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准备伸手去拉门，那门却被人从外面推了过来，桑榆就那么愣在原地，看着洛奇一点一点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底，根本无法抹开。桑榆很好地掩饰了心底的尴尬，面对着这个男人，真的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依然嬉皮小脸地问他：“哟，这不是我们的洛大老板嘛，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怎么把你给刮来了？”

洛奇扫视了一下凌苏的办公室，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来了，里面的陈设没变，感觉上却似乎变化了很多。听桑榆这么没心没肺地开玩笑，一直耿耿于怀的洛奇也似乎放心了不少，勾着她的肩，跟之前一样毫不避讳地说：“怎么，才一两个月没来，这就想我了？”

“我呸”，桑榆假意啐了他一口，拎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往一边一丢，说，“想你这么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可没闲工夫去做，凌苏在里面，不打扰你们谈事。”

桑榆说得云淡风轻，只是走过了洛奇的身边，才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经有些湿了，那晚过后，该说的都已经说开了，可是真的要做到放下，她知道还需要时间。门被带上了，凌苏亲自去泡了壶热茶，洛奇一直安静地看她忙来忙去，直到她忙完了，在自己的对面坐下了，才微微笑了下说：“这段时间，你好像胖了。”

胖了吗？他不说，凌苏真的没有感觉到，之前方景天总说她瘦，她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怎么吃也不会胖了，可是在方景天消失了的两年之后，她竟然胖了起来。“是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真的有了些肉，“大概最近没什么烦心的事，睡眠也好了不少。”

洛奇听在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能够带给她安心宽慰的，大概只是因为那个聂良辰。聂良辰，那个突然出现却再一次搅动着凤城这潭深水的神秘人，他不愿意提他，可是现实却容不得他小瞧了那个男人，那个再一次俘获了凌苏的男人。“前段时间衡州出了点事情，我也没能顾得上你。”

洛奇的自责全都挂在了脸上，这也是他一直不能释怀的事。凌苏知道他的难处，她也从来不曾埋怨过他，方景天留下来的方圆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责任，她没有资格要求别人也跟着自己一起承担，所以当初她才不肯接受洛奇的资助，所以她才选择了聂良辰。可是那样的一个聂良辰的确是个意外，一个美丽却不太实际的意外。“当初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收留了我，对我来说你是永远的朋友，没有人可以取代。”

这句话是真心的，凌苏打心底对他心存感激。洛奇似乎想起了一些画面，表情变得柔和起来，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那一天见她晕倒在路边，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将她带回了孽海花的呢？他还记得凌苏醒来时的戒备，她当时缩在床脚揪着被子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永远也忘不了她惊恐的一双眸，永远也忘不了她乌黑的一对瞳孔，他记得自己当时轻蔑地说：“因为你是方景天在意的人。”

可是多久之后，她也成了自己在意的那么一个人，她就那么悄悄地钻进了自己的心，又焊死了那道出入的门。回忆渐渐远去，他的面前还是那么真切的她，可是有些事情早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于她来说，他永远都只是无关痛痒的一个外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又何必一直放在心上。”

洛奇显得有些寡淡，吹了吹茶面儿上的浮沫，一仰头喝了个干净。凌苏知道他当时不过是想利用自己，可是后来他对方景天的帮衬也是出于真心，对于他的情分她并不是看不懂，她只是不想说破，不想到最后连朋友都是种奢侈。“算了，以前的事不说了”，她笑着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再为他蓄满了茶杯，“听说你又把孽海花买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洛奇靠在沙发里傲娇地扬眉，好像之前的那个不可一世的花花大少再一次回归了一样。他看着凌苏恬静的一双眼睫，定定地说：“属于我的东西，谁也拿不走，不单单只有一个孽海花。”

这句话听上去平淡地很，凌苏的心里却莫名地一惊，抬头再看他的时候，男人已经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别处了。凌苏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无奈地摇着头问他：“对了，你今天特意到办公室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洛奇转头与她对视，沉思了一会儿才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去南海之前答应过我的话？”

去南海之前，在那个机场，她以为那会是一场终结，她以为她真的会彻底地忘了方景天，她答应了洛奇回来后会好好儿考虑，实际上就是答应他会考虑让他走进自己世界的可能。可是她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大的意外，她没想过会遭遇那样的聂良辰，她的心乱了，她的世界也乱了，她以为洛奇也已经忘了当时的那句承诺，她真的没有想过他还会再提。见她很久都不再说话，只是傻坐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洛奇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一直沉到了身体里最为晦涩苦闷的地方，一直逼得他不能保持冷静，他突然跳了起来坐到了她的身边，按着她的肩膀问：“是因为聂良辰吗？”

原本显得浑浑噩噩的凌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一双乌黑的瞳仁闪烁着盯着近在咫尺的洛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了说：“你不要逼我，不要再逼我。”

洛奇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板上，看着凌苏慌乱无措的表情，他才彻底地相信了自己的只觉，他知道聂良辰或许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因为他像极了方景天。这是他永远也无法超越的事实，更是凌苏一辈子也走不出的困惑。“你知道，他不是他。”

洛奇平静地又说了一句。凌苏也已经冷静了下来，起伏不定的胸口渐渐变得平缓：“我知道。”

洛奇慢慢地站了起来，目光却再也没能从她的脸上移开：“如果当初我没有在医院外面的路边发现你，如果当时我拦着你不让你去南海，如果……”“别说了”，凌苏咆哮着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说了洛奇，你值得更好的，所以我的事，你让我自己选择好不好？”

洛奇盯着她的脸，过了好久才弯下腰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好，我一直都会尊重你的决定，可是凌苏，爱你也是我自己的事，也请你尊重我。”

“洛奇，你……”她的话没有说完。洛奇拿手覆上了她的唇打断了她的话：“之前你是三哥的女人，我愿赌服输，可是现在，三哥走了，我不会再放手。”

他说着松开了面前的女人，宣誓一样深深地又看了她一眼，凌苏早就已经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细数着曾经两人相互慰藉着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