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季天凌。出人意外的，她并没有把目光落在邬瞳身上，而是一直看着季天凌。看了一会儿，直到季天凌喊道：“妈，我回来了。”

季母才过来，只不过脚步已经显得十分凌乱。“孩子，你终于肯回家了。”

季母抱住季天凌，几乎痛苦出声。季天凌何曾不想家，不想妈，可是——这其中的纠结他也难受过，委屈过，但是为了瞳瞳，他不得不舍弃一部分。因为他知道，那个时候，瞳瞳身边就只有他了。“妈，我好想你。”

季天凌抱住季母，声音哽咽。孩子终于长大了，哪里有不想母亲的道理。季母一个劲儿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孩子，妈妈真的很担心你。”

而邬瞳看到这一幕，心里只有愧疚，因为同为人母，哪里不知道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的感受。而却被一个外人带走，如果将来是自己的茵茵这样跟着一个男人离家，想必自己也会对那个男人恨之入骨吧。想到这里，邬瞳的心里竟然无比平静，她已经做好了被季母责问的准备，这是她欠她的。好一会儿，直到季天佑走进来，对季母说道：“妈，我们进去吧。”

季母才放开了季天凌，这才看到季天凌身旁的邬瞳。愣了一会儿，并没有说话，可是在邬瞳看来这比骂她还让她难受。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季天凌却突然拉住了邬瞳的手，正要对季母说什么，季母却摆了摆手，说道：“我们先吃饭吧。”

看到段安城的时候，却露出了笑容：“金木家大公子也在呢？季宅还住得习惯吧？”

很简单的客套，段安城恭敬有礼的回道：“嗯，很习惯，见过伯母了。”

季母一瞬间露出了笑容，对他们说道：“都来吃饭吧，别站着了，我在这里也呆不久，大家要是因为我生分了那也是我的罪过了。”

季天凌拉着邬瞳的手紧了紧，朝她笑了笑，示意说没事儿。一顿饭吃的倒是相安无事，正要到收碗筷的时间，邬瞳和往常一样，主动站起来帮李嫂他们收拾，却突然发现周围的目光似乎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原来，枪打出头鸟的感觉就是这样的。邬瞳拿着碗筷的手不由得停在半空中，因为她看到季母同样在看着自己。李嫂见状连忙笑道：“少奶奶，把碗筷给我就行了。”

邬瞳一个没注意，竟然直接把碗筷都打在了地上，发出来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不热闹——好不引人注意。邬瞳此时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连忙惊恐的看着季母，却发现她的表情始终平淡。可是邬瞳明白，什么叫做暴风雨之前的平静。邬瞳连忙就想蹲下去收拾，段安城便跟着她一起，说道：“瞳瞳，我来吧。”

邬瞳全身几乎都是颤抖的，季天凌心疼的看着邬瞳，早知道就不该同意带邬瞳一起过来的。“瞳瞳，别怕。”

季天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季母终于不再沉默了，而是看着邬瞳说道：“你跟我上来一下吧。”

然而季天佑和季天凌同时看着季母。季母看到季天佑和季天凌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她，你们没必要这样看我吧？我又不吃人？”

看到段安城在那里收拾打破的碗筷，季母连忙说道：“怎么能让客人收拾这些呢？你们还不赶紧去让人来收拾，站在这里看着我干什么？”

季母的声音竟然大了几分，而邬瞳已经吓得全身冷汗都出来了。慌乱间，她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季天佑，季天佑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邬瞳只觉得此时此刻心里乱糟糟的，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跟季母上去吗？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拒绝得了？然而——几年前的记忆却一下子席卷而来，她还记得她那时候跪在季母面前的样子，季母让她发誓——是啊，让她发誓。邬瞳苦涩的笑了笑，对季母说道“伯母，我们上去吧。”

季母听到邬瞳的声音，那瞬间便自然而然的皱了皱眉，却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上走去。房间里，依旧是那昏暗的感觉，周围还飘着一些檀香的味道，想来应该是季母单独要求的。季母看着邬瞳，久久不说一句话，似乎在打量她，邬瞳不敢抬头，微微低头站在那里，看也不敢看季母一眼。终于，季母问道：“这几年你带我儿子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还好。”

邬瞳不敢耽误一秒钟的说道。她似乎微微点了点头：“怎么突然想到回来了？”

“我——本来回来是因为公司合作的事情，后来是因为——舍不得孩子。”

“哦，舍不得孩子啊。”

季母重复了邬瞳的一句话儿，然而话里的语气让邬瞳很难懂得。她点了点头，等着季母继续说下去。季母却突然笑了一声：“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或者说当初怎么想到突然走了？当时孩子可还一个月大啊，你怎么舍得？”

季母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邬瞳咬着唇，不敢回话。“说不出来了？”

季母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你？你好像很怕我？”

邬瞳低着头，如实的回道：“我确实很怕您，伯母。”

“哦——为什么呢？”

邬瞳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断在心里想着原因。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是要问她害怕她的原因吗？邬瞳突然不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怕她？突然恍然大悟，“我不是怕您，是对不起您，让您的儿子离开了您这么久，是愧疚，不是害怕，也是愧对。”

邬瞳朝季母竟然恭恭敬敬的鞠躬道。季母没想到邬瞳竟然会说出来这样的话儿，“你还知道耽误了我儿子这么几年的事情，你也是当妈的人，但是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季母看着邬瞳，狠狠的说道。邬瞳微微仰着头，“是，我是不配。”

季母不知道邬瞳到底想要说什么。邬瞳却继续说道：“可是——我知道错了，所以我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宝宝身边，当初的离开或许有我的错，但是是必然的。”

季母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邬瞳说道：“您一直不喜欢我，我知道，所以我想逃走，可是被天凌发现了，他想跟着我，我默认了，对——这是我的不对，可是当时的情况，真的不是我可以左右的，就算我不让他跟着我，但是他也是一个成年人，他想去哪里我们都管不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怪我？怪我管不好我儿子？”

季母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愤怒的问道。邬瞳突然一下子来了勇气，“对，您有错，我也有错，我知道我对不起您，但是在知道您曾经为了想抱孙子竟然想要我一条命来换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或许不欠您什么了，至少心里的愧疚感已经消散了很多。”

季母似乎很生气，指着邬瞳道：“你！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

邬瞳微微仰着头，“伯母，我敬重您是我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