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陈修语穿上婚纱，我也将西装换上，在紧张的气氛中，我又摸到一丝窘迫和窃喜。“紧张？”

鬼道士站在我旁边，替我理了理衣领。我看着他，张口想说什么，他冲我摇摇头，示意我噤声。我有些奇怪。他替我将衣领理好，一拍我的肩膀，随后嘴巴蠕动了两下。恩？我陡然抬头，他一巴掌将我震惊的神色给呼了下去。我收敛好情绪，慢慢的出了休息室，同陈修语一左一右的站好。几桌空席摆在广场上，乍看过去都很丰盛，却都冷冰冰的，没有热气。早上九点，村民开始陆陆续续的过来。“他们既然害怕，为什么还会过来？”

我看向鬼道士。他一抬手，指了指前方。我顺着视线看过去，黄道生在众人前方，脸色发沉，却还是慢慢的走了过来。他姿势有些古怪，不大协调。我将视线挪到他身后，村民们慢慢的‘挪’了过来。没错，是挪。他们的肢体都很不协调，硬要说的话，仿佛有谁在前面牵引着他们，叫他们不得不来一般。我震惊的看向鬼道士，他陡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将所有思绪都压了下去。村民笑的僵硬，恭喜的声音硬邦邦的，仿佛说一句恭喜便要短几年寿命一般。说完，又僵硬地落座。坐了整整五桌，每桌都挤了十几二十个人，这么看去，都让人有些恍惚，仿佛真的只是在置办喜事。“新人敬酒。”

钟成宁不知从哪摸了两个杯子，里面灌了矿泉水，塞到我们手里。他神色有些凝重，嘱咐我们一定要小心。我接过酒杯，牵着陈修语挨桌的敬酒。他们并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只喝酒的时候很磨蹭，几句话一口酒。我眯着眼，盯着他们的模样，旋即便看到他们嘴角在接触到水的时候，明显暗了暗，就像是纸沾湿了水一样。几桌敬下来，就是喝水，也有些饱了。我揽着陈修语往回走，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真觉得有些头晕。仿佛喝下去的真的成了酒一般。“修语，你怎么样？”

我有些担忧。她没有回话，我只觉得头更晕了，脚步发飘，手里也感觉轻飘飘的。我怕出事，赶紧握紧，却握了个空。不，不是握了个空，手里还有东西，但那触感，绝对绝对不是个手掌。我僵硬的低头看去，便见一只纸做的手掌被我握在了手心。再抬眼一看，这哪里是陈修语，分明是个画着新娘妆的纸人！靠！我刚想甩开，却硬生生的忍住了。我握着纸人，不动声色的往休息室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脑袋晕的更加的厉害。眼看休息室就在眼前，手中的纸人动了，它勾了勾我的手心，像是在挑逗，又像是在挑衅。我全当不知道，再往前走了一步，手下一用力，将它往休息室一甩，右手袖子一动，几张符纸悄无声息的贴在了门上。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撑着门框转头看去。围着桌子坐的村民，全都褪去了伪装，成了纸人。其中有十五只纸人很眼熟。它们分布在五桌，直愣愣的盯着我，嘴角的笑很恐怖。张又清！我强打精神去看，却没看到他。只有这些纸人，顶着诡异的神色盯着我，像是要将我吃进去一般。“道长、宁哥！”

我低低吼了一句：“你们人呢？”

还有陈修语，我明明一直牵着她，什么时候不见了？没有一点回应。我不动声色的捏着几张符，后背贴着休息室，只觉得骑虎难下。眼下只盼出事的别是陈修语那边。纸人缓缓的站了起来，上百只纸人将休息室围住。“小师弟，百魂困阵，不知你还喜欢吗？”

张又清的声音出现在纸人后头，我抬眼看去，就将他拄着拐杖，慢慢的靠了过来。他就像是来串门的老人，脸上全是和善，但那一双眼睛里藏着的却全是玄机。“他收了你这么个废物，就不怕殓魂师一脉绝了？”

他抬眼看向我，橘子皮似的脸像是蜕皮般的哗哗往下掉。一张白嫩的、年轻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看起来并不会比我大多少。他扭扭脖子，笑了声，苍老的声音也退了去，显得年轻活力。“你看，这样的日子那老头不喜欢，不知道，你喜欢吗？”

他笑的近乎爽朗，要不是那上百只纸人白森森的绕在我四周，我简直都要被他骗过去了。我眯着眼，脑袋很晕，却强撑着精神，缓缓的笑了：“喊我小师弟？”

我抓住门框，锁魂绳落入手中，我猛然抬头，一绳子就甩了过去：“你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