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遇和乔橙选了医院后面安静的一处小亭子,坐了过去,天气不错,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亲密感。因为苏景遇的病,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憔悴,老爷子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乔橙也不复前些日子的活泼开朗。终究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啊,被他们这么多大人如此对待,再加上一直陪着苏景遇治病,乔橙也一定承受了很多,苏熹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因为曾经给这孩子带来的伤害。“橙橙,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把景遇照顾的很好,我很感谢你。”
“您别这么说,我照顾他是心甘情愿的。”
乔橙想苏老爷子一定还没有完全明白苏景遇对她的意义,所以才会这么说。“我知道,你们俩……”苏老爷子有点说不下去接下来的话。“橙橙,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孩子,景遇也跟我说过,当初是他安排你进苏家,你并不知道这件事,可是我还是缘了你,你不怪爷爷吧?”
他竟然自称爷爷?明白过来的乔橙赶紧连连摆手,她有什么权利怪他呢,就算事情是景遇瞒着她安排的,她也无端享受了他那么久的关爱,所以就算是被责骂,她也没有还口的余地。“不怪就好,最近这几天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原来我的孙女,早就已经不在了,你也离开苏家了,景遇又得了这种病。”
苏老爷子说话的语速很慢,几乎是每说一句话就会叹一口气,脸上的皱纹好像又多了好几道,眼神也没了神采,就像是一个失去了主心骨的老人,一下子那么苍老,那么无力,让乔橙忍不住心疼。“爷爷,别这样,景遇不是已经醒了吗,他会好起来的。”
乔橙带着哭腔安慰,伸过去,握住苏熹之的手,有些冰凉。“是啊,他是醒了,可是他却把我们统统都给忘了。”
苏景遇失忆的事,失望的不只是乔橙,当然还有苏老爷子,可是乔橙又很羡慕,他们有家人的身份只要稍加解释,就能自然的陪在他的身边,而且他似乎没有任何抗拒。偏偏是对她,他好像不仅仅是陌生,似乎还很讨厌她,这一点,才是让乔橙最伤心的。“他会想起来的。”
乔橙自己其实也不明白,这话她是说给她自己,还是说给苏老爷子听。“那,如果他永远都想不起来你是谁呢?”
苏熹之突然这么问,乔橙也是一愣,收回自己的手,垂下头,眼睑都有些抖动。“我,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可是就算想不起来,她也会等吧,等着他把她想起来。“橙橙,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苏熹之突然换成了很严肃的口气,乔橙也跟着紧张起来。“爷爷你别这样,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就说吧。”
一个曾经那么慈爱的的对待她的老人突然跟她说求这个字,除了慌张,乔橙的心就是绷的很紧。一阵沉默之后,苏熹之突然从兜里拿出一张纸递到乔橙的面前,乔橙低头,瞥见是一张支票,差点惊讶的站起来。“爷爷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苏熹之深吸了一口气,显然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看着乔橙,说道,“橙橙,这里是500万,都是给你的,爷爷希望你能收下这个钱。”
“为什么?为什么爷爷要突然给我这么多钱?”
“你和景遇,爷爷考虑过很多次,可是,我真的还是无法接受你们在一起,我知道这么说有点残忍,可是现在既然景遇已经把你忘了,那么说明这就是天意,爷爷希望你能离开他,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钱不够的话爷爷可以再给你,你也可以继续叫我爷爷,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出国留学的名额,你可以出国去深造,景遇这边,我会带他回国内疗养,你不用担心,可以吗?就当是爷爷求求你。”
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部都说完,苏熹之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乔橙的眼睛,他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出来有些残忍有些过分,但是这,真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真的无法接受景遇和她在一起,所以还是趁早结束的好。乔橙是真的蒙了,听完苏熹之的话坐在凳子上,浑身冰凉,久久都无法回神。她看着曾经那么慈爱的脸,突然就觉得面目可憎,她用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才能控制住不让自己爆发出来。她颤抖着把那张支票推回去,连从凳子上站起来都费了很大的力气。“橙橙,就算爷爷求你,收下吧,好吗?”
苏熹之叫住她,眼中是满满的哀求,差点灼伤了乔橙的眼睛。明知道那个求字她承受不起,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啊。“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橙橙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起我的孙女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的事实,我心里就忍不住的难过,我找了她十八年啊,爷爷也是没办法,你就成全爷爷吧,好吗?我苏熹之一生,从来没求过任何人,我只有苏景遇这一个儿子,我我希望他能好好的陪在我身边,我不希望我们因为你再有任何分歧,再有任何摩擦,爷爷年纪大了,这些东西爷爷都受不住了。”
乔橙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苏熹之的身旁逃开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痛,痛的快要无法呼吸了,她只能不停的向前奔跑,似乎只有前面才能有她的目的地。苏景遇检查回来,看到对面的床上已经空了,被子还散着,显示出那个人走的时候很匆忙。就这么急着走吗?似乎心不受控制的就有点失落。“景遇,你回来了,没事吧?先吃饭吧。”
苏景叶看苏景遇从外面进来,按照老爷子的吩咐赶紧准备让他吃饭。虽然头部的创口不大,一天苏景遇就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但老爷子还是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给他喂饭才可以。“她呢?”
“谁啊?”
“你来之前躺在那个床上的人。”
“哦,她走了。”
“走了?”
苏景遇咪起眼睛,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是啊,不走她留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是不想见她吗?”
苏景遇被揶揄了一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最初看见那女人确实有些讨厌,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他的头疼就会加剧,脑子就会不停的运转,那压迫力让他有些受不了,但是不见的话,又似乎觉得缺点什么。“我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一个陌生人而已。”
苏景叶的语气淡淡的,小心翼翼的看着苏景遇的表情。只是陌生人吗?陌生人会每天跑来照顾他吗?陌生人会突然间就看着他哭吗?陌生人会半夜等在他的窗口看他吗?苏景遇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和她难道不是情侣关系?”
苏景叶帮他打开饭盒的手好像一顿,然后还是很平静的放在他面前的小桌子上。“她确实是喜欢你,不过你不喜欢她,所以,别管她了,吃饭吧。”
不喜欢她?她喜欢他?这个答案倒很像是真的,那女人看起来笨笨的,眼光倒是不错,知道喜欢他这样的优质男人,不过如果她能变的聪明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苏景遇这么想着。“这是什么?好难吃?”
苏景遇拿起筷子,只夹起来一口,就吐了出去,眉毛也皱了起来。“很难吃吗?”
苏景叶怀疑的眼光看着苏景遇,这可是特意到外边的中餐馆找大厨特意做的,味道很差吗?她吃了一口,确实淡了一点,不过显然也没有苏景遇说的那么夸张。“还好吧,你现在是病人,医生说不能吃的太油腻,这个是清淡了一点,你先凑合吃吧,我们马上就回国内了,那里的食物你会吃的比较惯。”
苏景叶已经算是很有耐心的劝解,可是苏景遇的暴脾气显然上来了,说什么就是不肯再吃一口。“苏景遇,你又不是小孩子,耍什么脾气,爸可说了,这饭你必须吃。”
没有说上几句话,苏景叶的脸色就落下来了,本来嘛,照顾人就不是她擅长的事,要不是老爷子千叮万嘱,她早就直接交给护工了。“去给我换一份,这个不爱吃。”
“这里可不是餐厅,没有你点餐的权利,你爱吃不吃。”
看苏景遇那个态度,苏景叶的脾气也上来了,把他面前的碗筷一收,就扔进了垃圾桶里。老爷子上来,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形,两个人谁也不理谁,都在较劲。“爸,景遇事太多了,你找别人照顾他吧,我可伺候不了。”
苏景叶一看老爷子过来了,就赶紧告状,说完还转身就走。苏老爷子看着眼前只动了一口的食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苏景叶不会照顾人,他是知道的,原以为景遇生病她会让着一点,结果俩人还是合不来。“她是你姐,你就不能对她态度好一点。”
苏老爷子责怪苏景遇一声,重新取了碗筷递到他眼前,“就算不爱吃,为了身体也该吃一点。”
苏景遇就算失忆了,也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是他的父亲,就算再没有胃口,面对这样一个老人,也只能接过筷子。简直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吃,无法下咽,苏景遇没吃一口,眉毛就会皱在一起,苏老爷子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乔橙那孩子照顾他这个事多的儿子,是怎么忍过去的。他会不会有些事情做错了?乔橙让他给她一点时间,他答应了,她知道她是用来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