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是——方牧恩在骗他。因为这个时机来得太巧了，只要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能离开励城，从此天高任鸟飞。偏偏方牧恩在这个时候难受，而且还是一副不得不去医院的样子，怎能然顾继臣不心生疑惑？所以顾继臣顿了顿，安抚方牧恩说：“牧牧，再忍忍，再忍忍，等到了邻市我立刻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说着，顾继臣就要把方牧恩放下继续去开车，但却被方牧恩死死拉住了衣角。方牧恩是真的感觉小腹在不断发疼，这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当年和陆琛晟私奔时出了车祸后，她的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方牧恩有一种感觉，如果现在不立刻去医院，也许她的孩子真的要出事了。此时的方牧恩再也顾不得伪装，她看向顾继臣的眼神充满仇恨：“顾继臣，如果我的孩子除了任何差错，我恨你一辈子！”

顾继臣一下子踩了刹车，车子刺耳的急停声让方牧恩的后背都发凉。“牧牧，你不能这样子。”

顾继臣的眼中，自我意识和催眠的威力再抗衡，他神色变幻，看向方牧恩的眼神充满了悲伤。方牧恩这会儿一门心思只想着去医院，根本都不看顾继臣的脸：“我是认真的，如果我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发誓，从此再不看你一眼！”

停顿了几秒钟，在方牧恩忍不住继续放狠话的时候，顾继臣叹了一口气：“牧牧，你真是个狠心人。明知道我那样爱着你，你却偏偏用自己来威胁我。你的肚子里不过是个孽种，没有了我们还可以有下一个孩子，你何苦这样伤害我呢？”

如果顾继臣愤怒或者悲伤，方牧恩觉得自己都有把握能够说服他送她去医院。可现在顾继臣这种平静的样子，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远离这个男人！方牧恩的潜意识在滴滴报警。而方牧恩也这样做了，只可惜再大的空间也有到尽头的时候，更何况这只是一辆小小的越野车。“顾继臣，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以为你做出这种多么爱我的样子，就会让我忘记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吗？更何况，你现在不就正在伤害我？”

刚刚的警惕让方牧恩的理智回笼，她忍住心慌和剧痛讽刺顾继臣。果然，每次提起当初的背叛，顾继臣都会有一些心虚。现在，这些心虚终于起到了作用，顾继臣原本因为方牧恩态度变得冰冷的脸，又多了几分软和。“不是说好不要提过去的事情了么？牧牧，我已经改了。我这样爱你，你再相信我一次不行吗？”

“你爱我的方式就是看着我疼痛，看着我痛苦？那我还真是消受不起啊。”

方牧恩从来都不是个争口舌之利的人，但现在她只有让自己能言善辩起来。”

现在她所能依靠的人都不在，唯一在身边的顾继臣却偏偏是最不可靠的一个，方牧恩甚至都有些绝望了。她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闹腾，而且力气越来越小。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宝宝离开她么？想到这里，方牧恩不想在顾继臣面前示弱的，可还是控制不住眼睛，留下了眼泪。晶莹的泪珠反射出的光芒刺痛了顾继臣，他忽然长叹一口气，锤了一下方向盘。“我，永远都会败在你的手中，我的牧牧。”

看到方牧恩越来越没有血色的脸，和已经冷得像是冰块的手，顾继臣竟然选择了妥协。他打了方向盘，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走。顾继臣竟然如此轻易被说动，就算方牧恩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也没有想到，她一下子竟然愣在了那里。“牧牧，我是真的爱着你，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

顾继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眼里是满满的苦涩。他不是笨蛋，这段日子以来方牧恩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哪怕他被自己催眠了也是能够感受出来的。但是他没有拆穿方牧恩，反而很配合她所有的行动。毕竟如果真的撕破脸，恐怕他梦寐以求的亲昵、贴近就想都不要想了。所以宁愿被糊弄，顾继臣也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这样他好歹可以亲吻牧牧的脸颊，将她揽入怀中。是的，他爱她。这个认知在他从火葬炉里跳出来的那一刹那，就再清晰不过了。看着方牧恩梨花带雨的样子，顾继臣甚至在想，如果当初他们最好的时候，他的心还没有彻底冷硬起来的时候，牧牧不是永远都那副沉稳平静的样子，而是像现在这样会哭会闹，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哪怕心中再不甘，再愤恨，他也不可能看着方牧恩流泪的样子无动于衷啊。自诩聪明一世的顾继臣承认，自己栽了，在很早以前就栽在方牧恩的手上，只是他一直抗拒而已……方牧恩于顾继臣来说，是他面临死亡最近的时候想起的第一个人，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人。所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都要得到牧牧。可现在，牧牧眼看着越来越危险，他没有别的选择。即使……可能面临的结局是暂时失去牧牧。感觉到车后座方牧恩的喘息越来越厉害，意识也越来越不清楚，顾继臣的脸上尽是疯狂，他一路踩着一百六十迈的油门冲回市区，在一片尖叫声中往最近的妇产科医院飞驰而去。极速的车速，让方牧恩不适极了，她的肚子开始一阵阵的痛，也让方牧恩的情绪极为糟糕，她开始发泄自己憋在内心一个多月的怒火。“顾继臣，你该死！”

“顾继臣，你混蛋！”

“顾继臣，我永远都不想看到你了，你真令我恶心！”

到了后来方牧恩因为太疼太害怕了，所以直接晕过去，也就没有看到顾继臣听到她真实想法时的反应。等到她醒来，车子已经开的很慢了。“现在在哪里？”

方牧恩挡住车外的阳光，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疼晕过去！她的第一反应是——抚上小腹！“这里是医院，你放心，孩子很健康。”

推门进来的医生听到方牧恩的问话回答说，“你爱人在这里陪了你很长时间了，连窝都没挪，大妹子，你真是好福气啊。”

方牧恩这才看到靠在床边椅子上打盹的顾继臣，又想起医生刚刚说得话，正要反驳，却看到顾继臣已经醒过来了。后知后觉的方牧恩这才想起来之前疼得厉害的时候她是怎么谩骂顾继臣的，甚至还暴露了她对顾继臣的恨意。没想到……“牧牧，你醒了？”

顾继臣打盹的时候脖子闪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眼正好看到方牧恩眼神很复杂地看着自己。“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呢？”

方牧恩没有回答顾继臣，反而说：“看来你是脑子清醒了？顾继臣。”

顾继臣愣了一下，苦笑说：“不愧是牧牧，我还没有说话，就被你那么快看穿了。”

没错，就在送方牧恩来医院的路上，顾继臣已经自动解除了催眠。当初他自我催眠的警戒线就是方牧恩的态度，只要方牧恩说出“我恨你”，他自然就可以从美好的幻想中走出来。只是没想到方牧恩竟然这么能忍，一个多月的囚禁，不仅没有让她失态反而把他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这次意外要去医院，恐怕方牧恩也会想办法逃出去的吧？心爱的人如此聪慧，却恨着自己。顾继臣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悲哀。得知顾继臣已经清醒过来，方牧恩心中的警惕提到最高层次。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顾继臣哪怕知道她一直都在应付他，也没有丧心病狂地不让她来医院。如果这次宝宝再出事情，方牧恩就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坚强的活下去了。“你走吧。”

方牧恩望着窗外，不想看顾继臣。她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自然也没有放弃对顾继臣的仇恨。这一个月的囚禁生活，虽然顾继臣对她体贴备至，但丝毫没有抹去方牧恩对他的恨意，反而更加增强了。但是现在，她知道，就算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如果顾继臣想要伤害她，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在哥哥和阿晟还没有找到她之前。所以她宁愿趁着顾继臣好像脑子还不太清醒的时候放虎归山，也不愿意让他留下来有伤害自己的机会。顾继臣怎么可能离开，他的眼中开始闪现疯狂和理智的挣扎，可惜背对着他的方牧恩没有看到。“牧牧，我爱你啊。”

顾继臣简直都要把心掏出来给这个无情的小女人看了，但是方牧恩无动于衷，连头都没有扭过来一下，所以她也没有看到顾继臣一步一步地逼近她，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冷凝。这种有些危险的氛围，是被顾继臣的手机声打破的。也是这个声音，才让方牧恩发现顾继臣离她已经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了。“喂？”

顾继臣的口气很不好，但是听到电话那头兰锦瑟的声音后，他神情一变！“你个蠢货，竟敢往医院跑，是生怕方牧晔他们找不到你吗？现在方家和陆家的人已经马上就到医院了，你赶紧麻溜儿滚蛋！”

兰锦瑟的声音很大，所以连方牧恩都听到了她说得话，眼中尽是欢喜。哥哥和阿晟……终于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