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秦克不惊讶，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变得相当陌生的街道。　　平整宽阔的水泥路面、道路两旁还种满了鲜花，连两边有些破落的沿街商铺都修葺一新。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铺着古旧青石板、道路坑坑洼洼，一到下雨天就容易水淹的旧街道吗？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街口上方那大大的红色横幅，一行大大的文字迎风飘扬：　　“热烈庆祝我镇青年数学家秦克荣获国际著名数学大奖——数学突破奖！”

最夸张的是，四周还有很多小旗子小标语，写满了“向秦克学习，争做数学接班人！”

“发展数学事业，将来为国争光！”

“数学数学，人生必学！”

“数学强镇，你我共创！”

秦克揉了揉鼻子，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必是镇里觉得小乡镇居然出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名人，足以扬眉吐气，更想借着这股东风，将小镇发展为数学强镇。　　而他们也担心有上级前来慰问，或者媒体记者跑来采访秦克的家人时，街道的环境太差会影响到小镇的颜面，才赶紧动工，把这街道修葺得焕然一新。　　秦克不得不感叹，这次镇里动作有够快的，工作效率更高得出奇，现在距离他拿到数学突破奖才过去了七八天，这么大的工程居然就已完工了。　　秦克刚打发了开车送自己过来的青柠科技员工离开，便有路过的熟人认出他来了，惊喜地大叫一声：“秦克回来了！”

原本还颇为安静悠闲的小镇仿佛被唤醒了一般，大批的邻居从家里钻出来，热情地与秦克打招呼。　　“秦克啊，厉害啊，前几天我在CC1台的新闻里都看到了你。你拿的那个数学突什么奖，顶呱呱啊，新闻里说这是我国第一次有数学家拿到这样的大奖！”

“我早就说过了，秦克家里前些天一直有喜鹊在叫，一定有喜事，这不，秦克拿了国际大奖，这可比高考状元还要厉害了吧？是不是啊，秦克。”

“哎呀，可惜秦克有媳妇了，不然我还想介绍我家三姨婆表舅家的孙女给他认识，她可崇拜数学好的男孩了。”

“秦克啊，怎么就你回来了，你媳妇儿呢？”

“秦克，市里没派专车送你回来？上前市里的大人物还到过你家里坐……”　　虽然估计这些大叔大妈们连数学突破奖是啥都不知道，更别提波利尼亚克猜想之类的数学名词了，但并不妨碍他们以小镇里出了这么一个天才学生为荣。一时间小镇热闹得就像过节，家家户户都跑过来聊上几句，不少人还求合影。　　因为明天就是中考，今天要布置考场，秦小壳不用回校，她听到动静惊喜地从家里跑出来：“哥，你怎么回来了？”

秦克应付着邻居们早就有些喉咙发干了：“待会再说，老爸老妈呢？让他们出来招呼下客人们。”

老爸秦扬辉、老妈沈秋宜都在，两人也刚好迎出来，见秦克忽然回家都大觉意外，但顾不上和秦克说话，忙帮忙招呼客人。　　秦克回到家里刚喝了口茶水，还没坐热凳子，镇里的领导也听到消息亲自前来问候了，各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还送来了奖学金和聘书，要聘请秦克为镇上的数学推广形象大使。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是无数家长，带着自己即将中考的孩子过来与秦克握手，说是要沾沾数学学神的福气，甚至还有从邻镇听到消息，专门驱车带着孩子来的家长。　　后来还是镇里的领导怕累着了秦克，赶紧将众人劝退，这波热潮才算是退了下去。　　等家里终于清静下来时，秦克浑身酸痛，连手指都僵硬了。　　秦克想起以前曾听过说的事，有个十四岁的跳水奥运冠军出名后，整条村子都跟着火爆起来，成为了网红村，现在他感觉自己家乡的这个青平小镇，迟早也会有这个趋势。　　难怪有人天天想出名，现在哪怕他啥科研都不搞了，光是收个一元一次的握手费，估计月收入都能超过九成九的都市白领了。　　秦克一边在心里吐着槽，一边想着是不是干脆早点回京城算了，失策啊，他之前拿了陈省身数学奖，春节回家也没这么夸张的待遇。　　秦小壳咯咯笑着端来温水，帮秦克泡手、揉捏手指。　　秦扬辉瘫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懒洋洋道：“秦克啊，下次回家记得提前说一声，我好多准备些烟来散，这次你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家里藏的十几条烟全散没了，就剩下这最后一根。”

老妈沈秋宜却对着摆满大厅的水果发愁：“这么多水果，怎么处理好呢？小克你说呢？”

那些家长带孩子来沾学神福气，当然不会空手来，往往都会拎些象征平安吉祥的苹果桔子之类，结果就是估计整个小镇水果摊里的水果都转移到秦克家里了。　　秦克瞧见老爸老妈虽然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但眉目间那份高兴与骄傲根本就掩不住。　　他原本有些哭笑不得，这时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他从小就以学神为目标，当中多少也有着“将来能让父母为自己感到骄傲”的原动力在，现在基本上可以说是实现了这个小目标。　　“老妈，你真想处理这些水果很容易。”

秦克伸个了懒腰，任着秦小壳帮他揉捏完手指后又帮他捶肩膀：“让老爸明天把水果都搬到青平小学的校门前，上书‘秦克送给学弟学妹们的祝福，人手一份’，很快就能清空了。”

至于为什么不送到青平中学前，自然是因为明天就是中考了，不能扰乱中考秩序。　　沈秋宜笑眯眯地一拍手：“好主意。果然小壳没说错，遇事不决问你就对了。对了，小青筠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回来是督促小壳好好考试的，青筠在学校还要上课呢。”

“老哥，我哪里用得着你督促？你等着，我肯定给你拿个年级前五十名回来！”

秦小壳得意洋洋。　　秦克好笑，翻身坐起，伸手弹了弹秦小壳的额头：“我给你补习了快四个月，你就定个年级前五十的目标？”

“呜……疼，老哥，我又不是你，哪可能拿第一，只有前五十名，我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嘛！”

“少废话，拿不到年级前十，以后出门不要说是我秦克的妹妹。”

“呜……年级前二十行不行？”

“年级前十。”

“老哥你是魔鬼！”

“行了行了，小妹，赶紧去洗澡睡觉，明天我亲自送你去学校考试。”

“哼，好吧。”

看着秦小壳噘着小嘴不满地跑去洗澡，秦克嘴角微微勾起。　　说句心里话，他虽然也想秦小壳考出好成绩，但并不会真的执着于成绩。毕竟秦小壳无论考出什么成绩，都能去樱园私立高中上学。　　他只是希望在中考这样的人生重要关键点，秦小壳能认真对待，做到最好，不要辜负了这段时间以来付出的努力与汗水。　　毕竟这是从小就咸鱼躺平的妹妹，第一次这样努力学习。他很想妹妹能有收获，并在心里种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念头。　　这才是他特意从京城赶回来陪考的最主要原因。　　……　　第二天的中考如期而至，秦克干脆乔装易容了才出门，而且没和妹妹走在一起，而是让老爸老妈在前面送秦小壳，他在后面十几米跟着。　　来到清平初中的门口，见学校的围墙上刷着“我劝众生学秦克，为国争光美名扬”的字样，秦克抚额，连母校都“沦陷”了啊……　　悄悄与远处的秦小壳挥手告别，秦克目送着她走进考场，才到了学校对面的奶茶店坐下，等着两个半小时后的语文科目考试结束，接妹妹回家。　　奶茶店里也有不少陪考的家长，但心里都惦记着孩子的考试，并没有认出戴着墨镜贴着假胡须又戴着帽子的秦克。　　秦克享受着难得的清静，他点了杯奶茶，打开笔记本电脑戴上耳机，假装在看电影，意识却已进入到虚拟科研实验中心里。　　虚拟世界里，“芯片技术实验室”已开启了，不过因为秦克没接触或者拥有芯片制造的设备，自然投影不出来，目前里面唯一的工具就是秦克那台昂贵的笔记本电脑。　　秦克倒是挺喜欢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搞科研的，别的不说，光是凭着意念就可以将思维化为文字或者代码，可比他用手敲键盘或者用口型唇语“说出来”再由微光转化为文字或者代码，方便太多了。　　目前许清岩重回EDA项目组，一切都回归了正常。以总工程师罗键为首的EDA团队士气旺盛，工作热情高涨，使得EDA的开发进展比秦克想象中还要快些。　　对于秦克来说，他负责的EDA主体设计框架与核心模块规则已全部完成，只剩下“工程库”的高级算法完善补充，以及最具特色的“模块库”规则完善了。　　模块库关系到EDA的适用性，每一个模块都需要秦克编写出主要的思路和规则，再由EDA团队进行细化补充，最后由青柠智能编程化为具体的代码。　　如果一切顺利，到九月初时推出一个功能比较完善的全新型EDA测试版应该不是问题。　　事实上这样的进展传出去足以惊世骇俗了。　　要知道EDA软件之复杂，较之操作系统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颗高端CPU，动辄就是涉及几百亿个晶体管，想要将这些晶体管按高效合理的方式组成微电路还要进行布线和测试验证，工程量何等巨大。而这一切，都需要EDA来自动处理，EDA还要将工程师的逻辑设计思维转化为具体硬件工艺和具体的电路图。所以EDA才会被称为“其存在意义不下于光刻机”，“谁掌握了EDA，谁就有了芯片领域的主导权”。　　EDA的开发难度之高也是出了名的，哪怕是世界顶级的EDA软件巨头新思科技，开发一个新版本的EDA，也得花三年到五年的时间，这还是在有数千名资深工程师共同努力的前提下。　　现在以“Q先生”为首的EDA项目组能取得如此神速的进展，一方面有了花瓣的半成品EDA作为基础，接口规范什么的改改就能拿来用，能省却大量的时间。　　另一方面是因为秦克有系统任务提供的全新型EDA设计思路与算法库核心思路，能直接指引着最正确的方向，避免走弯路，而且团队几乎全是参与过花瓣EDA的开发，经验丰富，能迅速细化完善秦克设计的主框架和设计思路。　　何况现在有了“青柠智能编程”，所有的代码编写工作都能由人工智能自动完成，团队只需要进行代码的二次检查和优化就行了，极大地节省了人力资源、减少了DEBUG的时间，而后者，往往是最耗时间精力的环节……　　此时秦克进入虚拟科研实验中心，进行的就是“工程库”的高级算法编写，这部分工作难度最高，主要由他带着宁青筠亲力亲为解决。　　在这份专注中，转眼就过了一个小时。　　感觉大脑进入疲倦期，秦克才退出了虚拟科研实验中心，意识回归到现实中。　　刚才一个小时的极速思维，也仅完成了十个左右的高级算法，而这些“工程库”里的高级算法，需要持续地优化完善，起码到推出正式版前，都要不断地补充。　　这是真正的道路艰难但前景光明哪。　　秦克刚喝了口奶茶、起身活动一下手脚，便意外地发现手机里有未接来电。　　因为不愿被打扰了算法编写工作，秦克把手机设置为了静音，自然没听到来电。　　他拿起手机看了下来电号码，是个陌生号码，而且重复来电两次。　　为避免错过重要电话，秦克还是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是秦克吧？我是材料学院的何良傅，你还记得我吧。”

秦克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忙道：“何教授您好，您上学期教我一门‘复合材料学’的选修课，您的课讲得非常好，我印象特别深刻。”

这个何良傅教授今年也就四十岁左右，但已是化学材料方向的资深专家，擅长复合材料、纳米异质结构材料、炭纳米管等细分领域，先后在化学工程系、材料学院任教，在化学材料界名气颇大。　　“呵呵，秦克啊，你和宁青筠是上学期我这门复合材料课程仅有的两个满分，我对你们的天分更是印象深刻。这次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俩对计算材料学的课题感不感兴趣？听物理系的胡青峰教授说，你俩对于计算流体力学方面特别擅长，年初也在计算生物学方面展露出极佳的天分与造诣，要不要再挑战一下殊途同归的计算材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