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管家去请邢少夫人的空档,沈怀慕用围帘将沈承逸遮了起来,又对雨石说道:“你就在这里,照顾好逸儿,谁都不允许靠近他知道吗?”
雨石点了点头,将沈怀慕的话刻在心里。沈怀慕放下围帘,邢少夫人迈步进了主屋。房间里被喷洒过消毒剂,再加上药草的熏制,味道不算好闻。邢少夫人微微皱眉,但在沈怀慕看过来的一瞬间,收敛了神色,微微伏身行礼:“臣妇见过郡主。”
“少夫人不必多礼,先坐吧。”
沈怀慕指了指不远处的桌椅。椅子不比将军府,连个坐垫都没有,桌子上空无一物,明显不是待客的地方。邢少夫人看着桌椅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抿着双唇坐了下来。来顺端来两杯茶,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何管家还在门口站着,沈怀慕看了一眼,“您老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府吧,对了,别忘了带些解暑汤回去,这大热天的,可别中暑。”
“是,老奴知道了。”
何管家得了沈怀慕的关怀,兴高采烈地跑去前堂,灌了一壶解暑汤上了将军府的马车。至于沈怀慕要如何应对邢家人,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从前他还担心郡主一个姑娘,又被老夫人严加教养,做事难免会有疏漏,但知道多磨炼些时日,总会变好的。但是没想到,郡主处事的手段,丝毫不亚于年轻时的老夫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邢家还欺负不到郡主的头上。何管家走后,沈怀慕上前关上了门。房间里放了冰桶降温,门关上后,气温一下子就降了下来。邢少夫人憋在心口的不安和烦闷,瞬间减轻了不少。“臣妇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沈少爷的事,是我们邢家疏忽,才让两个孩子闹出这样的事来,沈少爷如今可好?臣妇听闻颜家那位公子哥受了不小的伤,好在皇上垂怜国公府,也看重颜家公子哥,特派了御医过去,可即便如此,颜家公子哥还是……”沈怀慕还站着,甚至都没有开口,邢少夫人便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沈怀慕冷笑一声,这明显是不想得罪国公府,转而来警告她,颜家公子哥就算出自旁支,但背后站着的可是国公府。皇上又派了御医,却对将军府这边,连个问话都没有,显而易见就连皇上都在偏袒国公府。相比之下,该得罪谁,该帮着谁,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得清楚。况且,将军府如今名声狼藉,圣京世家,哪一个不是认定了将军府已经大势已去?所以在邢家眼里,将军府应该见好就收,接受了邢家的道歉,此事就算翻篇了。“这位是谁?”
沈怀慕没有理会邢少夫人的一番说辞,看向她身旁站着的男子,突然发问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邢少夫人愣了一瞬,显然是没有料想到沈怀慕会来这样一出,只好停下自己的一番说辞,应声道:“这是长房公子哥,名换邢安,快给郡主见礼。”
邢安上前一步,对沈怀慕拱手作揖,还不等行礼,就被沈怀慕挥手打断。“我想起来了,昨日便是你将逸儿送到了这来,我听闻邢家长房乃是庶出,这么说来,你和那颜家公子哥一样,都是出自家族旁支了?”
邢安犹豫片刻,他不懂沈怀慕那他和颜家公子哥作比,有什么目的,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也只好点头:“郡主说的是,微臣的确出自邢家旁支。”
沈怀慕转头看向邢家少夫人,端起桌子上的茶,掀开茶盖轻抚几下,又悠然自得地吹了吹。她人虽站着,照顾了沈承逸一晚,面容也略显焦脆。但身上的衣服是雪松今早从将军府带过来的,每一处都是百绣坊精心绣制,衬得她举手投足间,尽显郡主的雍容华贵。“既然如此,那少夫人说说,若邢安也受了不小的伤,那皇上会看在邢家的面子上,派御医去救治邢安吗?”
沈怀慕言罢,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甘甜温润的茶香在嘴里弥漫开来。她垂眸看了眼茶盏里漂浮的茶叶,对来顺的怀疑又缩减了不少。这可是她留着自己喝的好茶叶,来顺就这样端给了邢家人,未免也太实诚了些。也幸好她端过来了,不然白白浪费了这杯好茶。邢少夫人看着沈怀慕喝茶的样子,眉间微微蹙起,她端茶的动作看似不经意,但端起来的,却是自己面前的这一杯。试问哪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姑娘,会这般待客?还有她问的这是什么话?“郡主说笑了,邢安何德何能?更何况国公府为我朝效力,而我邢家功劳浅薄,如何能得皇上那般抬爱?又怎可能派御医?”
邢少夫人面上带着笑意,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来。沈怀慕笑了笑,“少夫人何必妄自菲薄?邢大人身为朝中二品大员,自然是有功德在身上的,皇上又素来礼贤下士,邢家皇上必然是放在心上的。”
“少夫人之所以觉得不可能派御医,不过是觉得邢安出自旁支,皇上不可能对一个旁支的公子哥上心,更不会下旨派遣御医。”
“同理,于颜家公子哥而言,皇上派御医前去,也未必就是看重颜家公子哥,更何况那可是皇宫御医,有什么病有什么伤是治不好的?你说呢,少夫人?”
沈怀慕品着茶,一双媚眼透过蒸腾的茶气看着对面神色晦暗不明的邢少夫人。“郡主这是在揣测圣意?”
邢少夫人同样也看着沈怀慕。沈怀慕勾起嘴角轻笑一声,“这罪名我可不敢当,明明是少夫人说的,皇上看重颜家公子哥,我不过是表达一下不同的观点罢了。”
她放下手中茶杯,茶盏与桌面轻碰发出脆响。邢少夫人心尖随之一颤,她立马就明白过来,沈怀慕此话,是在意指,皇上派御医去救治颜家公子哥另有用意。而且她说的没错,御医的医术虽比不上永灵谷可起死回生,但区区外伤应当不在话下,可都到这个时候了,那颜家公子哥还在昏迷之中。由此可见,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原先她忌惮沈怀慕,不愿与其对峙,是因着她郡主的身份,还有她和昱王之间的牵扯。可现在看来,是她小瞧了这个姑娘了。或许有永安郡主在,将军府不会轻易没落。“郡主所言极是,是臣妇失言了,不过我们邢家是诚心想向郡主致歉的,郡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邢家能做到的,定当满足。”
沈怀慕看着邢少夫人的笑脸,暗道这女子倒是通透,难怪邢家会让她来。既然邢少夫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她也没必要再揪着邢家不放。她现在想做的,就是让颜家来道歉,如若不肯,那就别怪她下手太狠。正当她要说出自己的要求时,雪松急匆匆地跑来主屋,“姑娘,有人昏倒在咱们店门前了,您快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