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成君的脚步一僵，看看墨母没有变化的脸色，他心中却没有多少震惊的感觉，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前所有的异常串联在一起，终于有了解释。房间内的争执还在继续，墨母拉着墨成君一步步往墨老爷子的书房走去。在门口站定的时候，墨老爷子和墨冉的争执到达了激烈白热化的地步——“墨成君是你的孙子，难道艾童就不是你的孙女吗？凭什么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姓着墨这个姓氏，而我的女儿却只能顶着甄这个姓氏见不得光？是墨家对不起我们母女！”
墨冉太清楚墨老爷子的软肋在哪里了，狠狠地攻击着。“就算对不起你们，也是我老头子的事情，跟孩子们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把他们扯进来！”
墨老爷子的气势陡然弱了下来，但苍老的声音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的父母也不会死！如果我的父母不死，我也不会来到墨家！如果不是在墨家跟他朝夕相处，我又怎么会爱上他！如果不是爱上他，我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墨冉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声声指责全部指向墨老爷子，好像他欠了她许多似的。“当年……你父亲其实并不是因为我死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沾染上那些黑暗，没想到却……”墨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似乎还有些犹豫。墨成君有种真相马上就要揭开的预感，然而就当书房里的两个人要继续下去的时候，循着声音寻过来的甄艾童看着门外的墨家母子，惊喜地发出了声。“成君，你怎么来了？舅妈也来了？你怎么在外面站着啊？为什么不进去！”
“别叫我舅妈！”
墨母有些厌恶地看着她，每每看到这个丈夫的女儿，她就会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如果不是没有她……他也不会死了！甄艾童脸色一僵，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转头她就笑盈盈地对着走出来的墨冉和墨老爷子打着招呼，“外公，妈，你们谈完事情了啊！”
墨老爷子看着站在外面的人，身子蓦地萎顿下来，有些无力地招呼着他们，“都进来吧，有些事情确实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哎……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
偌大的书房中，墨老爷子率先走到书案前，有些哆嗦地拿起毛笔写了一行偈语，“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晕染开的墨迹显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外公，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告诉艾童，我帮您分担！”
想着以后要真正嫁给墨成君，少不得需要墨老爷子帮助，甄艾童急忙贴心地搀住墨老爷子笑道。“哎！”
墨老爷子手中的毛笔掉在宣纸上，把之前的字迹全部晕染开，“艾童，有个事情我要告诉你一下，你跟成君……你们两个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甄艾童嘴角的笑意僵在一起，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望望墨冉，见母亲没有任何反应，她勉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外公，今天不是愚人节，您别跟我开这个玩笑，我跟成君怎么可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呢？我姓甄他姓墨！”
墨老爷子推开甄艾童，缓缓坐到太师椅上，视线一点点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看着大家脸上不同的众生百态，苦涩道：“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问你母亲！”
闻言，甄艾童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自家母亲，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然而墨冉的点头却残忍地打破了她的希望，她忍不住倒退了几步，崩溃地大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母亲你不是被墨家收养的吗？怎么会……”墨老爷子近乎怜悯地看向她，缓缓道出了一部分真相，“当年因为一场阴差阳错，你母亲和成君的父亲有了你，但是当时你母亲和甄家二少爷也就是你现在名义上的父亲已经有婚约了，也是他亲自跟甄家说你是他的孩子！”
甄艾童摇着头一步一步地退到墙角处，神智像是被击毁般，神经质地喃喃道：“我不信！你们都是骗我的！明明母亲昨天还跟我说，我马上就可以嫁给成君了！”
看她这幅样子，墨老爷子谴责地看了一眼墨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墨母突然的发声给打断了，“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墨老爷子为难地看看久不露面的儿媳妇，想起她柔和秀敏的性格，用眼神示意她稍后会给她答案，现在重点是安抚精神崩溃的甄艾童，她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没想到一向内敛的她此刻却寸步不让地看着他，执着地寻求着一个答案。墨成君也坚定地站在墨母身旁，默默地给予着她力量与支撑。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墨老爷子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再度衰老了几分，“儿媳妇啊，你还记得在江嵩墓前答应过些什么吗？艾童她也是江嵩的孩子啊！”
“呵呵……”墨母冷笑两声，向来温婉的眼神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我答应的时候，可没有人告诉我墨冉并不是墨家的亲生女儿！如果不是认为是我害的江嵩心神激荡下出的车祸，我怎么可能陷入自责中疯疯癫癫这些年？”
说完，墨母从怀中掏出手机，打开短信页面，摔到墨老爷子面前冷哼道：“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的心肠倒是比豺狼虎豹还要恶毒！”
墨老爷子捡起桌子上的手机，待看清短信上的内容后，他不禁老泪纵横。“墨冉，你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也许是伤心到了极致，墨老爷子身上的气势反而一点点强势了起来，恍惚间又能看出几分当年睥睨纵横的影子。墨冉低垂下眸，幽幽道：“今天她发现我怀孕的事情了，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她和江嵩大吵了一架后开车走了，江嵩担心她开车去追，我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为什么我没有跟着一起去？死的人应该是我！都怪我！我这就带着孩子下去陪他！”
时隔多年，墨冉再次把当年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怎么可能忘，无数个夜里她都曾经重温着这一幕，这场她自导自演的生死大戏！“不小心说漏嘴？”
墨母咬牙说道，“如果不是你跑到我面前，跪着哭求我成全你和江嵩，我怎么可能会去跟他争吵？如果不是误会你们乱伦理，我又怎么会心神大乱地离开？墨冉，这些年你一定很得意吧！看着我在痛苦中沉沦！”
“儿媳，冉冉她不是这种人！当年她怀孕的事情也是一场阴差阳错，她也不想的！只能怪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墨老爷子下意识地替墨冉解释着。“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你吧？”
墨母推开墨成君，一把将墨老爷子书桌上的笔架拂到地上，恨声道：“嘴上说着修身养性，却做着龌龊无耻的事情，你难道就不会做噩梦吗？这些年你梦到过江嵩吗？恐怕他都觉得你这个父亲恶心！”
“你知道些什么？”
墨老爷子有些不敢直视儿媳的目光，那穿透性的眼神好像能照进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肮脏。“该知道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墨母从口袋里面掏出揉捏得有些皱巴的调查，摔到墨老爷子面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墨老爷子拿起面前的调查逐句逐行地看着，看到最后一页，他的手一个猛烈的颤抖，纸张如折翼的蝴蝶掉落到地上，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倒在太师椅中。“这么些年你一直自欺欺人，是不是你都以为你对外说的那些是真相了？”
墨母一步步逼近着墨老爷子，一点点儿戳破他心中的毒瘤。“你说墨冉的父亲是因为救你才会死亡，可不正是你一步步把他逼死的吗？如果不是你和墨冉的母亲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他父亲忍无可忍来找你对峙，你俩在推搡中，墨冉的母亲不小心把他推到路边，他会被车子撞死吗？”
墨母一点点说着，今天在收到调查结果的时候，她险些死过去，正是报着要让这些人得到报应的想法，她才撑到现在的！“你怎么知道的？”
墨老爷子的反问代表了其默认的态度，现场一片沉寂。“呵……即使我为了嫁给江嵩，和父亲闹翻了，可我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
墨母这些年忍了太久太久，久到她一旦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报应！报应啊！”
墨老爷子哀声道：“我和江嵩的母亲是因为利益结合的，本来我也想和她好好过一辈子的，可我没想到会再次碰到墨冉她母亲！我们两个本是青梅竹马，只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才会被迫分开的！”
“呵呵，这就承受不住了吗？你认为江嵩的车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墨母再次抛出一枚重磅炸弹，同时死死地看向墨冉，“墨冉，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