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朗汀直接被投放到黑水城。 这也是他生来第一次亲眼看到流放地的城市。 确实挺邪恶，但没有想象中那么邪恶……也许是坐牢坐半年，看利刃和夜族都看习惯了，一些更奇怪的混血也没有引起更强烈的情绪。 抛开外貌不谈，黑水城其实和主世界部分治理不善的城市差不多，有一定秩序，秩序的下面藏着的是灰色地带，刚进城就看到沿街收保护费的。 要说什么吃人、邪恶祭典，反正暂时没看见，但不能排除可能存在，因为他在街巷里乱窜的时候，看到过和泥土混在一起的干涸血迹，当然也可能是谋杀或单纯打斗。 除了移动中碰到几个样貌不敢恭维的……应该是女性和他套近乎，整体感觉居然还行。 艾格朗汀虽然是为光明教会做事，不过作为调查员，本身并不参与处决刑讯等行为，在他眼里，调查混血动向只是一份工作罢了。 若是真的狂信徒，到流放地来在满地混血的包围中怕是要疯。 总之先设法安顿下来，再设法赚些钱养活自己吧。 安顿的第一要务是要弄明白本地话怎么说，这就要靠魔法道具店了。 但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要在几万人的城市里找到也许只有一两家的魔法道具店，并不那么容易。 找了一圈无果，又回到黑水车站，先做点搬运工作。 这工作不太需要沟通，找到工头一顿叽咕，虽然双方一句没听懂，但也知道该怎么做。 几个小时下来，等领工资的时候，感觉被黑了一点钱。 艾格朗汀只是盯了工头一眼，并未闹事，欺负外地人也是各地都能见到的常规戏码，谁让他不会说本地话呢，缺了工头都不知道怎么和雇佣方谈待遇。 拿钱买食物，随便找个角落猫一晚，第二天还是一样，花些时间找魔法道具店，再挤出一些时间到车站打工。 主世界也有铁路站，不过那些铁路都是只连接两个城市或矿区到城市，繁忙程度和黑水城这个完全不能比，这一个车站可能就养活了上千人。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都过着一样的生活，结果魔法道具店硬是没找到！ “不可能没有啊，难道是没招牌？”
艾格朗汀有点慌。 就算他是调查员，在一个语言不通且完全陌生的城市里要找到一个没有招牌的店铺也太难了。 “不行就去做流民吧，看看别的城市能不能找到有招牌的。”
回头做流民就容易多了，他继续混几天日子，便找到一伙真的流民顺铁路北上。 流民缺乏营养，走个路都可能摔倒，行动十分缓慢，花了三天才抵达来时乘车只用了一个小时的地方。 这边入境后和流民一起被集中起来管理，有人来给他们上课。 上识字课的举动让艾格朗汀惊了。 不需要太丰富的联想力，只看他们给外来流民免费上识字课，就能想象这片领地上的识字率有多夸张！ 识字率在主世界是个极富争议的话题，有的地区认为民众识字了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刁民难以管理，也有地区认为识字率高些在人才选拔时可以多些选择，也有利于发展商业。 但不论持有哪种观点，也没谁去搞全民扫盲啊。 艾格朗汀把自己的见闻都写在扫盲学校发的小本本上，偶尔拿出来翻看。 “全民都识字，还有忠诚可言吗？”
把忠诚和知识挂钩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主世界的一种区域型观点，也就是反对提高识字率的那群。 该观点认为，只有知识较少，付出忠诚之外没有其他路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人们才能普遍保持朴素和忠诚。 艾格朗汀对这种观点有一点点信。 以他自己和法师群体为例，两者明显对神和王室都不够忠诚，也许真的是因为知识和见识带来的结果。 再参考某些识字率能超过20%的商业型地区，那种地方往往也不谈忠诚，只谈钱。 这个问题深入下去哲学味太浓了，而且有以偏概全的嫌疑，艾格朗汀也只是把问题记录下来，留着日后观察。 识字课读了几天，还有对他来说更惊悚的事。 这天大概是什么节庆之类的，流民区里的人流明显比平日里大，上课的人也更多，就在这天上课时，有两名法师来课堂上，点了十个人的名字，给加持语言通识！而且这天上课的老师也自带语言通识效果。 艾格朗汀自己就是其中之一，他看了看，好像都是学习效果比较烂的才会加。 这种行为更是实锤了这片区域里识字率绝对接近十成！ 语言通识传说是古代法师为了让不够聪明的魔偶能理解复杂命令而弄出来的，也有说是为了和猴子对话产生的，不管怎样，它在经历了多位大师的改进后，的确成了法师体系最有代表性的二环法术之一，只是主世界有三大通用语，能用到的机会不多，也正是因此艾格朗汀当年没有浪费时间去学，最近经常为此后悔。 有了法师直接加持的语言通识，便能先理解词义再去学习发音，远比从发音开始循序渐进效果好，学习进展飞快。 等加持失效的时候，艾格朗汀已经能靠自己进行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与书写。 全民识字，他很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的身份虽然是流民，本地却并没有限制流民的活动区域，只对行为做出了规定，不能违法、不能乞讨、识字数低于两千不能离开扫盲班。 艾格朗汀虽然靠着语言通识，几天就干出一两个月的成果，不过要通过两千识字量的考试，距离及格还是差点。 他没什么牵挂，白天直接在流民区里帮着建房子领工资，晚上上课，或者白天出去看看城市里的情况，非常自在。 或许有点先入为主，在他眼里，全民识字的整体气氛就是不同。 市场里看到有人玩一种很复杂的桌游，围着的人加一起可能四五十个。 “你看得懂吗？”
他用肩膀顶了顶最近的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混血。 “《魔界攻防战》你看不懂？刚从山里出来？”
“差不多，我还没拿到户籍。”
“难怪。”
这位搞明白情况，低声叽叽喳喳一顿介绍。 内容非常多，只听这规则就知道，不识字要玩这种游戏非常困难，得想办法让认字的不停的反复读规则书一直到全部背诵的程度，不太可能有人有这样的耐心。 游戏之外，因为所有人都有一定的基础数学能力，买卖行为也很特化。 外地商人和本地商人的批发交接不算，对于零数学基础的人群，在零售层面是做不到完全按重量销售的，必须要有个对应的容器，或者按个卖。比如面粉，没有数学能力的人只能认一袋或一桶多少钱，袋子或桶子装得满不满才是交易能否达成的关键，给他单拎4.3公斤出来，他算不出来就不会认可这种交易方式。肉食也差不多，只能算一条腿多少钱，半边蹄膀多少钱，拆开了想卖出去就难了。 而在这里除了街边当场做好的面饼、豆饼，直接面对民众的区域小市场里都是按重量计价，并不会豆子用一种容器，面粉又用一种。 识字率和数学能力也体现在劳动方面，时间长了就会发现本地认很少有在车站打工的，偶尔遇上一个一问，多半是家里有人生病，要请法师钱不够。 艾格朗汀也说不出好坏，但很特别，也许……比主世界很多国家都更好？ 在路口城混了一段时间，看到征兵告示，想一想还是没混进去，怕再给他关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