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一个女人的要强是在可悲,第一次生出了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冲动。桑榆再也坚持不住,低低地喊着说:“你轻一点儿,我疼。”
景行的动作真的已经很轻了,可是听着她哀婉的呢喃,他还是说了一个自己并不确定能够做到的“好”。涌出来的血很快染红了一堆卫生棉,伤口的杂质已经清理干净了,灼痛的止血药粉撒上去,几乎让桑榆疼晕过去,景行扯了纱布来娴熟地给她包上,才扶着她的肩膀说:“应该没什么大事了,不过伤口太深了,明天一早还是要去医院打支破伤风。”
桑榆不再逞强,弱弱地点了点头。景行把她抱上了床,自己又回到客厅里点着了一支烟。白天的检查单不停地在他的脑子里闪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能释怀,明明跟她只是萍水相逢,明明这所有的事情都跟自己无关。桑榆隔着虚掩着的门,远远地对他说:“今天,谢谢你。”
景行听了却皱了眉,一口气抽完了小半支烟才说:“朋友之间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你睡会儿吧,明天我送你去医院。”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话,桑榆听着却觉得安心,手机屏幕定格在洛奇的号码页面上,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能拨的出去,终究还是有了隔阂的吧,桑榆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平坦的小腹。地板上残留着斑斑的血迹,刚才倒没有发觉,这会儿闲下来才觉得是那么的触目惊心。桑榆蜷缩的角落里还剩了两只酒瓶,其中一个已经空了,另外一只新开的,才少了小半不到,景行觉得心里烦躁得厉害,过去顺手捞起了酒,对着瓶口猛灌了好几口下去。第二天的桑榆果然已经下不了床了,赶到医院的时候医院刚刚开门办公,景行还是给她挂了急诊,医生查看了伤口,对应急处理觉得还比较满意,换上了药又嘱咐了一些注意点,就让她回家卧床休息了,最后在景行的强烈要求先,还是做了皮试,打了一支破伤风。还有十多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了,凌苏索性提前给自己放了假,搬到了桑榆的新家里专门来照顾她,两年来这两个女人相互扶持着撑起了整个方圆,难得有机会闲下来好好儿放松一下自己,桑榆这么一伤倒似乎成全了她们一直以来的心愿,虽然只能困在凤城河边,每天倒也惬意自在。一连四五天的时间,景行没有再出现过,而聂良辰也一直没有来,就算凌苏的心里曾经有过希冀,也已经渐渐开始淡却了。那一天凌苏形单影只地站在窗口,看着飞机起起落落,桑榆知道,那天原本是她跟聂良辰约好了一起去法国的日子,就像一艘忽然就被搁浅了的船,去不了远方,也靠不了岸。那天中午,洛奇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辆崭新的轮椅。桑榆见到他的时候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只是一向要强的她始终没让眼底的泪意显现出来,指着轮椅,任性地说:“臭小五,你这是咒我吗?”
小五,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喊过他小五了,之前张桐也总是这么叫他,后来是谁呢?对了,后来是桑榆。他坏坏地笑了笑,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说:“我跟你无冤无仇的,咒你做什么?只是怕你老在家呆着会憋出病来,有了它凌苏也能推着你出去转转啊。”
一直以来,桑榆都不是一个多疑的人,可是这一次,她却敏感地觉得洛奇这么做,或许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不肯出门的凌苏。冬天的小区里并没有什么赏心悦目的景色,好在天气还不错,阳光暖暖地照着,似乎连冷却了的心也跟着暖和了起来。三个人有说有笑,各自说了很多小时候的糗事,然而对于他们共同熟识的那个人,又像是事先约定好了的一样都绝口不再提。桑榆说肚子饿了,打发了洛奇回去拿些吃的来,一直等着洛奇走远了,才拉着凌苏的手问她:“你真的决定了吗?”
“什么?”
凌苏的笑容凝在嘴边,她大概猜到了桑榆的意思,可是她却选择了装傻。桑榆也不想在跟她兜圈子,有些事不是不提就能过去的,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得多。“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知道我指的是聂良辰。”
她的语气让凌苏避无可避。凌苏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说:“决不决定很重要吗?我跟他,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话虽这么说,桑榆却清楚得很,真的要忘记一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聂良辰对于凌苏来说,就是不同意义上的方景天,殊途同归,却一样的不尽如人意。桑榆摇了摇头,看着她的侧影又说:“既然你真的打算放下了,那洛奇……”不等桑榆说完,凌苏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桑榆,我现在真的考虑不了那么多。”
桑榆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到底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她只是不想洛奇再一次失望,是太在乎了吧,在乎得甚至可以永远失去了他。“洛奇,他真的很爱你。”
桑榆不晓得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是一副怎么样的表情,只是心却火辣辣地疼。凌苏绕到了轮椅的背后,不让桑榆看到自己眼底的泪意,等平复了一会儿才说:“洛奇他真的很好,是我自己没那个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