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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一章 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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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太子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匕首扔掉,可是手腕上的锁环卡得紧紧的,他甩了几下,匕首却像长在他手里似的,不但没能挣脱,衣袖反而将锁环彻底遮住。  太子惊惧,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身后传来一声力吼,他蓦然转身,看到的是金吾卫副使袁波。  太子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放空,今天当值的是袁波吗?  袁波面沉如水,振臂一挥:“太子逼宫,拿下!”

太子怔住,缚在手上的匕首却在此时脱离掌心,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一名金吾卫飞快上前捡起匕首,交给袁波。  太子终于反应过来,他大声喝道:“铁力,石力!”

没有回应。  太子想起来了,这里是乾清宫,铁力和石力无旨不能进入,他们此时应在乾清宫外候着,现在看来,恐怕凶多吉少。  “尔等大胆,全部退下!”

太子喝道。  袁波泰然未动,声音冰冷:“拿下!”

几名金吾卫上前,将太子的双臂反剪在身后,太子看着他们,他虽然叫不出名字,可是却也看着眼熟,他们就是金吾卫,平素在宫里时常见到,何况还有袁波,袁波是延安伯世子,亦是袁家这一代最有出息的一个。  太子死死盯着袁波,却没在袁波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直到走出皇帝寝间,太子依然回过头看向袁波。  但他能够看到的只有袁波的背影。  袁波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那名内侍和张太医,接着便向龙床走去。  原来在床边服侍的内侍伸手将他拦住:“袁副使,请退后!”

袁波牵起嘴角,似笑非笑,接着转身,带着那队金吾卫退了出去。  见他出去了,内侍目光如炬,看向张太医和那名内侍。  “让劳咏过来。”

皇帝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两名内侍交换了目光,其中一个说道:“陛下,劳公公早上摔了一跤,这会儿还在屋里躺着呢。”

“江医正呢?”

皇帝又问。  门外的江医正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无奈就在刚刚,他和那位太医全都被金吾卫制住,此时五花大榜,嘴巴也被塞了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屋里的内侍说道:“回禀陛下,江医正伙同太子谋反,此时已被拿下。”

皇帝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们退下,全都退下,朕不用你们服侍。”

“是啊,你们全都退下吧。”

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外间角落里的江医正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徐徐而来的那个人。  跟在他旁边的太医同样吃惊,好在他们的嘴巴被堵住了,否则现在一定张得很大。  看到走进来的人,张太医和两名内侍恭声应是,默默退了出去。  皇帝猛的撩开帷幔,怔怔地看着正缓步向他走来的人。  “老二?”

老二,赵谦!  赵谦微笑,随手拽过一张杌子,在龙床前坐下,对皇帝说道:“父皇有疾,从明日起儿臣便代父皇监国可好?”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震憾,沉声说道:“朕只是双脚水肿,明日若还不能消肿,便让人抬着上朝,不用多此一举再设监国了。”

“不,父皇,您重疾在身,太医院束手无策,一个时辰后,您的水肿便会由双脚蔓延到腿上,继而手臂、双手,乃至全身,您的喉咙也会肿起来,无法发声,您再也不能与朝臣议事,甚至不能执笔,从此之后,您只能卧床不起,不过请您放心,儿臣会代您处理国事。”

赵谦的声音不急不缓,熟悉而陌生,但是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利刃,刺在皇帝的心上。  “你要如何对待太子?”

皇帝问道。  “父皇,太子逼宫谋反,但他毕竟是您的皇长子,也是儿臣的长兄,儿臣会给他留个全尸,父皇百年之后,儿臣让兄长伴于父皇身边,您看可好?”

赵谦说道。  皇帝咬牙,又问:“老三和老四,你又准备将他们如何?”

赵谦叹了口气:“三弟与兄长交好,兄长谋逆之事,他定然也有参与,至于四弟,他还是个孩子,父皇放心,儿臣会尊祖母为太皇太后,皇后为太后,更会善待四弟。”

皇帝冷笑:“很好,你把一切全都计划周全了。”

“父皇也很好,看到儿臣并未惊讶。”

赵谦微笑,如沐春风,只是他的身体不好,今天的话说得有点多,双颊便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皇帝看着他的脸色,点点头:“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够狠,也狠得周全。”

赵谦轻咳几声,道:“父皇的时间不多了,儿臣会陪在父皇身边,谨听父皇教导。”

“你想让朕再活多久?”

皇帝问道。  赵谦道:“两月足矣。”

两个月?  皇帝嘲讽:“你以为就凭你,区区两个月就能收拢住朝中重臣?”

赵谦从未参政,以前是生母出身低微,他不受重视,后来则是因为生病,以及闭门思过。  赵谦轻声笑了:“树大有枯枝,把枯枝砍掉,来年便会生出新芽,假以时日,便又是蓊蓊郁郁的参天大树。”

“嗯,朕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把你这支枯枝砍掉。”

皇帝叹息。  “父皇乃是圣人,圣人慈悲,何况是对亲生骨肉。”

赵谦侃侃而谈,这竟是十几年来,父子二人在一起说得最多的一次。  但也是最后一次。  皇帝问道:“此时朕这乾清宫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了?”

“正是。”

赵谦说道。  “袁波也是你的人?朕记得他有个弟弟,前不久惹了祸事,还是老三跑到朕面前求情的。”

“父皇好记性,延安伯府的二公子去年便于闹市纵马被父皇处罚过,前不久他再次纵马,将一位老汉撞死,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袁二公子此时还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关着。”

皇帝似乎明白了,问道:“袁波是为了他弟弟?”

“袁波虽然三个弟弟,可唯有袁二公子与他一母所出,他们的生母早亡,兄弟二人相依为命。”

“看来太医院也有你的人了,就连朕身边的人也被你收买了,你是如何做到的?”

皇帝问道。  赵谦微微一笑:“人心所向而已。”

皇帝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人心所向?凭你也配提人心所向?赵谦,你弑父弑兄,陷害兄弟,谋夺皇位,视国家大事为儿戏,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猪狗不如!”

闻言,赵谦抚掌:“父皇,您省些力气,否则水肿会加速。”

皇帝一怔,掀起锦被,摸向自己的小腿,入手鼓胀,小腿比平时粗了许多。  赵谦满意地笑了,他站起身来,环顾这间屋子,道:“儿臣不喜欢这间屋子,待到父皇大行之后,儿臣便将这间屋子封了吧,对了,父皇有没有特别不舍的妃嫔,儿臣让她们去继续服侍您。”

“你不怕巩清和沈逍回来杀了你?”

皇帝问道。  “既然父皇提起他们,儿臣只好告知父皇,巩清和沈逍这一趟是有去无回,无为道隐忍多年,就等着这一天了。父皇,您让沈逍去也就罢了,为何还不放心,又让巩清也悄悄去了呢,若是巩清还在京城,儿臣夺宫说不定就不会这般顺畅了。”

赵谦越说越得意,是啊,这一切太顺利了,比他想像得还要顺利。  “父皇,无为道原本要杀的,只有沈逍一人,可是现在您又让巩清也去送死,巩清怕是从未想到,他会死于无为道之手。”

皇帝看着赵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蠢货!”

这个蠢货竟然是他的儿子!  皇帝问道:“你以为朕死了,你又能活多久?还记得你离京就藩之前,朕让江老太医去给你请的平安脉吗?”

赵谦眼中闪过一丝质疑,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在襄城时,王府里养了三四位大夫,其中一个还是从太医院里退下来的,他们每隔五日便要给他请脉,每一次说得都一样,他的身体虽然不好,但也没有更不好,只要慢慢调养,即使不能习武,却也能如大多数人那样,活到五十岁。  “江老太医说儿臣并无大碍,只要注意不要过分滋补便可。”

皇帝笑了笑,道:“那是江老太医顾及你的体面而已,你的脉象朕早就看过,你身体虚弱,已经损了精元,任你纳再多的妾室,也难以诞下子嗣。”

“不可能!”

赵谦猛的站起身来,怒目而视,“王妃和府中姬妾虽未有孕,但......但郑婉......郑婉......”  由于太过激动,赵谦喘息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轻声笑了,用轻快的语气说道:“你虽与郑婉做过苟且之事,但她腹中胎儿不是你的。”

“不......不可......不可能......”  两个内侍打扮的男子闻声进来,赵谦挥手:“滚,滚......”  两人深深地看了眼屋内的父子,无声退下。  赵谦从怀里摸索出一只瓷瓶,拔开塞子,把里面的丹药倒进口中,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抚着胸口,好一阵喘息,终于平静下来。  看着狼狈不堪的赵谦,皇帝生平第二次后悔多年前他在行宫的那一晚,早知会生下这么一个废物,他还不如跳进湖里洗个冷水澡。  那晚给他送女人来灭火的太监管事不知还在不在,其心当诛!  赵谦终于缓过了这口气,瞪着皇帝:“您是何时知道我与郑婉的事的?”

皇帝老神在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朕不但知道你们的丑事,朕还知道郑婉骗你,说她怀了你的骨肉。”

“那就是我的孩子!”

赵谦大怒。  郑婉虽然是他喜欢的类型,可输在家世太弱,直到赵擎指点了他,他才恍然,郑婉与华静瑶相比,差的只是不能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说上话而已,可若是他自己做了皇帝呢?那情况便完全不同了。郑婉是赵擎的表妹,而赵擎则是能助他谋大位的人。  他知道郑婉已死,为此他还有些难过,他也猜到郑婉死在大牢里,那她怀孕的事一定会被验出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皇帝竟然早就知道郑婉与他的事。  但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只能是他的,郑婉与他在一起时是处子之身。  皇帝看出他的气极败坏,淡淡说道:“郑婉不是受刑而死,她是被人毒死的,毒死她的是咏恩郡主身边的柴嬷嬷,这个人你应该并不陌生吧。”

赵谦没有说话,柴嬷嬷的丈夫和子女都在蜀地,咏恩郡主任性,执意来京城,柴嬷嬷屡次求她,想要退休回蜀地与家人团聚,咏恩郡主却不肯放她离去,前年柴嬷嬷的儿媳死于产后风,小孙子无人照顾没出满月也死了,柴嬷嬷自责不已,便恨上了咏恩郡主。  赵谦将她的丈夫和儿子全都接到了襄城,又将王府里的一个丫鬟嫁给了柴嬷嬷的儿子,现在新儿媳已经有了身孕,柴嬷嬷对他感激涕零。  给他和郑婉牵线的是柴嬷嬷,把郑婉有孕的消息告诉他的,也是柴嬷嬷。  柴嬷嬷不可能会杀死郑婉,不可能!  他瞪视着皇帝,他不相信,皇帝是在骗他,就像以前的每一次,把他踩到脚底下。  在皇帝眼里,他的兄弟们全都是金镶玉,唯有他是碎石烂瓦!  只是因为他的生母是行宫里的粗使婢女,只是因为他是酒后乱性的产物!  所以他就要比不上那三个废物吗?  不,他比他们都要优秀,他才是真龙天子!  皇帝却已经没有再和他说话的兴致,他的膝盖也肿起来了,再说,他也担心太子。  皇帝忽然挥拳砸向龙床,赵谦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团人影从龙床下滚了出来!  赵谦大惊,噔噔噔倒退几步,还没有站稳,便又有一条身影从头顶飞了下来。  紧接着,他听到咔嚓一声,他的下巴便被卸了下来。  与此同时,赵谦也看清了卸掉他下巴的人。  沈逍!  而从头顶跳下来的那个人,竟然是巩清!  巩清对沈逍说道:“这里交给你了。”

赵谦目光闪动,他看着两人,惊讶之极。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睛,他忽然觉得很丢脸。  这货竟然是朕的儿子,朕不要面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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