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同床共枕,而自己居然用了一个“又”字,不说“做恶梦了”,而说“又做恶梦了”,这岂非摆明了告诉潇琳琅,这不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她做恶梦吗?万一潇琳琅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追问下去……好在潇琳琅被梦里的一切吓得不轻,所以这个小小的破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掩盖掉了,端木洌轻轻松了口气,心中着实有些为自己汗颜:向来自认思维严密,睿智英明,聪明绝顶,居然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伸手扯过几张纸巾递给潇琳琅,端木洌的声音难得的温柔体贴:“擦擦汗。没事的,有我在,不用害怕。”
不管两人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恩怨纠葛,至少在这一刻,潇琳琅愿意相信他刚才这句安慰是出自真心的,所以她伸手接过了纸巾,并且略带感激地看了看端木洌:“谢谢。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你本来就有些浅眠,这下被我吵醒,只怕再入睡就更困难了吧?”
“咦?”
端木洌惊讶地挑了挑浓黑的剑眉,眼眸中有着浓浓的兴趣,“你怎么知道我浅眠的?我应该没有跟你提起过。”
不错,端木洌的确是有些浅眠,也许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或者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工作到凌晨两三点是常有的事。一来二去之下,就干扰了正常的睡眠,不但入睡非常困难,而且睡眠质量也不是太好。听到反问,潇琳琅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是猜测而已。你不知道,我原先其实不想当老师,我的兴趣是中医,我总觉得中医中药非常神奇,所以从小就对中医充满了兴趣。上大学的时候,我原本就想报读中医药专业的,可是我的养母却偏偏说什么当医生还要摸无数人的身体,特别是还要跟男人肌肤相亲,说什么有违妇道什么的,结果我就放弃了……”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潇琳琅突然住了口。因为她突然想起面前这个男人是白日里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冷面总裁,一个有着霸道决绝手段的男人,怎么会有耐心听自己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呢?人家没有当场命令自己住口,只怕已经很给面子了。可是潇琳琅其实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因为刚刚被恶梦吓醒,她实在不敢再尝试入睡,生怕一旦睡着了,可怕的恶梦会再度造访,所以只是单纯地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而已。只不过……她好像有点儿找错对象了。端木洌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耐烦,听到她突然住了口,他反而饶有兴趣地追问道:“继续说呀,怎么不说了?”
“对不起,我……”潇琳琅赧然,俏脸不由微微红了红,“我不该跟你说这些,这都是我的私事,而且不值一提,你怎么会有兴趣听……”“不是啊,我蛮有兴趣的。”
端木洌微微笑了笑,示意潇琳琅跟他一样斜倚在了床头,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然后规规矩矩地把手交叠枕在了脑后,“反正你刚才也说了,我只要一惊醒,就很难再入睡。而你刚刚做了恶梦,只怕也没那么快睡着。横竖是睡不着了,干脆聊聊天,加深一下对彼此的了解也不错。来,说下去,你养母不让你学中医,你就真的放弃了吗?”
端木洌想听一听潇琳琅的心事。虽然这些事情他如果想知道,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自然就有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份完整的资料摆在他的面前。但是……他还是更愿意这些资料是由潇琳琅亲口告诉他的。那样他会觉得,自己是潇琳琅可以倾诉的对象,而不仅仅是一个只会用武力逼迫她的王者。潇琳琅倚在床头,苦笑一声说道:“不然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她对我都有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我也不好太过违逆她。不过我虽然报考了师范类专业,但是对中医药却一直没有放弃,经常去图书馆看书,查资料,或者去拜访一些老中医。一来二去之下,也算是略略懂得了一点门道,只可惜没有办法进行系统的学习,我看这辈子也不可能悬壶济世了。”
“哦……原来如此。”
端木洌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了下去,“那么,你说我浅眠,是从我的气色上看出来的了?”
“嗯!”
潇琳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对着端木洌笑了笑,“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明显就是睡眠质量不高的样子,所以猜测你可能有些浅眠。”
“哦……”端木洌信服地点了点头,干脆在自己的脸上摸了起来,很担心的样子,“你是说我的脸很难看吗?那怎么行?既然你是中医,就帮我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呗?”
“我哪是什么中医啊!”
潇琳琅乐了,呵呵地笑了起来,眉宇间的忧郁和恐惧终于随着这抹笑容的展开而消失了不少,“都告诉你我是二把刀了,不,二把刀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一项课外兴趣,聊以自慰而已。你要真想调理,还得去找真正的中医。”
看着她脸上那俏丽无双的笑容,端木洌欣慰地微笑起来。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就是想通过交谈,来慢慢驱散潇琳琅心头的恐惧,帮她从恶梦中走出来,因为接下来,他还要问问这个恶梦到底是怎么回事。“潇琳琅,你刚才……梦到了什么?”
沉默了片刻,端木洌还是直接问了出来,懒得拐弯抹角了,“我看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梦里的东西很恐怖吗?”
“是,很恐怖。”
提及恶梦,潇琳琅的笑容变成了苦笑,而且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我梦到……”她一边回忆着,一边将自己梦里的内容慢慢讲给端木洌听了,而且在轻声的讲述中,她居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以至于后来对端木洌说了什么,她都不是太有印象了。看到潇琳琅重新入睡,端木洌轻轻关掉了床头灯,一双如星般璀璨的眼眸在夜色中微微地闪烁着,仿佛在计较着什么。一夜无话,两人就这么互不侵犯地度过了第一个夜晚。潇琳琅纵使心中疑惑,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得将疑惑憋在了心里。也许……昨天晚上端木洌太累了,所以不想那些床第间的事了吧?反正来日方长,他大概也不用急在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