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大,这什么意思?”
苏临问道。 陆竹雨跳过溪流,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意思就是这个地方其实很小,虽然到底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我向北走的时候,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那是一面看不到顶部,也望不见左右的高墙。 怎么说呢,不应该说是墙壁吧,那一面矗立的东西非常光滑,很硬很硬,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泥土丢上去也会滑下来,真正的纤尘不染。它很白,是很纯粹的白。”
“世界的边界吗……” 苏临微微皱眉,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现实,仔细一想,实际上很合理。 吃心鬼和人类进来时,是大雍那个年代,而那时候,已经有了炼铁、纺织,以及其他工艺技术。苏临记得梦境中公孙飞龙穿的铠甲就十分精致。 但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过去,吃心鬼和人类的生活条件不进反退,如今已经到了以兽皮为衣的境地。 这背后的根本原因,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资源过于有限,以至于人类的数量无法无限扩张,因此难以建立起真正的王国。 吃心鬼和人类之所以想离开这个世界,去另一边,大概也有这个原因。 “世界的大小,现在倒是无关紧要。既然只剩下三天,必须要加快速度了,这里唯一的出口由蚩尤镇守,硬来等于以卵击石。 预言里公孙飞龙一直在等一个人,虽然不清楚那个人是不是我,但他的确想让我下去……而且,他和我一样有黑天尊。”
苏临说。 “你要下那个深坑里去?”
陆竹雨语气平静,仿佛早就猜到苏临会做出这种决定。 “也只有这么干了,摔肯定摔不死,但上不上得来,又是两说。”
陆竹雨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但其实今天她还有其他话想和苏临说。 虽然接下来这些话很难说出口,但陆竹雨最终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如果苏临真的回不来,那至少在最后的分别之前,要让苏临知道她是什么人。 陆竹雨握紧双拳,扭头望向苏临,深吸了一口气:“苏临,其实我还有最后的计划,如果你回不来,那这个计划就由我一个人来完成。 你知道我能变成猫,但我应该没有和你提过我修炼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功法。这个功法的名字叫做《妖猫噬性》,可以让修炼者在短时间内兽化为猫妖的形态,提升自己的战斗力。不是变成那种黑猫,而是变成妖魔一样的东西。 如果真正用起来,我的修为境界会达到结丹巅峰,之前战斗中之所以不用,是因为这种功法无法应急,从调息运气,到真正化形需要三个时辰,做完这些准备,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变作猫妖,这个过程无法中断,也无法逆转,并且在猫妖的形态下,我会逐渐丧失人性。 另外,修炼这个功法的人变身成猫妖之后,体内的血和唾液,就带上了诡异的诅咒,被人饮用或接触伤口后,对方就会兽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染者会变得狂暴易怒,并且那个人的血,也会带有相同的诅咒……就像瘟疫一样,兽化的人会不断攻击其他人,不断传播这诅咒。 当然,这种诅咒只对境界比我低的人起效。”
陆竹雨停顿了一下,希望从苏临脸上看到一些情绪的变化,然而并没有。 “你懂我的意思吗?”
陆竹雨问。 “我不明白,即使你变成猫妖后,修为能达到结丹巅峰,你也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我没想着和吃心鬼开战,我只需要变成猫妖后,将我的血收集起来,然后混进每个村落的水井里就行,当然不仅是水井,还有其他地方,他们腌制的肉干、家里的储粮,只要我能想到的,我都会去放进我的血。 因为血的分量很少,所以短期内不会发作,但每个人都一定会。 当然,光是在井水里放血还不够,我会尽可能多地感染足够多的人,力求将所有人都感染。 不仅是村民,还有那些祠堂里被饲养着的人,我会尽量做的仔细,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大,村落又不多,我相信我能在很多人的身体里埋下诅咒。 当诅咒尚未爆发前,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唾液总会又交流,等到诅咒爆发后,兽化的人类甚至连抓伤都可以传染诅咒。 吃心鬼一定挡不住,这个世界的普通村民,一定能全部覆灭!”
苏临仰着头,与坐在石头上的陆竹雨对视,旋即又把头低下。 说实话,刚刚听到时,苏临是有些惊讶的,至少他从没想过这么做,但他并不反感陆竹雨的做法,在这样的绝境里,可能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人类是吃心鬼的食粮,而在如此狭小的世界里,这个食粮的确有断绝的可能。 虽然要死很多很多人,但比起让这屈辱痛苦的欺骗和饲养继续延续千年,这短暂的自我毁灭般的阵痛,倒显得格外慈悲和温柔。 “我要说的就这些,不管你反不反对,如果两天后你还没上来,我会实施这个计划。或许你会觉得我很疯狂,但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陆竹雨说。 “我觉得这样做没错,如果你没提起,或许我不会想到,但现在如果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
苏临说。 陆竹雨微微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
“嗯……怎么说呢,”陆竹雨摸着下巴思索,“我觉得你是那种遵从道德心的人,但也不能这么说……总之我一开始觉得你会反对。”
“如果可以谁都不牺牲,谁又会想这么做?只是没办法而已。”
苏临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十分虚幻的人,你做的事总是对的,但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不像我师父,也不像我。”
陆竹雨认真道。 苏临抬头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 “虚幻?我觉得我挺实在的。”
“不,不是这样的。你自己可能感觉不到,但我能感觉出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在追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