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淼把话说完便准备离开，然而还没走出一步，一道满含怒气的声音震住了她。“把人打成这样，就想这么走了吗！”

顾小淼抬起头，心跳不由突了突，眼神里满是茫然和不知所措。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顾小淼并不陌生，他是立凯威的父亲，去年过年她跟立凯威回老家见过面的。随后立家的三姑六婆都来了，阵势汹汹，几乎把门口给堵住了。眼见这一个个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愤恨，几双眼睛盯过来，顾小淼头皮发麻，这下麻烦了……江依蓉亲昵的挽上老太太的手臂，甜甜的喊了声“奶奶”，娇软的声音还有她一脸的乖巧善良，让顾小淼大为吃惊。她忽然明白江依蓉为什么要叫她来，方才为什么要跟她说那样的话……“立伯伯……”“住嘴！你没脸叫我！”

顾小淼微张着嘴巴，话没说完也闭上了。面对立家的围堵，她孤立无援，何况对方又是长辈。立父让护士继续给立凯威擦身，换掉弄脏的床单。年轻的小护士看到床上惨状，立即变了脸色，“这、这不是我负责的，我去找护工来。”

“站住！”

小护士转身就走，动作很匆忙，立父板起一张脸喝住她，“你是医院的护士，病人的问题难道不是你的责任？”

“可是他这……”护士瞥了眼床上那堆排泄物，差点要吐出来，连忙捂住了嘴。这一举动让立父的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什么破医院，嫌脏还来当什么护士！你们这里的医生护士就是这么瞧不起人的？”

小护士红了脸，可也实在无法面对脏污的床。“算了算了，我来吧。”

立凯威的长嫂连忙劝阻，“你们都出去，别围在这儿了。”

立家上下亲戚离开了病房。顾小淼干干的站在那儿，看着立凯威的长嫂给他擦身，让小护士给她搭把手，把立凯威挪开，然后换上干净的床单。收拾完，房间里的气味终于散了些。老太太走到顾小淼面前，一双浑浊的眼睛含着泪水，满是怨气道：“你都看到了吧，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他才变成……”“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心肠怎么这么恶毒，你怎么能……”老太太颤抖的手指着她，怎么也说不下去了。顾小淼看着八十岁高龄的老太太悲痛欲绝的模样，心情十分沉重。“这件事的确因我而起，该负的责任我会负，但其中必有原因，请您听我解释……”“还解释什么！你还要解释什么！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我的孙儿，而不是你！谁对谁错，哪怕就是他对不起你，你也不该叫人把他打成这样！你……”老太太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晕过去。“奶奶，您别生气，身体重要。”

江依蓉扶着老太太，忙给她顺气。顾小淼垂了垂眼，保持缄默。老太太在床边坐下，一边哭一边数落了起来，“可怜我这么优秀的孙儿，现在连眼睛都没法睁开了，还要让人给他擦身，端屎倒尿……往后，往后他还要怎么活啊……”“凯威啊，开始你带她回去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她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跟你八字犯冲，不能在一起！你偏不听我的，现在好了，这小狐狸精跟别的男人跑了，还让她那个野汉子把你打成这样……落得这个下场你让奶奶怎么想得通啊！”

老太太转过头来看顾小淼，红着眼睛老泪纵横，撑着手杖摇头叹气道：“你这姑娘，别出来害人了，这辈子，你都不会幸福的……”顾小淼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她越是镇定，内心状态就越糟糕。“奶奶，您别担心了，凯威会好起来的，我会联系国内最好的医生来医治他。”

江依蓉陪在老太太身边，轻轻承诺。老太太握住江依蓉的手，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孩子，好孩子……你要是早点和凯威在一起，我就让他把你娶回立家，也不至于变成现在……唉，是凯威没这个福气。”

江依蓉连忙谦逊应道，眸里快速划过一抹不屑。这些话当着顾小淼的面说出来，满是讽刺意味，她不想再听下去，却也没有离开的理由，不知道她和江依蓉的对话立家人听到了多少，现在她是百口莫辩。立父一直站在床边沉默不语，顾小淼望向他，平静的黑眸眼神定定，“立伯父，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很抱歉，但您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话？”

“别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立父走到一边，闷头点了只烟，刚要放到嘴边，顿了一下，又把烟摁灭在烟灰缸。他眸子灰暗盯着手中的烟，粗糙的手指捏着烟不停地在烟灰缸里旋着。顾小淼顿时懂了，不管她说什么，哪怕立凯威罪大恶极，没有哪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己儿子半身不遂且变成植物人。她识趣的把还原那天事情真相的念头打消了，因为立家上下就算知道了是立凯威为了前途跟江依蓉狼狈为奸，不仅害她失去名誉还想杀了她，他们也不会因此而原谅她。既然把她找来了，想必也没那么容易放她离开。“立伯伯，立凯威被打成这样的确跟我有很大的关系，您说吧，这事您想怎么处理？”

立父把烟灰缸推到了一边，抬起头来，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杀人偿命，凯威命硬，侥幸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也……”他喉咙梗了梗，红着眼睛望向病床，“你就留在他身边赎罪吧。”

“您的意思是，日后都由我来照顾他，他一日不醒，我就要留在他身边给他擦身，端屎倒尿？”

立父转眸看了过来，“这是你欠他的。”

顾小淼握了握拳，有些顶撞之意，“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只能向法院起诉。我立家虽然不是大家门户，就算有人给你撑腰，但你打伤我的儿子，证据确凿，我还是告得过你！”

“最好让她坐牢！这种恶毒的女人就应该抓起来，接受法律的制裁！”

老太太指着她喊了起来。顾小淼当然知道，未婚出轨根本就不算有罪，而且江依蓉传视频污蔑她以及后来他们想要弄死她，她都没有证据，所以如果走司法程序，这场官司吃亏的肯定是她。顾小淼环视了病房一圈，目光扫过立父和立老太太，一个冷漠，一个愤恨怨念，而江依蓉，同情的望向她。“那就请您告吧，法庭给我判什么罪就是什么罪，我不会逃。”

她一字一句说道。不去看怔住的立父，转身就走。“你会受到惩罚的，你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身后回荡起老太太恶毒的诅咒，顾小淼已经不想去管了，低着头加快脚步。“我倒要看看，她会受到什么惩罚。”

低沉冷冽的声音徒然响起。埋头走的顾小淼“嘭”的一声，撞上了坚硬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