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百官进殿!咱要看看他们看见这密报怎么想。”
随着群臣鱼贯而入,杜安道将这封密报宣读。 他们面色铁青,个个战战兢兢站在那不敢吭声。 上面的意思只有一种。 在赈灾的银粮分发下去时,必定遭受层层剥削以至于百姓民不聊生。 朱元璋就这么看着他们,已经过去半柱香的时辰仍旧无人开口。 皆闭口不谈此事。 “户部尚书,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首当其冲便是户部尚书,他们管钱管粮整日哭穷,银子拨下去了结果根本不见踪迹。 被突然质问的小老儿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声音颤抖地说道。 “臣,不知。”
正因为此言,朱元璋的怒火更甚,他将桌上的折子推到他们面前。 “密报有言,曾数次上报,究竟是谁!试图瞒天过海?”
他的目光扫视在场所有人。 或坦荡或心虚,都落入眼底。 但…… “皇爷爷,孙儿来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唤,是秦王世子。 群臣面色顿时大变,如丧考妣。 此子会不会火上浇油。 本来以为朱元璋只是把他拉来话家常的朱尚邴,在进门看见跪倒一片的群臣,嘴角忍不住抽搐。 尤其是在他们露出惶恐的表情时。 “孙儿…是不是该走?”
朱尚邴的语气有些犹豫,询问上面那位。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松了口气,他们就怕朱尚邴趁机报复。 怎料…… 朱元璋笑着看向底下露出慈祥的表情,对朱尚邴招了招手。 “尚邴,上来。”
朱尚邴看着上面那位,感觉他的老脸上已经写了四个字。 不怀好意。 君命难违,他只能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那位身边。 底下的邓镇险些压抑不住上扬的唇角,给他投以好自为之的目光。 刚刚上来,他站都没站稳便听见身边人开口。 “尚邴,若有官官相护,层层剥削之事该如何处理?”
啪—— 脑中关于理智的那根线彻底断了,这老爷子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 这群文官的目光早已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从还是不从? 就在他抉择时,忽然感受到旁边的异样,只听杜安道尖锐的嗓音突然响起,他‘安慰’道。 “世子不必紧张,知无不言即可。”
前有狼,后有虎。 朱尚邴深吸一口气,将姿态端正随后躬身行礼,笑曰。 “孙儿认为,严惩不贷,才对得起百姓,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若官官相护焉能有百姓活路?”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朱元璋眼底闪过几分赞赏,但面色不显略微点头便收敛。 底下的官员已两极分化。 明面自然不好开口,但谁赞成谁反对都心知肚明。 “入朝为官十余载,不如世子一言,臣愿散半数家财赈济灾民。”
话音落下便有一人开口,是邓镇。 他说的慷慨激昂,浑然不顾周围大臣要杀人的目光。 你清高,你捐钱,他们哪能逃过去? 就连朱尚邴都忍不住投以异样的目光。 这大舅,未免有些太狗了。 不过卫国公的半数家财……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朱元璋,虽然看样子没有变化,但唇角的弧度略微上扬,显然对此十分满意。 底下群臣虽然不如朱尚邴距离近,但都是些机灵的,接着开口。 “臣等皆愿效仿邓大人!为百姓出力。”
在朱尚邴眼中,俨然成为大型薅羊毛现场。 而那位赚到的,自然笑逐颜开。 朱元璋此事浑然没有方才动怒的模样,正和善地看着底下群臣。 “既然如此,那……” 他本来打算就这么解决此事,但话音刚起便被打断。 不知怎么来的速度转眼已经跪下,嗓门比想象中还要大。 朱尚邴高呼。 “皇爷爷且慢,有银子自然好办事,但蛀虫不除,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小王八蛋! 底下的官员恨不得瞪死他。 捐钱还没完,居然还想要从别的地方下手。 实在是不当人子。 但…… 朱元璋闻声板着张脸,再度变成原先那样开口询问。 “那尚邴有何高见?”
群臣麻了,一老一少逮着羊使劲薅。 他们已经料定朱尚邴一肚子坏水。 闻声,后者面露笑意跨步上前,对着朱元璋提议。 “不如让我去杭州一趟,保证从上到下全部给你斩草除根,不留隐患。”
还斩草除根。 从沙场上下来,朱尚邴的身上多了许多痞气。 知道的是钦差,不知道的以为是土匪。 按照朱元璋的宠信,群臣都认为朱尚邴离京板上钉钉。 怎料…… “不行,咱老了需要你来陪,换个人。”
这个提议被上面那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早已预料到的朱尚邴面不改色,习惯了。 他转而将目光落在角落那位,是个身上官服都有补丁的青年。 “那孙儿请求皇爷爷,任命此人。”
这位官员他有些许印象,出身寒门是前两年的状元郎,但心高气傲不愿同流合污,这才如此落魄。 脾气虽然臭,但为官清廉不贪一针一线。 别人想方设法拿回扣,他不仅不这么做,反倒将月俸拿出为别人救急,也因此至今孤身只影。 “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朱元璋看了眼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并未仔细了解,但当朱尚邴说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时候,这位的目光炯炯。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李寒山,你别辜负世子的厚望。”
闻言,伯乐与千里马遥遥对望。 后者点头惺惺相惜,而前者…… 到底什么时候下班?便宜老爹不会给他留饭。 好不容易离开奉天殿,他正准备回去却被一人给拦下。 看着英俊的状元郎大颂高山流水,把他和自己比做伯牙钟子期,朱尚邴欲哭无泪地望向周围,希望可以有人施以援手。 但…… 百官视他如过街老鼠,唯恐避之不及。 如今也就他与邓镇李寒山三人在这僵持,没好心的大舅还在看好戏。 不过比起这些,朱尚邴突然想到个问题,轻咳一声后抬眼询问李寒山。 “此行任重道远,太难办,你可有法子?”
虽然口头说的好听,但具体实施他并没有法子。 即便可以借张良李二之手出谋划策,但比起这些他更希望有位能干的下属,落魄状元郎李寒山便是他千挑万选择出来的。 果不其然。 闻言李寒山面露笑容,仿佛一切都在运筹帷幄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