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时钟敲过十二点,秒针的走动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客厅的灯调到了最明亮的光线,这样的夜显得有些刺眼。棕色的门大开,暖气也失了些效,有风吹进,冷意噬骨。一旁的桌子上,放着的咖啡早已冷却了温度,白色的瓷和浓重的褐色形成强烈的对比。阮慕璃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再度朝着窗边的男人望过去。他这样站着,多久了呢?似乎从回来开始,就带着那样焦躁的情绪。但他那样的人,焦躁从不会显露在脸上,但那已经堆成小山一样的烟头,出卖着他的情绪。这个男人心情很不好。那么,他在想什么?从宴会开始就是这样,究竟为何,不得而知。她虽然把他放在心底最深最重的位置,却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懂过他。这样想法常常会让她惶恐,让她明晰自己平日里对自己的那种安慰不过是自欺欺人。但女人就是这样,宁可自欺欺人地活在自己编织的甜蜜里,得以慰藉。深吸了口气,阮慕璃还是朝着窗边那个冷漠的身影走过去。伸出的手顿了顿动作,还是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身,脸贴在了他的后背,柔声道:“南舟,好晚了,我们上楼去吧……这里好冷。”
“你上楼休息。”
他不着痕迹地拉开她的手,声音淡漠得听不出什么情绪。阮慕璃看着男人转身往前走去,坐到沙发上再度抽出一支烟点燃,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她看着他的侧影凝了神。就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演绎起来都是说不出的性感和完美,这样的男人。阮慕璃低头看了眼自己,虽然披着外套,但是跑下楼的时候里面穿着的还是真丝睡裙,但不够性感。她把衣服的领口往下拉了几分,又朝着沙发的方向走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够美,无论如何,都要早些跨越那条鸿沟。“南舟……”阮慕璃坐到了陆南舟身侧,伸手揽住他的手臂,声音娇糯,“ 怎么了吗?看你心情不好的样子……工作上的事吗?”
她边说,手边渐渐攀上他的胸膛,声音媚得简直要滴出水来:“别不高兴了,陆氏那么大的公司,就算少了几宗生意又有什么关系?是跟沈墨城的合作有问题了吗?”
似乎感觉到男人的身子微微一僵,阮慕璃心中一喜,竟是说中了他的心事。她咬了咬唇,头埋在了男人怀中,披着的外套也被她有意无意地丢到了地面。“因为池凉烟,合作谈不成了吗?是不是她惹得沈少不高兴了?她以为她是谁,敢在沈少面前摆谱,还真以为沈少对她特别到什么地步么?”
“南舟…… ”她看着陆南舟并未言语,更大胆起来,手缓缓往下滑去,声音轻得像是咬耳朵,又有着说不出的娇媚,“这种女人……沈少顶多只是个新鲜,她还以为自己什么了不起呢,吹什么谱摆什么架子……我们别为这种下贱的女人浪费心情了,今天可是平安夜……啊!”
往下滑动的手陡然被扣住,力道之大,几乎逼出了眼泪。阮慕璃正委屈地抬眸,却发现男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门前的位置。她顺着他的目光朝着门前望去,大门的位置,站着的是池凉烟。她已经褪去了宴会上的妆容,衣服也从里到外都换了,米色的毛衣和黑色羽绒服,牛仔裤,脚上是黑色的平底雪地靴,头发洗得清爽利落,直直地落在肩膀,一张脸看上去是素色的干净,但显然苍白了些。她的目光望过来,冰冰凉凉,但也只是一瞬,便挪移开来,脚步又朝前走去。“站住。”
磁性的嗓音,夹杂了冰渣,阮慕璃移开了些位置,看了看陆南舟已经逐渐席卷风暴的眸底,心底顿时顺了顺。她池凉烟,凭什么敢用那样的目光看她?如果她没看错,那一瞬间,除了冰凉,还有嘲弄吧……她跟陆南舟虽然此刻姿势不雅,但她是什么身份?真以为自己是陆太太?加之以得罪沈少,加之以新仇旧恨,陆南舟会不好好收拾她?池凉烟停下了脚步,却并未转身。手心紧了又紧,她平定自己内心的情绪,声音虽尽力如常却依然带了一丝疲惫:“太晚了,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想回房休息。”
“池凉烟,你这是什么态度?”
阮慕璃站起身来,低头捡起落在地面的外套披上,双手环胸走到她面前,从头到脚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怎么?以为自己在沈少眼里很特别,所以就着几分颜色开起染坊来了?连带着连累到了陆氏的合作,你还敢摆着那么一张脸?池凉烟,像你这样的人……”她的声音顿了顿,皱了皱秀气的眉,有些好笑道:“像你这样的人,还敢有什么个性?你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杀人犯么?”
这话说得字字如钉,凉烟却莫名地有些想笑,于是真的也就这样笑出了声:“阮小姐说得对,我就是一个杀人犯……其实杀人犯出现在这里很不合适,所以,陆总有时间的话,不妨把我送到警局。”
池凉烟偏转过头去,沙发的位置,陆南舟已经站起身,还是宴会上的礼服,领结已然不见,衬衫的纽扣也胡乱散开,露出麦色的肌肤。他的目光正迎着她的视线,毫无温度的,却似乎又带了些审视,凌厉逼人。“他对你那么特别,所以,尽量不要出任何岔子。”
“他对你那么特别,所以,尽量不要出任何岔子。”
“他对你那么特别,所以,尽量不要出任何岔子。”
“……”耳膜有些嗡嗡作响,那些耳边的声音也一片片震裂开来,手心攥紧,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看着那样尊贵淡漠的男人朝着她面前一步步走过来,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零星片段的,他偶尔温润的眉眼。所以,她在幻想什么?他怎么待她,都是应该的,无所谓不能,无所谓残忍。鼻尖酸涩之间,大片阴影落下,男人已经走到她身前,雕琢般的立体五官在视线中微微模糊,似乎开口说了几个字,只是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