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爷奶把五叔撵到天边，他也是你们的儿子，五婶也是你们的媳妇，绵绵也是你们的孙女！”

“既然这是改不掉，抹不去的事实，爷又何必要驱逐他们呢？”

“让他们有家可回，不好吗？”

杨若晴问。　　她这么努力帮腔，被五叔他们争取回来的机会。　　并不是她个人觉得老杨家有多么的好，多么的温馨有爱。　　而是，这个时代人的乡土观念。　　五叔五婶在南方，心里一直是盼着能回来的。　　在他们眼中，这里才是他们的根。　　没有根，就算他们在南方锦衣玉食，也是漂泊的浮萍。　　尤其是这样过年，万家团聚的日子，估计他们在南方更是煎熬。　　桌边，老杨头不吭声了，睁着眼直勾勾看着杨若晴。　　谭氏则是眉头紧皱，坐在暖桶里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杨若晴看谭氏这模样，估计是碍于今个是除夕夜。　　不然，老太太早出生责骂了。　　男主外女主内，五叔他们这个事儿，还得老杨头来最后拍板。　　杨若晴的目光再次落在老杨头的身上。　　杨华忠也是一脸恳切的看着老杨头。　　连杨华明都忍不住出声道：“这半年来，我看五弟，整个人都苍老了好几岁。”

“好几回我押货过去，他还私下跟我这打听爹娘的身子状况，惦记着你们二老呢。”

“爹，娘，就让五弟他们回来吧，”　　“咱家这么多兄弟，说句掏心窝的话，除了三哥。”

“其他哪个没做过些错事呢？”

“你们都能原谅，咋就不能原谅五弟他们？我就想不通这个理儿了。”

杨华明道。　　大哥跟四弟妹勾搭，还怀了孩子。　　二哥不孝顺，逢年过节都躲在镇上。　　自个从前也是好吃懒做，调戏寡妇，还对五弟妹生出坏心……　　这一桩桩的，细数起来，哪一桩都不比五房的事儿轻啊。　　最后还不都揭过去了？　　那边，老杨头长叹了一声。　　目光投向杨华安。　　“长兄如父，老大，这事儿你咋看？”

老汉问。　　杨华安的眼睛正盯着刘氏的肚子瞅呢。　　心里盘算着，自个是六月的时候往这四弟妹的肚子里种了颗种子。　　这一晃都六个月过去了。　　等到阳春三月，嘿嘿，自个不就要做爹了吗？　　是儿子还是闺女？　　嗯，儿子不嫌多，最好再来个带把儿的！　　“老大，我问你话呢？你在琢磨个啥？”

老杨头见杨华安走神，眼睛还往老四媳妇的肚子那瞅，老汉脸色变了下。　　堂屋里其他人也都顺着老杨头这喝声望过去，都发现了杨华安的异常。　　杨华明身形一侧，挡住了杨华安的视线。　　“大哥，爹问你话，你管好那眼睛莫乱瞅，成不？”

杨华明的声音硬了几分，有着明显的不悦。　　刘氏躲在杨华明身后，缩着脖子不吱声。　　大房的杨永仙杨永进几个，一脸狐疑的在杨华安和刘氏身上打着转儿。　　杨华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回了视线。　　他干咳了一声，挺直了腰板。　　“方才吃年夜饭喝多了点，脑子里有些晕乎乎的，没听清楚爹问的啥。”

他道。　　老杨头于是便把方才那话重问了一遍。　　杨华安看了眼众人这神色，眼珠骨碌碌转了下。　　“家和万事兴，身为兄长，我还是想要兄弟们都和和睦睦的，咱团聚在爹娘的膝下承欢，那才好啊。”

他道。　　这老爷子，就是矫情。　　真要把五房撵出去，那阎槐安那笔银子就甭分给五房啊。　　银子分，却撵着他们不让他们回长坪村。　　五房躲在南方逍遥快活，家里这两老的，不就少一房供养吗？　　从前是五个月才轮一回到大房，这会子四个月就要过来，烦不烦？　　“爹，你们就原谅五房吧，让他们重回咱老杨家才好啊！”

杨华安也恳切的道。　　杨永仙和杨永进也纷纷表态。　　谭氏眼睛看不见，可却听到这一屋的人都这么说，谭氏坐不住了。　　“回来做啥？给人笑话？鲍氏走哪都拖着那个叫大宝的拖油瓶！”

谭氏道。　　杨华安道：“大宝那孩子，我看还不赖，索性让五弟认了做儿子得了嘛！”

“不是咱老杨家的种，我可不要！”

谭氏道。　　杨华安赔着笑：“那孩子纯当是过继给老五，最多就是上个族谱，堵住村里人的嘴。”

“咱老杨家的钱财米粮啥的，定然是不会分给他的。”

杨华安道。　　谭氏听这话，这才没声响。　　“梅儿爹，你做主。”

她道。　　老杨头拔出嘴里的旱烟杆子，长叹了一口气。　　“好吧，那回头给老五他们捎个信，让他们得空就带着绵绵回来探亲！”

老汉道。　　听到老杨头终于松了口。　　杨华忠和杨若晴对视了一眼，父女两个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杨华忠等又陪着老杨头坐了一会，闲话年成和家常。　　门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以及杨华梅的嚷嚷声。　　“王栓子你还是不是男人？走路那么慢，娘们都不如，早晓得你这么慢我就不带你过来了……”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下。　　谭氏则是激动起来，老太太从暖桶上站起身。　　“梅儿，可是梅儿过来啦？”

“娘，我来给你们拜年啦！”

堂屋门口传来杨华梅脆生生的回应声。　　接着，一个火红色，圆滚滚的身影进了堂屋门。　　崭新的红色绸缎做的裙子，从上裹到下，把肚子上，腰上那些肥膘子裹得一圈一圈，层层叠叠。　　看到堂屋这边桌旁大家伙儿都在，男男女女的。　　杨华梅很是兴奋，迈动着大象腿小跑着过来。　　脸上抹了好厚的粉，白得吓人。　　奔跑中腮帮子上的肉剧烈颤抖着，都快要搭到肩膀上了。　　真正的肥头大耳，虎背熊腰。　　“爹，娘，过年好呀，梅儿给你们拜年啦！”

杨华梅像个小孩子一样来到暖桶旁。　　谭氏伸手摸住杨华梅的胖脸，笑了：“好闺女，真懂事儿，这大冷夜的还惦记着来给咱拜年。”

旁边，老杨头瞅向堂屋门那边，还没瞅见王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