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离开老阎婆子的院落之后,那天色,便已经全然黑了下去。原本,他还想回住处再收拾一番东西呢。可又忽地害怕,那处现在已然不安全了。于是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随后又想返回家中一趟,可又怕自己的这番行动,会带给自己老父亲麻烦。于是,便也只能暂且作罢。趁着无边夜色的掩护,宋江便浑浑噩噩的在县城偏远处,寻了个山神庙。并且还把那处,当成了临时的安身住所。至于在此之后的诸多事务,这会儿的宋江,已然没有那个心思再去琢磨了。将身子一歪,便依靠在了庙门一侧,身心疲惫的睡了过去。当宋江再次醒来的时候,那时间,便已经来到了正午时分。宋江有心想出去找些东西来吃,却又害怕如此这般,会暴露他的踪迹。于是,便只能在那山神庙内,倚靠在角落里,怔怔地发起了呆。虽然此刻他的腹中,早已饥饿得紧了。但面对着眼前的这般困局,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静静的靠在那处。等着夜幕降临之时,才好离开此地重寻其他退路。在这一整天的时间里,但凡这宋江清醒之时,几乎都是在无边的愤怒、懊悔、苦恼当中度过的。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非要帮那个心如蛇蝎般的女人。即便那会儿帮了,却又为何鬼使神差的将其纳为小妾。即便上述两件事他都做错了,却也没有什么。可千不该万不该的,为何会那般信任那个女人,甚至就连关乎到他们宋氏一门未来命运的书信,都交予了那女人手中。若不如此的话,他宋江今时今日,又怎会吞下如此恶果?现在,却也好了。有家不敢回,有国也报不得。就只能孤零零惨兮兮的在这里,躲藏自身,苟活于世。当真是,悲哉、哀哉!可气、可叹!这会儿的宋江,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情不自禁间,他这堂堂坚毅汉子,竟险些流下泪来。渐渐的,从山神庙的门缝之中投射进来的光,也微弱了下去。而宋江肚子当中,也再次叫了起来。他已经足足的一天多时间,没有吃饭了。若再在此地躲藏下去不去进食的话,怕是用不了多久,他整个人即便再想离开此处,却也没有那个力气了。念及于此,宋江便只能拖着无比疲惫的身子,缓缓推开山神庙的庙门。见此刻,外面天色已然尽数黑了下去。宋江便只能静悄悄的离开此处,准备在郓城县内弄一些吃的。可是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却又让他来到了宋家庄附近。望着眼前这个,颇为阔气的庄子。宋江的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一直以来,他父宋太公,都对其期望颇深。希望他这个儿子,他日即便不能做上朝廷命官,却要做一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好汉子。可是现在呢?已然背负一条性命之债的他,已然距离那两条路越来越远了。宋江有心回家一趟,看望一下自个儿的老父亲。却又忽然发现,就算此刻相见了,他似乎也没什么话要对自个儿父亲说的。若胡扯一番言语,应付自家老父亲呢?宋江却又不是那般不孝之人。可若直言去讲呢?那他的老父亲宋老太公,又将会是多么的心寒、多么的心酸与无助?宋江立在自家门口好久好久,却最终也没能下的那个勇气,进入庄内与老父亲告别。可是,正当他想转身离开此处的时候,便听得远处,忽地传来了此起彼伏般的议论之声。但听那说话之人口音各异,声调不同。宋江就知道,前来此处之人怕是必然不少。心中一急之下,便想立刻逃离这里。可是,还没等他跑出去几步远呢,便忽地听闻远处,传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诸位兄弟们,你们且在这处排开阵势,拦住这道去路。”
“且由我们二人冲将过去,上那宋老太公的府邸之上,四处搅扰一番。”
“随后便作势离开那处。”
“如此一来,必会惊得那人犯万般不敢在那处躲将下去。”
“估摸着不久,便会从那庄子当中窜逃出来。”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诸位兄弟再齐齐冲将上去,将那厮捉拿。”
“不知诸位兄弟的意思是……”那汉子的话音刚落,在其周围,便响起了一连片的称赞之声。而那人也不迟疑,见麾下的诸位同僚们都同意了,便带着一个人,向着宋家庄的门口方向快步奔行了过来。由于此刻天色甚暗的原因,再加上那宋江眼神儿也不太好。一看远处忽然窜过来了两名官差打扮的人,顿时就把宋江吓的双腿发颤,脑中混乱。情急之下也不作多想,拔腿便向远处而逃。可是宋江越逃,那身后两人便追的越猛。无论宋江怎么努力,就是偏偏甩不开那两人。正当宋江心中悲苦,暗道今日必然逃脱不掉的时候。便听得身后,忽地传来了一个极其压抑的声音:“宋大哥,宋大哥!”
“莫跑了,莫要跑了!”
“是我们两个呀,朱仝、雷横!”
当跑在前头的宋江,陡然听闻这句话的时候。面目呆愣的同时,脚下的步子,也比之刚才慢了许多。而当他缓缓转头,看向身后之时却发现。刚刚那两个不住追击他的人,当真就是宋江一直以来的好朋友朱仝、雷横。宋江面色一喜,刚想迎上两步。可是这会儿,却也不知道是刚才被惊吓的急了,还是双腿跑的软了竟。竟身形一颤,奔着前方便栽了过去。也好在宋江的那两个好朋友朱仝、雷横眼疾手快。匆忙赶上几步,方才将宋江向前倾倒的身子,稳稳扶住了:“宋大哥宋大哥,你,你没事儿吧?”
宋江咧嘴一笑,可那笑容在外人看来,却是那般地勉强:“二位兄弟呀,二位兄弟,倘若刚才让我得知,身后追赶那两个人竟是你俩的话。”
“那我,还跑个什么呀?”
宋江满脸苦涩地幽幽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