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目光闪了一闪,向包乌鸦看去。准确的说,是向他提笼里的包子看去。 如此深夜,他难道还想到这里来做生意? “上官丹凤”也已经猜到了陆小凤的心思。 一场使出全力的打斗,自然消耗了他很多气力,需要食物来补充。 然而,他们的房间里只有一坛坛酒。酒自然是好酒,但越喝只能越醉。 更何况,“上官丹凤”突然间发现,小贩卖的包子,似乎便是跟赵青之前吃的那一种,这是否说明,二者之间有着什么关系? 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向着包乌鸦道:“喂,你的肉包子卖不卖?”
包乌鸦回道:“只要有钱,当然卖!”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没有投向“上官丹凤”半点,就好像他从来没注意到这个绝色美人一样。 丹凤公主继续问道:“多少钱一个?”
包乌鸦回道:“便宜得很,一万两银子一个,少一文都不行。”
边上的赵青忽然道:“这么说来,我应该欠了你十万银子。”
一个包子一万两,之前包乌鸦送了她十个包子,这就是整整十万两银子,相当于五分之二根陆小凤手指的价钱。 只是十个包子,她竟愿意付出十万两银子,这岂非是天下最赚钱的生意? 包乌鸦却摇了摇头:“我卖给你的是贵的包子,零两银子一个,多一文都不行。”
“上官丹凤”的脸色变了一变。 便宜的包子要十万两才卖给她,贵的包子却白送给赵青不要钱,对方的话无疑是在贬低自己。 好在陆小凤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传过来一阵温暖。 樊大先生突然冷笑起来。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曼声长吟:“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一个满身酸气的穷秀才,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进了院子。他正是‘弹指神通’的唯一传人,与樊大先生并称的简二先生。 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卖野药的郎中,墙头也忽然多出了一个蓬头乞丐。 这冷冷清清的院子,就像是有人来赶集一样,忽然间热闹了起来,到后来居然连卖花粉的货郎、挑着担子的菜贩都来了。 “上官丹凤”忍不住悄悄地向陆小凤问道:“你看这些人是不是来替阎铁珊报仇的?”
陆小凤摇了摇头,微笑道:“阎大老板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上官丹凤”道:“可是我看他们并不是真的郎中小贩,他们身上好像都有功夫。”
陆小凤淡淡道:“市井中本就是藏龙卧虎之地,只要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也不必去管人家的闲事。”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他的心中其实还有着很多疑问。 于是赵青替陆小凤作出了回答:“他们是天禽门的弟子,正在等待着山西雁的到来。”
…… 山西雁以一双铁掌威震关中,享名已有三十年,江湖人称“关中大侠”。 他是一个秃顶的老头子,一张黄惨惨的脸,穿着件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盖着膝盖,脚上白布袜、灰布鞋,看着恰巧也像是个从乡下来赶集的土老头。 除了一双目光炯炯、威棱四射的眼睛外,很难再从他的身上找出半点大侠的特征。 他的真名,其实叫作孙复。 但无论知道,又或者是不知道他姓名的江湖人士,都更愿意称呼他为“山西雁”,称赞他轻功超群、犹如大雁。 但他拿山西雁作为名号,用的却是它的另一种寓意:自己身怀绝艺、漂泊江湖,却始终对天禽门忠心不二。 夜已极深,山西雁在宽阔大道上施展轻功赶路,仿佛一只正低空飞掠的大雁。 曾经有很多人承认,他是一个天下一等一的大好人。但他今夜要去做的事,却跟“好人”搭不上半点关系。 至少,山西雁是这么认为的。 以自己和天禽门众人的性命作为要挟,使得陆小凤放弃他与霍天青之间的决斗,从而保住祖师爷的香灯血脉。 这虽是一件为师门付出的义气之举,却违背了他与陆小凤之间的友谊。 出门的时候,他已想了很久很久。 他本不愿来,却不得不来。 …… 更鼓传来,已过三更。 樊大先生忽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约我们来的人,他自己怎么还不来?”
简二先生道:“长夜已将尽,他想必已经快来了。”
包乌鸦接话道:“我来看看。”
他忽又双手不停,将提笼里的包子全都抛出来,几十个包子,竟一个叠一个,笔直地叠起七八尺高。 他一纵身,竟以金鸡独立式,站在这叠肉包子上,居然站得四平八稳,纹风不动。 这一手轻功,已可算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突听他大叫一声,道:“来了!”
“关中大侠”山西雁终于来到了院子。 野郎中、花粉贩子、菜贩等人默默地让出了一条路。 山西雁瞥了一眼院子中的赵青、“上官丹凤”、花满楼,随后把目光放在了陆小凤的身上。 他已发现了陆小凤有些发白的脸色和房间里隐隐散发出来的酒气。 山西雁看着陆小凤,道:“三年不见,你居然还没喝死。”
陆小凤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只担心你,你是个好人。”
山西雁瞪眼道:“谁说我是个好人?”
陆小凤笑了笑,道:“江湖中谁不说山西雁又有种、又够朋友,是他娘的第一个大好人。”
山西雁大笑,道:“你是个大祸害,我是个大好人,这他娘的真有意思。”
山西雁虽然在大笑,但心中却在思索着许多令他不解的地方。 他突然发现,自己即将说出口的,已不再是阻止陆小凤的“不义”之言,而是拯救陆小凤的善意劝告。 山西雁已经看出,陆小凤的精神与内力都遭遇到了不少的损耗,因此几个时辰后的决斗,他恐怕不会有半点优势。 霍天青毕竟是天禽老人的独子,在另一方耗损了不少内力的情况下,自然不太可能会落败。 起初他还以为,这是陆小凤喝了太多酒所导致的,但很快他便判断出了真正的原因。 “你跟其他人交过手了?”
山西雁的语气很有几分古怪。 陆小凤点了点头,直言不讳:“就在不久之前,我败在了这位赵姑娘的手中。也许,明日那场决斗,我不得不认输作负了。”
他的手向着赵青指了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