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芊婉又上前一步，跟顾百万禀报，顾掌柜不仅将好药和劣质互换谋取暴利，而且还有一家专门的作坊，有一批专门的工人，就是用来将那些受潮的劣药炮制成干躁的好药模样。说完这番话，她一挥手，绿梅和小虎立即押着五六个人走了进来。“爹，这么庞大的工程，女儿相信，绝非顾掌柜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他背后定然还有黑手，如果不抓住这个真凶，顾家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顾百万呼出一口气，慢慢坐了下去，严厉的看向顾掌柜：“顾世年，看在你为顾家服务了几十年的份上，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出幕后主使，我不但不将你移交官府，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安享晚年。”

顾世年听见这话，不由惊讶的抬头看向顾百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老爷，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我说出来，你真的不会追究我的责任，还让我回去安享晚年？也不会连累我的家人？”

“是的，你毕竟也在我们顾家做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我心里都是有数的，我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顾百万心情沉重的说道。“好！那我说，其实主使就是……”“顾世年！老爷对你恩重如山，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老爷，对待顾家呢，你真是让我失望，亏得老爷那么看重你，还曾想让明元拜你为师。”

孟姨娘从门口急步走了过来，厉声指责，打断了顾世年的话。顾世年顺着她的话音看过去，待看到孟氏身后那个有些瘦弱的少女身影时，瞳孔骤然一缩，双手也不自禁掐成了拳头，嘴唇开始哆索了起来。“孟姨娘，你怎么来了？爹爹让你禁足反思，你居然敢私自出府？”

顾芊婉脸上满是戒备，觉得这孟红叶前来，肯定没安好心。“姨娘听说这里发生械斗，生怕伤到爹和五妹，所以这才带着我赶过来的，如果爹因为这样的关心，一定要惩罚女儿和姨娘，那女儿愿意代姨娘受过。”

顾雨薇一副大义凛然，一心为顾百万的样子，并且还走上前一步，拉住顾芊婉的手，好像对她满脸关切。顾百万此刻满脑子都是假药事件，也懒得理会孟氏和顾雨薇，而是继续严厉的盯着顾世年，看的顾世年目光更加躲闪。顾芊婉的目光往旁边的人群一扫，突然瞳孔一缩，注意到一个相貌极其平凡普通，但眼神却很犀利的男人。这个人的相貌隐约有些熟悉，她低下头思索了一会，突然……她想起来了。对，这个男人是大元国皇上布在民间的密探，他会将一切消息传回皇上的耳朵里。想到这里，原本只是打算甩开顾雨薇手的她，却是改为用力一推，顾雨薇直接被推的坐在地上了之后，她还跟着后面煽了她一耳光，她满眼惊讶和委屈的看向顾千婉。顾芊婉傲慢的瞄了她一眼，娇声道：“谁和你姐姐妹妹的，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一个妾生的庶女而已，也敢和我称姐道妹？顾雨薇，请注意你的身份？”

就要让皇上看到她的缺点，就要飞扬跋扈，看那皇帝老儿，还怎么会把她赐婚太子侧妃？除非他想太子府也变得跟顾府一样鸡飞狗跳！飞扬跋扈的感觉真好，自她重生以后，她不知道有多么想要见面就给顾雨薇一耳光，推她那还是轻的。每日和她演戏，自己也是恶心透顶够了！顾芊婉站着，满脸高傲，目中无人；顾雨薇被推倒在地上，一脸柔弱和委屈，洁白的贝齿轻咬红唇，眼中盛满晶莹，越发显的楚楚可怜。围观者们顿时心都软了，痛了，恨不能替顾雨薇跌倒在地上，再看顾芊婉那嚣张的样子，便都替顾雨薇打抱不平起来。“都说顾家嫡小姐刁蛮任性，这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就算是庶姐，但是人家关心她，她怎么能这样呢？居然还推她！”

“是呀，顾府三小姐才名一向在外，又最心善，很同情我们穷人，这才像是顾老爷生的。”

“就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还要嫁给太子做侧妃，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若换了我，就算给我顾家所有的财产，我也不会让她进我家的门，否则还不天下大乱呀。”

顾百万原本对于顾芊婉发现假药这个秘密所产生的欣慰，全都被她这一推给消耗怠尽了，他满脸郁闷的揉了揉额头，对着顾芊婉喝道：“还不赶紧扶你三姐起来？”

只要顾芊婉上道，此事就算揭过了，回头他再好好补偿下三女儿就是。谁料顾芊婉却只看着自己的漂亮指甲，状似轻慢的说道：“不是有丫头吗？再说本小姐忙的很，哪里有空扶她呀，就她也配让我扶？”

“你……”顾百万气的手指着顾芊婉，都说不出话来了。这个逆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想要气死他吗？“爹，您别生五妹的气，她不是故意的，是女儿自己不小心才跌倒的，和五妹没有关系。”

顾雨薇被杏儿和桃儿扶了起来，赶紧替顾雨薇分辩。顾芊婉哧笑一声，居然有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这么高，不过就是为了博人眼球，好让舆论站她这一面呗。不过，这正是她所求！众人听她这样说，眼中的同情之色，越发浓郁起来，看向顾芊婉那里，则是越发的厌恶了。顾芊婉也不在乎，把刚站起来的顾雨薇往旁边一推，顾雨薇再度跌趴在地上，直接走到顾世年面前，一脚抬上去，重重碾在他的手掌上面，痛的他大声惨叫，她却视若无睹，反而咯咯笑了起来：“说，你背后的主使者，倒底是谁？”

顾世年的脸色惨白如金纸，再度悄悄朝着孟姨娘的方向看了一眼，顾芊婉虽然觉得他有些古怪，也跟着看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除了一个有些眼生的小丫头，并没有什么不同。“顾掌柜，我们顾家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你有没有为自己家人考虑过？我真为你的行为感到寒心，亏我上次还从你这里拿了药材，炖给爹爹喝，不会那些也是假药吧？”

顾雨薇被丫头扶着，行动如同弱柳扶风，满脸柔弱，让人怜惜，看向顾掌柜的目光，看起来是都是同情和责备。顾掌柜的身体，慢慢的蜷缩到了地上，低垂着头，如同没有了生命，行将朽木的老人，声音嘶哑，慢慢的说道：“其实……其实主使者……就……就是我！是我贪心，嫌顾家给的工钱不够多。明明我和老爷一起创业，凭什么老爷成了皇上的义兄，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我却仍旧是个奴才，我不服。正好前年有个伙计，无意中透露了他家的祖传秘绝，可以将受潮或者是劣质的、年份不够的药材，炮制成干躁的，品质好的，看起来年份很足的药材。奴才见到这样的神奇事件后，就再也收不住手了。”

“住口！顾世年，你是想遭受酷刑之后再开口吗？如此庞大的运作体系，仅凭你一个人，你怎么能够完成？那些受潮的劣质药材来自哪里？这么大量的药材，你让谁去接收？接收到了之后，又是通过何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到药材铺中来？你以为自己是神，可以有分身术吗？你不要以为你替别人背了黑锅，别人就会管你的死活，我告诉你，只会让仇者快，亲者痛而已，难道你都不替自己家人考虑了吗？”

顾芊婉没料到顾年世居然突然反口，直接说是他自己，就大吃一惊。而她想到顾世年反常，皆因为孟氏母女出现的缘故。所以说，孟氏母女手上，定然有什么把柄，能够挟制顾世年的。到底是什么呢？可以让顾世年如此忌惮，居然连主谋是自己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一旁的顾百万低下头喝茶，眼眸中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惊异，刚才顾芊婉追问的那一番话，根本不像一个毫无心机单纯的女孩子能够想到的。十分有逻辑，环环相扣，严密的很，而且她好像很会审讯手法，句句暗指，还用背黑锅和家人这两样，来牵制影响顾掌柜的心智。顾芊婉一番话披头盖脸的问出来，顾世年果然沉默了许多，他又悄悄抬起头，朝着孟氏的方向看了一眼。顾芊婉也偷偷看过去，她蹙紧眉头，实在不明白，顾世年到底在看什么？孟氏身上的穿着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区别？她的心头猛然一跳，微有疑惑，再度朝着孟氏的方向看过去，将目光锁定在那个面生的小丫头身上。红叶居或是薇居的丫头，她都认识，最近府里也没有听说有新人进来，这个小丫头是在哪里侍候的，为何从来没有见过？就在这奇特而诡异的静谧中，一个二十多岁，面目俊郎，气质温和的青年，匆匆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他朝着顾百万行了礼，然后满是歉意的说道：“爹，明元愧待您的厚望，居然疏忽大意，让顾掌柜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明元真是深感愧疚，没有及时发现苗头，减小损失，明元难逃其咎，请爹处罚。”

顾芊婉将目光转移到这个面目温润的青年身上，感受到的不是春日暖阳，而是凛冽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