣了愣,回过神来又讷讷地道了谢,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什么想要说的话,看着林昕菡亭亭玉立的身姿,眼圈微微地红了。“不客气。”
林昕菡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病床前,看着她颤抖着双手,把杯子捧到嘴边,仔细地喝着,心底滑过一丝苦涩。刘景美手边摆放着一版报纸,林昕菡很自然地把报纸捻了过来,拿在手里翻了翻,抬头看向她,轻声问道:“想听什么信息,我给你念念。”
天天被关在这间单人病房里,连聊个天都找不着人,除了手边的这叠报纸,刘景美除了睡觉养足精神,确实找不到可以消遣的事情了。“我就是随便看看。”
刘景美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现在单是看报纸对她来说都已经有些困难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熬得有些辛苦,但她的潜意识里非想要多活几天。从林昕菡走进她病房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受的这些苦都变得有意义了。“我给你念念吧。”
林昕菡翻开报纸,随便挑了一篇报道一字一字念开了,她的声音轻柔又清亮,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回荡在整间病房里,干净得仿佛没有一丝杂质。刘景美很享受地听着,看着林昕菡那张清丽的小脸,舍不得合上眼,她读的什么内容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想多看她几眼,将她的模样用力刻进心里。林昕菡读完把报纸折好,放到一边,看着刘景美那毫无血色的脸,脸上深深的黑眼圈以及深陷的眼窝,心底一软,柔声问道:“昨晚又疼得睡不着了?”
不过仅仅几天的时候,她的消瘦显而易见,整个人有些皮包骨了,瘦得让人看着都心疼。“打了止疼针好多了。”
刘景美叹了一口气,望了望头顶上的天花板,连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就是最近身体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没有力气了,我知道我日子不多了。”
她现在连拿个杯子都没有力气去拿,仿佛能预感到死亡的降临,只要是睡着的时间,时不时能梦见萧盛伟,每每回想自己的这一生,不说他有没有爱过自己,她都觉得他算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萧盛伟是个好男人,她没有办法否认,只是当时她被私欲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来,自己得不到幸福也是理所当然。病房的门被打开,刘冉然轻轻地走了进来,刚好听到刘景美的这句话,脚步一顿,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地拉扯着。“然冉来了?”
刘景美费力地抬起手向她招了招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来,过来坐在我的身边。”
刘然冉愣了愣,轻轻地来到她的床头坐下,手就被刘景美握住了,虽然没有多少力气,但看得出来,她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来完成这个动作,刘然冉看着她费力的手,什么话都哽在了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要是身边有不错的对象,就考虑下,只要他对你好,你就接受了吧。”
刘景美眼圈发红,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刘冉然了,她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直把刘冉然当亲生女儿来看待,从小就把为萧泽轩而生的执念灌输给她,导致她的眼里从来看不见任何的异性。这种执念几乎毁了她的一生,刘景美不想她再为萧泽在这么美好的年纪,失去得到幸福的机会,不然自己死不瞑目。“妈,你放心,我会考虑的。”
刘冉然用力地反握住刘景美瘦如枯骨的手,心里像是有刀锐利的尖刀瞬间刺入般,“我明白的,萧泽轩不适合我。”
虽然刘景美不喜欢她在有人的时候喊她妈,但是刘然冉觉得自己再不喊一声,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刘景美没有像以往一样生气,反而开心地笑了。“我累了,想睡一会。”
刘景美半敛着眼皮,看着眼前的两人,轻轻地说道:“你们先回去吧。”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多,而且比例越来越多,频率也越来越高,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了就不会再醒来。林昕菡把病床往下调了调,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妈妈,明天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像是受到了刘然冉的感染,林昕菡特别想喊她一声妈妈,开口便喊了出来,这一刻,林昕菡眼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