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何小平看到已经指明方向的永恒指针绽放出绯红光华，目光顺着光华蔓延而去，见到一副藏匿于光芒中的虚幻成像。　　那是一片面积很大的破碎空间，悬在山麓下，背后是一座在虚幻成像中看不出高度的巍峨山峰，左右是绿油油的草地，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是个开阔的平原。　　何小平注意到，这块次元裂缝要比拳师次元的裂缝宽广数倍，且空间漩涡呈现出更趋近于紫的颜色。　　我记得拳师次元的漩涡更接近蓝色一些……何小平回想过往，简单做了对比。　　洁卡希的惊讶嗓音从左侧传入他耳中：“原来你们要去的就是这儿啊，立于卡塔米平原上的那个以和平繁盛为标志词的中等次元。”

中等次元？次元还分等级的吗……何小平看向她问道：“你去过骑士次元？”

洁卡希颔首，面带感慨道：“那是发生在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只是个没有落地扎根的孤草，我去过很多地方，不过能让我记忆深刻的次元却少之又少，幸运的是，它算一个。　　我喜欢那里的甜品和薰衣草气味的香薰，喜欢那里的安定繁荣，喜欢在悠闲的午后，坐在街头小店的遮阳伞下，悠闲地观察着路上行人的说说笑笑，享受着让心情安然惬意的下午茶时光。”

她忽然想到什么，右拳于胸前锤落在左手手心，恍然大悟：“噢，我懂了，你肯定是用“骑士次元”这个普遍化的口头称呼来做出永恒指针引导的，对不对？”

“不是你说的吗？用它的名字呼唤。”

何小平费解，回想永恒指针当时给予的反馈，不觉微皱起眉头。　　洁卡希笑了几声：“用次元名称来制造期待自然可以得到永恒指针的回馈，但你必须说对人家的准确名字才行啊。”

她拍了拍何小平的肩膀道：“准确来说，它并不叫骑士次元，这只是我们荒野之人给予这个次元的普遍称呼。　　而它有自己的名字，好像是叫……对！叫做凯撒尼亚！那个繁荣昌盛的国家就是以次元之名建立的。”

她又斟酌着仔细想了想，霍然满意的含笑道：“对，就叫凯撒尼亚，我不会记错的，因为每次想到那个国家骑士团的冲锋口号时都会让我感到热血沸腾。”

“凯撒尼亚……费尔南德确实有提到过这个名词，在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何小平无声低语一句。　　怪不得永恒指针不回应“骑士次元”，原来这只是它的一个普遍化代号，而并非实际名字。　　就像昵称和姓名的区别。　　“咦？CoCo是那么迫切希望我能前往她的国家，可为什么在永恒指针这么重要的决定性因素上，不提醒我凯撒尼亚之名？是忘记了吗？”

何小平在心中暗暗疑惑。　　她就不怕我在废土大陆上迷失方向，隔个三五十年才与他们会合？这姑娘，心可真大啊……他在心里又补充一句。　　永恒指针的光华凝聚，化作极光映射入何小平眉心，一副完整地形图神奇般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三根并合的指针指引向被迷糊遮掩的地形图西南方向。　　除了能指引方向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感知效果，效果单一没有意外惊喜，但这正是它的本质。　　之后的时间里，何小平对洁卡希表达了诚挚谢意，东方被朝阳渲染成紫色，暗淡的白日渐渐照耀起璀璨的光辉。　　她们一起叫醒了亚麻，一起去了公共盥洗室洗漱，何小平去了马棚边上的独立卫生间，然后去二番队的餐厅食堂和她们一起吃过了早餐。　　最后到了要说分别的时候，洁卡希慷慨赠送他们一辆带车棚的马车，直到送出营地大门，才将手里的缰绳交到何小平手里。　　亚麻在何小平的帮助下登上了马车，坐在车前柔弱的朝噙着眼泪的艾琳娜挥手告别，她不明白艾琳娜为什么会哭，更不明白美娜小姐的眼眶为何会红，权当是离别总是伤感的吧。　　何小平在和他们一一分别之后，跳上马车，挥鞭下落，喊了一声总归要喊的驾马声。　　在阳光照耀下，青草原野的衬托下，那辆马车朝着西南方向扬长而去。　　艾琳娜终是在临别之际才鼓起挽留的勇气，小跑几步追了一段距离，鼓足了全身气力，双手开合着撑在唇边，朝着远去的马车高声呼喊：　　“何先生，一定要再来！”

声音回荡在茫茫草原上，伴随着马车的远去而远去。　　眼眶红润的美娜小姐从她身后走来，抬手轻轻拍落在其颤抖的肩头，安慰道：“别太难过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时间还很长，废土大陆虽大，但并非没有再相见的那一天。”

艾琳娜扑进美娜小姐的怀中，潸然泪下，咬着嘴唇说：“他会明白我的心意，对吧？他一定明白我的心意，那条红丝带，我想......他会明白吧。”

美娜小姐轻嗯一声，红润的眼眶注视着远方的马车，目光始终追随，没有说话，许久后她又扭头望向了自家的荒野营地，没有多余的神情表露。　　“该回家了，姐妹们。”

洁卡希站在阳光笼罩的营地前，全身被金色光辉笼罩。　　“是啊，该回家了。”

美娜小姐呢喃了一句，露出笑容。　　两人走到洁卡希队长身前，一并朝着营地走进。　　风中飘来艾琳娜的真诚祈祷：“女神啊，请你保佑何先生他们一路平安。”

“女神会不会眷顾他们我不知道，不过至少......”洁卡希的声音中突然蕴含起一丝宽心：“至少那些‘干粮’和盘缠，会让他们过的安定一些。”

“干粮？油面饼吗？队长好自私，怎么不提醒我呢，我也应该做一些让何先生他们在路上吃的！”

“哈哈哈，艾琳娜，在追人这方面你还需要多加学习啊，只有勇气可不行，还要学会无微不至的关心。”

“我......”　　“要像狗一样，用舌头舔人吗？”

“咦，美娜（美娜姐），你好恶心啊......”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就在三名女性有说有笑的时候，忽然有一人手里提着一个碎花包袱跑了过来。　　这人有着和洁卡希相同的小麦色皮肤，五官和长相亦有几分相似，只是要比洁卡希年轻许多。　　“姐姐，组长，你们看！”

三人同时蹙眉，美娜小姐盯着鼓囊囊的包袱打量，呢喃道：“嗯？好眼熟的碎花布料，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洁尔希，我教过你很多遍了，做事不要浮躁，要学会沉得住气。一个包袱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洁卡希以番队长的身份教导。　　“姐姐，这，这是我们在马棚附近找到的，有人说她们见到何先生在进马棚边上那个单独卫生间之前，随手将这个包袱放在了那里，从厕所出来后，他忘记拿了！”

“啊！？”

刚刚教导过妹妹要学会沉得住气的洁卡希顿时沉不住气了，匆忙抓过包袱，就往外面大步流星般追去。　　就在这时，美娜忽然想到什么，惊声道：“天啊，我想起来了，这块布料是我梳妆柜上铺垫桌面的布！”

洁卡希提着包裹，火急火燎的追出营地，剧烈摇晃的包裹内传来叮当作响的金石碰撞声。　　只是那辆马车早已消失的不见踪影。　　“是铜币，沉甸甸的铜币。”

洁卡希掂量着包裹，突然意识到什么，忽然席地而坐。　　当美娜小姐和艾琳娜追过来时，发现队长正摇头感叹。　　“需要我骑马追上何先生吗？”

美娜从身后问。　　“我也一起去！不过，呃，能稍微等我一会吗？我想亲手烙几张饼......”艾琳娜说话间就要朝着厨房小灶的方向跑去。　　这时，洁卡希说：“不用去了，这是何先生故意留下来的。”

“啊？”

两人愣了一下。　　洁卡希双指夹着一张字迹清秀的纸条，抬过肩头，飘摇的纸条上清晰可见一行漂亮的文字，像女人写出来的字，透着一股柔弱劲。　　【心意已知，互勿忧虑，前路漫漫，明日再见。】　　......　　颠簸的马车朝着西南方向奔驰，何小平坐在车棚前，后仰倚靠着车棚边，低头看着在手掌上飘扬的红色丝带，面露深沉为难。　　一旁盘腿而坐的亚麻眼睛偷偷瞟了他好几次，发现他不是在驱马，就是在盯着那条红丝带发呆，双腮微不可见的鼓了起来。　　终于，她蕴含着醋意，忍不住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都低着头看老半天了，颈椎不疼啊。”

“那你呢？一直用眼睛斜瞟了我一路，眼睛不疼喽？”

何小平笑呵呵的望向她，看着她鼓起双腮像是仓鼠似的模样，忍不住无奈摇了摇头。　　这姑娘已经开始学会窝里横了呀，这是个好兆头，至少和我单独说话时已经走出那个小黑屋了......他在心里欣慰的补充一句。　　“还不是你一直盯着红丝带发呆，我，我害怕你把马车驾到沟里去嘛！”

亚麻找了个理由，很合适的胡说八道。　　何小平嗤笑一声：“真是这样？”

“啊......真，真是这样，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呀？”

亚麻仍然在胡说八道。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知道了这条红丝带蕴含的特殊意义，才会那么在意我的发呆呢，呵呵，看来是我想多了。”

何小平盯着亚麻看，后者一下子没了底气，瓮声瓮气的就要再胡说八道，何小平却抢先开口，用教育的口吻道：　　“亚麻，说谎并不是一件张口就来的轻松事，它会让你感到心累，你要知道，一旦说出一个谎言，就需要绞尽脑汁去编造更多的谎言去圆谎，而谎言一旦说的多了，就会不攻自破，但最重要的不是谎言被揭穿时的尴尬，而是你会给人留下一种不可靠的坏印象。”

“我......好吧，我说谎了，平。”

亚麻崛起嘴巴道：“昨天晚上，我从美娜小姐和艾琳娜的聊天中确实得知了‘女性赠送红丝带’的特殊含义......我失眠了，所以今早是被你叫醒的，而不是我早早起床。”

何小平笑了笑：“所以呢？它到底蕴含着什么特殊含义？”

亚麻嘟嘴道：“我，我不想说。”

何小平耸耸肩：“好吧。”

亚麻蹙眉望向他：“你放弃了？不打算追问下去？”

何小平嗯了一声，把红丝带揣进了口袋，仰头望向蓝天之下的白云：“就在今早吃饭前，我在去马棚边上那个独立卫生间的路上，听到了一些‘流言’，也大致猜到了它的含义。”

亚麻愣了一下，探着脑袋问：“所以，伱......不打算回应她的心意？”

“嗯，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拴不住我的。”

何小平笑了笑。　　亚麻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和CoCo的约定，如果你最先认识的人不是CoCo，你会不会选择那个人？”

何小平晒笑了几声，深沉开口：“世界没有如果，倘若有如果，我会停在历史的开端，过我想过的生活。”

亚麻急切道：“可那样你就不会遇到CoCo，也不会......让我遇到，你。”

最后那句话她的声音不自觉变小了许多，有种不自信和感伤交织其中，就像学校里暗恋着你的第三人，在试图让你考虑自己时的感情交错。　　没有上过学的何小平错愕的瞄了一眼低下头的亚麻，见到对方低落的模样，不自觉抬起手掌，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双毛茸茸的耳朵敏感的立了起来。　　“倘若有如果，我会错失很多，但世界没有如果，就像那个世界已没有了我一样。”

何小平的话是在安慰亚麻，完全听不出有任何的伤感，可在微不可见的眼眸深处，却泛起了荡着涟漪波动的湖光。　　亚麻，‘倘若有如果’，那才是我一心的追求啊......他在内心深处悄无声息地补充了一句。　　他满面平静，内心惆怅抑郁的仰望白云，无声开口：　　“阿莲，你在哪儿？”

......　　晌午，从之前的聊天后就变得沉默寡言的亚麻终是抵挡不住温暖阳光照耀下的暖意。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倚靠着车棚，打算就这样陪在何小平身边小憩一会儿。　　“这样太危险了，亚麻！”

何小平及时发现并制止了她，指了指身后的车棚道：　　“去里面休息，我一个人可以的。”

亚麻带着袭来的困意倔强的摇头：“可我想陪着你，听艾琳娜说，驾马的人其实会很累，如果有个人能坐在副驾的位置，和他说说话，会较好的缓解他的疲劳，如果......如果坐在副驾位置上的是个女人，并且穿着黑丝的话......”　　虽然讲的很有道理，但是艾琳娜，你怎么能把亚麻给带坏了呢......何小平翻了个白眼，打断了她，指着身后的车棚坚定道：　　“去，里面休息去！”

“噢，好吧……”拗不过何小平的亚麻屁颠屁颠的钻进了遮阳的车棚。　　当何小平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身后车棚内忽然传来亚麻精神抖擞的惊叫声：　　“天啊！这里面竟然装着两个大箱子！涂着野蔷薇标志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