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过来的时候，我直接僵在那里，气都没敢出。余光瞟到鬼道士，他闭着眼睛，就那么歪靠着，像是没察觉到危险靠近。村民还盯着，我僵了会儿，发现不大对，他目光有些散，并没有定在我身上。他没看到？我还是不敢动，直到他离开，我才长出了一口气。我想起刚才鬼道士点在额头上的那一下，顿时有些惊。“道长，你会隐身术？”
那么明晃晃的，都看不到。鬼道士眼皮抬起一半：“障眼法，噤声。”
我立刻捂住嘴。扫了一圈，没扫到人，黄道生眉头皱起，谨慎的又检查了一圈，才稍微缓和了神色。“起棺。”
他手一挥，几个扛着铁锹的壮汉就开始挖坟。不对吧，刚镇压，就要挖？我透过缝隙看去，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们挖的不是黄伟建的坟，而是旁边紧挨着的一座坟。因为挨的紧，所以我之前也扫了眼，是个没有立碑的坟。坟地墓不多，只有这座没有立碑。当时我还有些奇怪，但注意力都放在黄伟建的墓上，也没有太在意。黄道生带的这些人很麻利，挖坟的动作飞快。不用半小时，一口棺木就被起了出来。我眉头皱的更深了。棺木是红色的，很小。我比了比，约摸只能装幼儿，连稍微大点的儿童都装不进去。黄道生等人起出棺木，又将坟堆了回去，就往坡下走，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他们果然不是人。”
我看向鬼道士，他似乎毫不惊讶。他从灌木里起身，几步跨到被挖开的坟墓那里，招呼我过去看。坟重新被堆了回去，看起来除了没有立碑，同周围的其他坟墓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我张张嘴，要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思绪有些打结。有些东西就在嘴边，却依说不出来。鬼道士的佛尘在坟堆上一碰：“跟去看看。”
往哪跟？那群东西的速度，鬼魅一般，只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先回村部。”
鬼道士率先起身，我压下心中的疑惑，抬脚跟上。回到村部，是下午四点。还很早，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鬼道士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只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我惦记着他说的话，没什么耐心，等了有十几分钟，不见他有动静，就催了两声：“道长，你不说跟上去看看么，我们就在这里待着？”
鬼道士头也没抬：“等你。”
等我？我挠挠脑袋，说我这不是闲着么，有啥可等的？“农神。”
他投依旧没抬，只吐了两个字。我顿时想起了上午的祭祀，那块表还安生的躺在我兜里呢。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没好气的道：“他们将农神雕成那个样，是真不怕遭天谴？”
鬼道士彻底不想搭理我了。我也没烦他，吃了块压缩饼干祭了五脏庙，就躺床上睡觉。黄道生说那见鬼的农神晚上来找我，这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也出不去了，索性睡一觉。只是我睡的不安稳。处在半睡半醒间，我突然看到鬼道士起了身。外面天已经全黑了，休息室内亮着灯，很暗，堪堪能视物。鬼道士走了两步，我看他像是要出门。我想开口喊他一声，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睡绵了。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出去，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冷风自外面灌进来，冻的我一个激灵，也彻底叫我清醒过来。我爬起来，就往外追，刚一踏出休息室，就撞到了一双脚。脚尖贴着我鼻梁，在微风下一晃一晃的。我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视线稍稍一抬就看到一穿着白色长衬衫的女人，从屋顶挂了下来，舌头伸的老长。长衬衫只能遮到膝盖，往下全是光着的，浮肿的可怕。刚刚撞到的那双脚，依旧在一晃一晃的，晃的我脑袋都有些晕了。冤魂索命！我陡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来，顿时清明了些许。吊死鬼从屋顶上转了个弯，光脚踩在地上，咔嚓一声，脑袋一歪就搭在了肩膀上。我右手捏诀狠狠的打过去，她似乎无所觉，一顿一顿的往前走着。我被逼的节节后退，几张符纸甩在她身上，不痛不痒。咔、咔！她迈过门槛，脑袋搭在肩膀上咔嚓咔嚓的，每动一步，就跟着晃一下，还发出咔嚓的声音。猩红的舌头垂在胸前，啪嗒啪嗒滴着水，倒不是多恐怖，着实是有些恶心。锁魂绳从手腕滑落，我狠狠甩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竟甩空了。我猛然抬头，便见她翻着眼白看着我，青紫发胀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脑袋骤然炸开。痛！我抱着脑袋，咬着牙甩出几张符，快速的往后退着。太痛了。像是有锥子在里面撬。我狠命地拍了几下，却完全没有缓解。她一步、一步的靠过来，我退无可退，锁魂绳再次甩出去，却碰不到她。不可能！锁魂绳，是师父留给我的，在他手里，一鞭子能有摄魂夺魄的作用。我用的不精，但却也不至于连个吊死鬼都捆不上。吊死鬼杵在我面前，舌头在我脸上舔过，留下恶心的黏液。我右手捏的指诀一道道打在她身上，她依旧耷拉着一张脸，毫无所觉。靠！我他妈不至于就束手就擒吧？“舔两口的事儿，你计较那么多做啥？”
鬼道士从后面的窗户翻进来，不仅不帮我，还说风凉话。我想开口骂他，偏偏还不敢开口，因为那舌头就在我下巴附近逡巡，我怕一开口，它就能伸进去。鬼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旋即狠狠的将符纸打了出去。符纸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一道冷光，悄无声息的贴在吊死鬼的舌头上。正在动弹的舌头微微顿住了，旋即，慢慢的收了回去。我正要松口气，就见她突然抓住我，歪着的脑袋咔一下搭到了我肩膀上，牙齿狠狠的咬在了我的脖子上。血瞬间流了下来。我的脑袋更痛了，一道凄厉的叫声自脑内而生，恨不得将我的脑花都给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