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双眉紧锁,略显枯燥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尤其是目光落在宁轩诚的身上时,昨晚在坤德宫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还有那德妃,平日里就算天塌了都不见得她肯迈出云曦宫半步,皇后禁足她倒是比谁都着急。“众爱卿可有本奏?”
皇上低沉的声音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众臣听出了皇上语气中的不悦,一时间谁都不敢贸然出头。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圣京城中有关颜家和诚王的流言蜚语,已经入了皇上的耳朵,否则皇后也不会被禁足。禁足皇后之事可大可小,但在这个节骨眼上,难保皇上没有动过废了皇后的心思。一旦皇后被废,诚王就别再想以中宫嫡子之名顺利继位了。殿内的沉静让皇上的心中愈发烦躁。反观宁轩诚,看似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万分窃喜。没人开口更好,他便能趁此机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逼迫父皇收回对母后的禁足令。可还不等他开口,颜国公便抢先一步跪在了大殿之中。“老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颜国公和不远处的颜父身上。皇上见有人打破了大殿的沉静,紧皱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下来,“颜国公何罪之有?说来给朕听听。”
“启禀皇上,沈将军上奏老臣亲弟,行为作风不端,把将军府的小少爷打成了重伤,还拒不道歉,老臣回府后严查,发现确有其事,此等行为不仅有愧于皇恩,还有辱我颜家世代门风,当晚老臣便做主将其逐出国公府。”
颜父闻言,想要反驳颜国公,为自己开脱。他可以被逐出国公府,但不能因此断送了在朝堂上的前程。这圣京城中,只要有他的一席之地,早晚有一天,他会把国公府踩在自己的脚下。然而皇上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既然你已经做主惩罚了你的弟弟,那你又何罪之有啊?”
皇上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颜国公,余光也没有错过颜父急切的样子。“子不孝父之过,老臣身为兄长,理应如父亲一般管教好家中兄弟姊妹,如今弟弟犯下如此大错,老臣这个做兄长的难辞其咎,恳请皇上降罪!”
“嗯……”皇上沉吟一声,“此事影响确实不好,朕也听闻圣京城中流传出不少有关颜家的传闻,颜爱卿你可有什么想说的?”颜父见皇上当真有定罪的意思,顿时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喊道:“皇上微臣冤枉!”
“逆子确实打伤了将军府的小少爷,但他也受了不小的伤,可即便如此,微臣还是按照将军府的意愿,带着微臣那逆子亲自登门道歉。”
“可谁曾想那沈怀……”颜父话说一半,突然感受到一抹冰冷的视线打在了自己身上。他微微侧头,便看到宁轩昱此时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几乎是下意识间,他连忙改口,“可谁曾想永安郡主她不愿接受微臣一家的道歉,甚至还故意刁难微臣,可怜微臣的儿子重伤未愈,这一番折腾病情又加重了。”
说罢,他堂堂七尺男儿,忍不住泪洒朝堂。通红的眼眶和佝偻的身躯,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所说皆是实情。可联想到这几日圣京城中的传闻,众人的眼中便少了几分同情。众臣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去过沈怀慕的德济堂,也有不少亲眼见过沈怀慕细心诊脉的样子。都说医者仁心,明眼人谁会相信,沈怀慕会为难颜家?若真的为难了,那也是颜家咎由自取。“听说将军府那小少爷至今还在床上躺着,生死未卜啊!”
“是啊,他家那位公子哥都能跟着一起去将军府,就算是重伤想必也没有沈少爷伤的严重。”
“要我看,永安郡主刁难颜家,也只是想为自己的弟弟出口恶气!”
“可怎么说颜家也是朝廷命官,她一个郡主,这么做着实有失礼数。”
站在角落里的沈启荣,听到周围几个官员的议论,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沈怀慕就知道给他添麻烦,早知道他便是被沈怀慕打死,也不会将那上奏书递给皇上。这下可好了,若皇上不追究颜家的罪责,往后颜家必将会想方设法找将军府报仇!沈启荣越想越怕,尤其是想到自己不过一个五品小官,颜家又是颜国公亲弟,便不由得双腿打颤。“沈爱情,颜爱卿所说可是事实?”
皇上威严的声音传入沈启荣的耳朵,他双腿一软,当即跌坐在了地上。身旁的官员见状,好心将他扶起,又听皇上关切道:“沈爱卿这是怎么了,朕不过问你话而已,至于吓得你腿都软了吗?”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嘲笑声。皇上自始至终都沉着脸,看向沈启荣的眼神全都是不满。镇远将军何等英勇?身为其亲弟,怎么这般软弱无能?也难怪沈怀慕那孩子会进宫负荆请罪了。将军府摊上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一家之主,也只能自食其力。沈启荣红着脸,在其他官员的搀扶下勉强站直了身子。“皇上恕罪,微臣……微臣只是站麻了腿……”他还想解释,自己并不是被吓到了,皇上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朕问你话,颜爱卿所说是否属实?”
沈启荣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深知,沈怀慕强迫他给皇上递上奏书,就是为了打压颜家。若这个时候他承认了颜家所说都是实情,那沈怀慕绝不会放过他。可要是他矢口否认,那颜家可就彻底记恨上将军府了。正当他犹豫之时,宁轩昱突然开口:“父皇,儿臣听闻颜家登门道歉,是特地挑在沈大人不在府时去的,想必沈大人并不知其中细节吧?”
沈启荣闻言双眼一亮,连忙应和:“是是是,启禀皇上,颜家登门那日,微臣正在兵部当差,确实不知其中细节,回府后府中人也并未提起此事。”
“这么说来,无人能证实颜爱卿所说的话了。”
皇上收回目光,没有再看沈启荣一眼,显然是对他的表现失望到了极点。周围几个官员也甩给沈启荣一个鄙夷的神色,没有人再关心他还能不能站得稳。原以为他上奏颜家行事作风不端,是想给自己的儿子出口恶气。可没想到他依旧如从前一般,为了自保可以不顾一切的推卸责任。那沈少爷怕不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得了这么个胆小怕事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