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她身上的伤痕迅速地褪下去,只能看到一些像云的边缘一样的痕迹了,冲澡的时候,火辣辣的痛到她险些把牙齿都咬碎,换了新的衣服,去宅子里陪老奶奶吃饭。顾家老奶奶牙都要掉没了。她却还记得顾时年。小时候,头一次去的时候老奶奶就喜欢她,因为她们那个年代还裹小脚,顾老奶奶看见顾时年那小手小脚的样子,玲珑剔透的,很是待见。“小丫头……”顾老奶奶牙齿漏风地喊着她,笑呵呵的。顾时年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抹笑。“奶奶。”
顾家老奶奶笑得跟朵花似的,有点癔症,干煸的手一直抓着顾时年的手瞅着她看,一会儿掏出个翡翠手镯,低声说:“好不好看?奶奶年轻时候戴的,奶奶给你……”顾矜眼皮一跳,立马尖声阻止说:“奶奶你干嘛,那个翡翠好几十万,您说给就给啊!”
顾媛呼吸平稳,一边分着筷子,一边瞪她一眼安抚着她。顾家老奶奶理都不理她,笑得愈发美了:“我就给我最好看的小孙女,气死她们……”顾时年哑然。顾家老奶奶把小巧的镯子给顾时年塞上,顾时年抖了一下,握住手腕说:“奶奶,疼。”
老奶奶老眼昏花,委屈地看了她一眼。顾时年叹口气:“没事戴吧戴吧。”
过了一会顾媛绕过来,冷声低低道:“走的时候把镯子留下,你一辈子跟奶奶见不到几次面,她癔症了你骗她东西,要不要脸?”
顾时年手里抓着玉米饼啃:“给我我也不会要,我坑过你们什么吗?”
顾媛被噎了一下!门口突然传来声响。大门“吱呀”一声全部打开了,像是浩浩荡荡的有人进来,顾沉山自己主动迎出去了,点头哈腰地让他进来,额上晶亮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大家都往后看,顾时年也往后看了一眼。慕修辞。是慕修辞回来了。雨还在下,阴冷阴冷的,他黑色的风衣在顾家大宅里透出一种复古又冷肃的味道。其实第二天的时候有电话打到过顾宅里面,是董瑞成去了麓园,没看到顾时年,电话又打不通,顾时年在顾宅的固定电话里说,手机充电线没有带,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没电。董瑞成要给她送过去。她当然拒绝。董瑞成那样聪明的人,听见那话瞬间有些心虚,难不成是顾时年发现了什么?发现了慕修辞正在苏州那边陪苏心然?他觉得顾时年好像心情不大好。慕家那边也在催董瑞成过去,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董瑞成知道什么事之后震惊无比,只得把顾时年你放一放;另一边,小绍次日傍晚出院,夜里飞回来的航班已经没了。慕修辞有些不放心她在顾家,想也知道不会好的,发了短信给她,她却也不回。就这么在酒店生生挨到天亮。凌晨三点钟去机场。六点多下飞机。八九点。赶过来。风尘仆仆。顾时年真的觉得隔了一个轮回没有见到他了。小丫头就呆愣愣的坐在那里,看着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靠近过来,他俯身,一手撑在桌上,耳畔自动忽略顾沉山的话,一手抚上她的头发,沉声道:“在等我吃早饭?”
小丫头猛地从怔忪中回过神来。慕修辞的理解里,他在苏州做的事,不好给顾时年知道,心头有愧疚,心疼就格外强烈。说好了陪她过中秋的。他害怕她生气。温柔的一个吻落在她额头上,他蹭了蹭她低哑道:“两天没有陪你,怪老公了吗?”
小丫头忍过心头的那一阵强烈的暖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嘶哑:“没有。你怎么提前回来啦?”
他眸色微变,微凉的手掌只有掌心是暖的,轻轻撩开她肩头的头发,温柔抚着她的颈:“提前?”
小丫头点点头将淋了雨的风衣扒下来,要起身给他挂衣架上去。慕修辞抓下她柔嫩的小手来,在掌心里轻轻揉着,阻止了。小丫头叹口气:“董叔说你有事,可能要最后一天才能回来,才八九点呀,你要坐多久的飞机?干嘛非要坐凌晨的飞机?”
他并没说话,呼吸沉重,下一个吻直接寻着凉意落到了她唇上来。佣人上前,赶紧将慕修辞湿淋淋的风衣拿下去了,一家人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眼睁睁看着他们秀恩爱,这得多恩爱啊。大太太想起了两天前客厅里残忍血腥的那一幕,捂住嘴,当下就要呕吐出来。老奶奶也看愣了,好久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年轻人,一顿饭的时间,眼珠子就钉在慕修辞身上不动了。恨不得将她此刻就抱走,带回到麓园去好好温存这分离的两天。奈何顾家全家都在,老奶奶都在,只得捱过这一顿饭的时间,坐下来吃一顿饭。顾时年清晰感觉到他抱自己过来的那个瞬间,浑身的剧痛,像是过了电一样噼里啪啦地朝自己涌过来,强烈如灭顶般,她小脸惨白着眩晕了一下,强迫自己适应,忍耐。会过去的。年年,都会过去的。顾矜顾媛掐紧了掌心坐在桌上,额上冒汗如坐针毡,头一次没有撺掇着作妖,低头恨不得低到自己碗里!顾沉山冷汗涔涔,一路笑着给他夹菜,连自己亲妈都没有顾上。慕修辞也微微察觉了一点端倪。清冷寒冽的眸,轻轻扫过桌上这一圈人,目光最后落在了自己怀里的人儿身上。“在家这两天过得怎么样?一切都还好?”
他问。顾时年盛了一碗汤给他,点头:“嗯,好,爸爸这两天有发红包!”
那的确是。顾沉山一时冲动打了人,怒火丛生,但也要考虑未来好好思量两下,叫人送了个红包放到顾时年房间里,也不知有多少钱,以往顾家遵循传统节日习俗,过年和过节的时候会发。就是顺毛的意思。养条狗,偶尔也要顺顺毛,给点肉,才能驯得更听话。他拥紧了她,对早餐没有半点兴趣,只沉声道:“跟我说说。”
顾时年轻吸了一口气,开始七七八八地说一些事,乱七八糟的,也毫无破绽,看起来她说谎不止是对着顾家说,对慕修辞也说。“年年,怎么出汗了?”
慕修辞蹙眉,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的颈下,那里湿腻腻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