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喵直挺挺地站在镜子面前，双眼无神地看着已经破碎的镜面，而她垂在身侧的双手，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流到了地上，已经汇聚了一小摊血水了……“你在做什么？”

言修泽面色冷厉，直接奔进去将她的手拉到面前细细查看，在看到她的手背上还有玻璃渣子刺进了皮肉里，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些类似心疼又似乎是恼怒的东西。管家站在外面没有进来，在看到她把面上的绷带都拆下来后，她撇过脸，有些不忍心看。言修泽二话不说，把她横抱起来，疾步放到了床上转身就要出去叫人帮她再包扎，可才刚一转身，还没有迈开步子，手掌就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拉住，他回头看她，脸上除了疑惑之外带着些许怒气的表情，再无其他情绪。小喵微低着头看她那只没有受伤拉住他的手，不太敢抬头去以她现在这副鬼样子去看他。犹豫了很久，她咽下了自己喉咙中的苦涩，轻轻地开口，“你……没有看到我的脸吗……”这个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的面容，他看了之后为什么还能表现得这么波澜不惊？“看到了。”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回答了她三个字。“你不觉得很恐怖，很恶心吗？你在夜里……会不会再也不敢看我的脸，会不会，不要我？”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没有一秒抬起来直视过他，说到最后，她的手指颤了颤，下意识地就要把手抽回去。但言修泽没有给她把手抽回去的机会，在察觉出她要将手抽离的时候，他没有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只是顺着本意，紧紧将她的手抓牢。薄唇轻启，两个字重重落地，“不会。”

管家见此情景，非常自觉地没有站在这里打扰他们，自己出去叫医生过来帮小喵包扎，在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把门关上，留给他们两个人独处的空间。小喵觉得自己的眼睛雾蒙蒙的，拼命地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才把泪意克制了下去。言修泽见她一直低头不抬起头看他，嘴中溢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一手轻柔地托起她的脸，动作说不出的小心翼翼，像是生怕碰着了她的痛处一般。小喵的脸虽然被他捧起，可是她的眼神依旧躲躲闪闪，有点害怕去看他此时的眼神。言修泽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那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脸，心里却只有满满的疼惜和暴怒，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他毫不犹豫地俯身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啜，小喵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她能感知到他的舌在描绘着她的唇形，最后探进她的口中，寻找着她的。她的眼睛蓦然睁大，震惊不言而喻。他竟然对着她这张让人不忍直视的皮囊还能吻下来，而且那么专注……那么情深……她伸手，不自然地推了推他。他也没有再继续深入，用力地吮了一下她的下唇，才缓缓地退开了一下，哑着声音道，“现在，你知道了吗？”

小喵嗯了一声，还是觉得再也没有任何底气去看他，“可是……我现在没有什么东西再配得上你了……”以前她还能理直气壮地对着那些不看好他们的人说至少他们两个人的外面看起来是天生绝配，他祸国殃民，她倾国倾城，再般配不过。但现在……她苦笑。王子和丑八怪站在一起，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别扭吧？“只要我爱你，你就配得上。”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小喵猛的转头对上他的眼睛，不可置信道，“你说……你爱我？”

他从未对她说过这个字，虽说小喵心里其实也不在意这些言语上的情话，但她终究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会悸动。言修泽没有回答，一双没有躲闪她丑陋面容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笃笃笃”门被人轻敲了三下，小喵知道，是管家和医生来了。管家推门进来，医生跟着也进来了。在看到小喵的脸后，有些不甚高兴地责怪道，“你们是怎么看护病人的？怎么让她这样胡来。”

其他两人没有说话，小喵反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主动对医生认错，“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医生才不管她的解释，一边走过来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知道一个女人对现在自己变成这样的脸有些接受不了，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啊，这不是找事情给我们做吗？要知道医院还是有很多事情的……”这个已经过了五十岁的男医生一点也不在意言修泽越来越黑的脸，若不是言修泽开口打断他，恐怕还要继续数落一阵子。“尹叔，你能先包扎吗？”

小喵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进来的医生和言修泽相识，怪不得敢这样无视站在旁边的他。那医生经言修泽提醒，才如梦初醒般，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先用镊子帮小喵把那只手中的碎玻璃挑出来。他一面仔细地挑着碎玻璃，一面还不忘跟小喵说着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言家媳妇，其实你也不用太伤心，被人泼硫酸的例子有很多，很多的人很配合医疗，最后不还是恢复了，没事的，想来点。”

他本意只是想要转移小喵的注意力，让她不至于会觉得很痛，但小喵还就真的被他的这番话转移了，她的眼中闪过惊愕和惊喜，问道，“医生！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脸还可以恢复成以前那样？！”

说不激动是假的。就像是一个在沙漠的人，在她就要绝望的时候突然面前出现了一片湖泊，她当然要努力地飞奔过去，抓住哪怕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即使最后发现那是海市蜃楼，那也没有关系，至少她现在还有希望。医生看了一眼她的脸，笑了笑，“当然，有很多跟你一样的例子，她们后来去做了整容植皮手术，现在活的不也很好？”

小喵心里大喜，觉得自己本来都灰暗了的天空霎时间都变亮了。“不行。”

医生还未回答，言修泽就已经先一步沉了脸回答。“为什么？！”

小喵惊愕，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反对。“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去整容！”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更加坚定了语气，强硬的态度让小喵觉得自己刚刚才拾起来的那点希望就要被人重新抽走了。接下去，不管小喵再怎么追问，言修泽始终都只有一个回答——不可以！小喵心里也有点气恼了，恨恨地对着他道，“难道你就让我顶着这个人人看见了都会觉得是怪物的脸过完下半生吗？！”

言修泽不允理会，不再与她说话。医生呵呵一笑，一边帮她包扎一边说道，“言家儿子的性格就是太闷了，什么事情都憋着不说，这可不行，得改。”

说罢，他又转而安抚小喵，“他这是心疼你呢！”

心疼我？小喵不语，只是不解地看着他。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知道整容是怎样的吗？”

小喵老实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是电视上的易容啊，做一张人皮然后贴在脸上就行？”

他说着，调侃了她一句，之后才认真地看着她道，“整容可是要在你的脸上动刀子的，你现在脸上的皮肤都已经被灼黑了，势必是要换了皮的。”

小喵的心一跳。即使她没有整过容，单听他现在这么跟她说，就已经知道会有多痛了。可是那又怎样呢？被泼硫酸时的痛楚她都忍过来了，还会怕么？她的眼睛看向了言修泽，嘴里却在回答着医生说的话。“我不怕。”

医生无奈，“你这姑娘怎么还听不懂呢？你是不怕痛了，可是有人怕你痛啊……”言修泽的表情有些怪异，像是有点不自然，他快速地调整好自己脸上的神色，冷声道，“尹叔，还没包扎好吗？”

医生知道他这是赶人的意思了，也不在意他是在用什么语气说这句话，把手上最后的一个动作做完，应道，“好了好了。”

站起身，他把东西收拾好，对小喵嘱咐着，“你好好休息，所有问题最后都可以慢慢解决，不要再自残了，我呀，就不在这里碍某些人的眼喽。”

说完后，他故意看了看言修泽，呵呵笑了几声，管家便上前来送他出去了。医生和管家出去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的样子，小喵心里想着医生刚才说的话，润了润喉咙，才轻声对某人的背影说道，“其实我现在真的已经不怕痛了……”她嘴里说着不怕了，可是她怎么可能不怕痛了呢？言修泽还记得她刚去别墅当佣人的时候他有一次帮她包扎伤口，当时那么小的一个伤口，她都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纵使是刚才医生帮她把手上的的碎玻璃挑出来的时候她没有痛呼过一声半句，可她眼中控制不住的泛红，还有指尖不自觉的颤动，他都一一看在了眼里，让她去受整容的痛苦，叫他……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