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早,酒店里许多人听到动静都跑到走廊上来看,我隔着门都能听到乱糟糟的声音。这些年酒店出事的很多,有些带着小孩的顾客已经闹着要报警。最后还是酒店经理出示监控,证明那声音就是没来由的,这才免了一场无妄之灾。我靠近窗户,锁魂绳在上面打出了一道浅浅的印记,方才那鬼魂便是趴在这里。“刚才有东西?”
钟成宁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旋即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模样。我点头:“不是什么厉害的,和斥候差不多。”
现在双方都摸不准对方的情况,都在一点点的试探。钟成宁敲敲窗户,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道:“怎么办呢,他们应该派个厉害的东西来。”
“查出什么了?”
我一喜。他冲我一扬手:“走,小爷带你去抓人。”
出了酒店,他没骑机车,反而带我坐地铁。地铁上人不少,我们挤进去也只有个站的地方。“去哪?”
我压低声音。他笑的神秘,说到了就知道。一路无话,地铁停在终点站,我们又上了一辆开往郊区的公交,越往后人越少,直到车上只剩我们两个,他还没有下车的意思。“又是终点站?”
我问道。他理所当然的点头:“没办法,自古以来这荒郊野外总是有故事的地方。”
终点站是个垃圾处理厂,一下车,便能闻到腐烂的味道。不是很重,但却挥之不去。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公交站空荡荡的,周遭零散的几个路灯发着昏黄的灯光。“氛围倒是拉满了。”
钟成宁踢踢路旁的石子,说可惜了,要是有剧组在这拍鬼片,怕是要大赚一笔。我没理他的话茬,只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垃圾场填埋场旁边的标配,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没正面回答,反而丢回给我一个问题。我摇头,他手往前面一指:“火葬场啊。”
有毛病!胡诌的歪理还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他笑呵呵的揽过我的肩膀,哥俩好的往火葬场走去。火葬场白天阳气就不重,更遑论晚上。靠近十米之内,都能感受到那股阴沉沉的气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真聪明。”
他盯着火葬场的大门,也不知是在夸谁。他用一包中华烟,敲开了保安室的大门,问有朋友没了,烧的时候没赶得及,现在想来悼念一下。“小伙子,你拿我寻开心吧?”
保安室的老大爷赶苍蝇一样的摆摆手:“悼念你不去墓地,来火葬场找啥?”
钟成宁扒住门:“大爷,您这个岁数一定听过生魂吧?”
“人死七七,魂随九九,我也不想来这儿,这不我找大师算了一卦,我那朋友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抽风了,魂魄就留在这儿不走,我来劝劝他,也不耽误您是不?”
他舌灿生花,几句话唬的老大爷眼睛都直了,这个岁数大多比年轻人迷信,又是守火葬场的,多少也见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犹犹豫豫的问是不是真的?钟成宁又是一包中华烟:“瞧您说的,要不是真的,这大半夜的我上这儿来寻晦气么?到底是过命的兄弟,少不得要跑一趟。”
大爷终于还是松了口,说进去行,但别闹出大的动静来,否则他也不好交代。钟成宁笑眯眯的保证,大爷将门刚开了一条缝,他就拽着我进去了。“阴差给你的消息准么?”
我踏进火葬场,阴森森的,撩的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他扭头看我:“你不会害怕吧?”
“怎么可能?”
我白了他一眼:“你应该知道,火葬场看似阴森,实则并不容易闹鬼。”
魂魄怕火,在肉体被推进焚烧炉之前便会迫不及待的离体,更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天克它们的地方闹事。钟成宁敲敲我的胳膊:“你断的是手,不是脑子吧?我几时说过是来捉鬼的?”
他话音刚落,便扯着我躲进角落里,一道暗黄色的灯光从自一间房里亮起,随即一道人影从里面走出来,身影瘦削高挑,脸色蜡黄,显然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唐婉!她竟躲在了这里。钟成宁得意洋洋的说阴差查不出魂魄的信息,怕他一气之下不干了,于是拿了个消息和他换。靠,这也行?“去吧,再不去她再跑了。”
钟成宁推了推我。唐婉举着手机,手电筒的光芒照着前面一片,她专心的走路,骤然看到我,惊的就要叫唤,我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是我。”
她情绪稍微稳下来,我才放开她。“小、小张爷。”
她呐呐的张嘴:“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朝她出来的屋子一扬下巴:“有没有其他人?”
她摇摇头。“进去说。”
我冲黑暗中一招手,钟成宁也走了出来,唐婉见到他先是一惊,随即苦笑道:“连你也追来了。”
“唐姐,好久不见啊。”
钟成宁笑的人畜无害。三人在不大的屋子里坐定。唐婉局促不安,钟成宁却老神在在的,只有我满腹疑问:“你们俩认识?”
唐婉不说话,钟成宁阴阳怪气:“认识啊,唐姐嘛,我怎么能不认识呢?”
唐婉更加坐立不安了。我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唐姐,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依旧沉默。我深呼吸一口,放了大招:“就在今天下午,周云生跳楼了,当场死亡。”
听到跳楼两字,她猛然抬头,眼里最后一丝希望被最后几个字消灭的干干净净。“他死了,他怎么会死呢,他们明明说只要我……”她陡然停下,欲言又止。我冷笑:“他们告诉你,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便留你和周云生一条生路?”
她呐呐的点点头,抓着头发一直重复周云生不会死的,竟有些魔怔了。“我亲眼看着他跳了楼,他的身旁,站着一只恶鬼。”
我将钟成宁先前给我看的图片翻给她看:“你好好看看,下一个或许就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