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些管事妈妈抱着账册,捂着肚子出花厅,方妈妈脑门上黑线直个往下掉。 可怜王妃怕世子妃看账册不耐烦,特意派丫鬟来给她传话,让她多劳累些,谁想到世子妃竟然对看账册这么不耐烦,居然让这些造假的人把账册带回去,把自己造假的地方标出来…… 这一通操作,方妈妈都看糊涂了,世子妃口口声声说不追究,可这架势分明是要追究到底啊。 账册甩出去了,姜绾浑身都轻松了,金儿看着她,欲言又止。 姜绾见了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金儿道,“奴婢有些不明白,那些管事妈妈就算标记了,姑娘也还是要看一遍的,为什么还要让她们把账册带回去标记呢?”
不仔细看,就不知道她们漏标了。 仔细看,那就没有让她们标记的必要了啊。 姜绾勾唇道,“她们不会标记的。”
“啊?”
金儿眼睛睁圆。 姜绾只笑笑,没再说话。 二太太三太太被夺了诰命封号,老夫人被贬,三人都病倒了。 府里请了太医,给老夫人诊治后,又去二太太三太太处。 本来她们病了,姜绾作为小辈怎么也要探望下,但这事因她而起,她去探望,只会让人病上加病,干脆当不知道这回事,该干嘛干嘛。 药丸调制好了,河间王府的那份,姜绾让铁鹰送回去,给太皇太后的,姜绾送去给王妃。 姜绾把账册交给那些管事妈妈的事,王妃已经知道了,虽然她不赞同,但也没多问,既然王爷把管家权交给了姜绾,姜绾怎么做,她都该相信她这么做自有深意。 给太皇太后的养生丸,按理该王妃亲自送进宫,但眼下她动了“胎气”,去前院接旨已经很勉强了,哪里进的了宫,送药丸的差事就落到了李妈妈身上。 时辰还早,李妈妈就进宫了,王妃拍着姜绾的手道,“管王府是个辛苦事,母妃知道你不喜欢,但王府始终是要交到你和远儿手里的,辛苦些时日,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母妃。”
姜绾乖巧的点头,然后道,“母妃,我打算把那几个管事妈妈都换掉,但我从河间王府带来的人都不擅长管这些事,母妃多找几个信得过的给我。”
王妃道,“换掉二太太三太太的人倒是容易,只是老夫人的人……。”
之前王妃管家,不是没想过把老夫人的人换掉,但始终找不到机会,那些账册做的滴水不漏,偶有一点小问题,也有老夫人袒护,根本无从下手,若是强行换,只怕王府会生出乱子来。 姜绾并未解释,只道,“母妃尽快挑好人选。”
尽快两个字,姜绾咬的格外清晰,然而王妃并未放在心上,关是姜绾让那些管事妈妈看账册就要五天了,要把人换掉至少也要五天后了。 王妃不知道,姜绾这尽快两个字可不是随便说的,王府随着老夫人病倒平静了两天,第三天早上,王府就又热闹了起来。 一大清早,姜绾还在酣睡,就被金儿给摇醒了,“姑娘,你醒醒啊,出事了。”
姜绾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道,“出什么事了?”
“那几位管事妈妈跑了,”金儿急道。 姜绾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再睡会儿,等我睡醒了再说。”
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金儿那叫一个急啊。 姑娘是不是没听见她说什么? 府里一夜跑了七位管事妈妈,而且还是拖家带口跑的,府里这会儿都乱作一团了,姑娘怎么还睡的下去啊。 想继续叫姜绾起床又不敢,只能急的在屋子里打转。 转了几圈后,金儿去找方妈妈,让方妈妈先去大厨房,其他地方乱些还好说,大厨房一乱,早午饭都是个问题。 姜绾又睡了大半个时辰,醒来时,精神抖擞。 金儿一脸哀怨的看着她,姜绾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金儿道,“姑娘,奴婢先前叫醒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不就是跑了几个管事妈妈吗?”
姜绾随口道。 金儿,“……。”
不就是…… 姑娘这话说的也太轻松了吧,这可不是小事啊。 姜绾笑道,“放心吧,她们一个也跑不掉。”
“啊?”
金儿惊呆。 姜绾掀开被子下床,金儿赶紧过来扶她,好奇道,“姑娘这么确定她们跑不了?”
姜绾笑道,“要叫她们跑了,铁风也别在王府混了。”
铁风可是暗卫,那些管事妈妈都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连她们都拦不下,还配做个暗卫吗? 铁风不在,铁鹰老实待在树上。 他觉得不止铁风不配做个暗卫,他也不配了。 卧底柏景轩,本来是想大展宏图的,可做的都是些买药材跑腿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这么蹉跎下去,他都快忘了怎么杀人了。 如今顺阳王已经找回来了,可看大掌柜和二掌柜似乎没有和顺阳王相认的意思,顺阳王遇刺,大掌柜都没有派人去护着,铁鹰都有些捉摸不透大掌柜是怎么想的了。 姜绾梳洗完,和往常一样吃完早饭,然后出门。 姜绾没有下台阶,吩咐金儿道,“端把椅子来。”
金儿还以为姜绾要去前院,赶紧叫小丫鬟搬了椅子来,还搬了个小几,摆了茶盏。 柏景轩的丫鬟婆子都不知道世子妃要唱哪一出,哪有坐在门口的? 姜绾端起茶盏,轻轻的拨弄着,才喝了一口茶,赵管事就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不少人,看的柏景轩的丫鬟婆子目瞪口呆。 那些人不是别人,正是逃出府的七位管事妈妈和她们的家人。 一家人一根绳子捆着手,极好辨认。 柏景轩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 不是说都逃了吗? 怎么瞧都被一锅端了啊。 领着他们上前,小厮一脚踹过去,几位管事妈妈跪下,他们的家人也都跟着跪下了。 姜绾把茶盏放下,眸光一扫,笑道,“看来是贪墨了不少银子,想着要交出来,还逃不掉被卖的命,不如带着钱先逃了,左右身上有钱,只要能逃出京都,不仅能置办田产,还能买几个下人伺候着,远比在府里伺候人强是不是?”
几个管事妈妈面如死灰。 她们中计了! 世子妃把账册交给她们,本意压根就不是要她们标注,她就是想逼她们逃离王府,好抓她们一个现形! 她们傻乎乎的摸不透世子妃的想法,稀里糊涂的就掉进了世子妃给她们挖的坑里。 世子妃才多大年纪啊,心思竟然这么深沉! 姜绾看向赵管事,“她们贪墨的钱可都扣下了?”
赵管事回道,“她们的包袱都扣下了,但银钱不多,少则两三百两,多则四五百两。”
这些钱足够他们出府过好日子了,但贪墨的肯定不止这个数。 “账册呢?”
姜绾问道。 赵管事摇头,“搜查过她们屋子,没见到账册,应该是烧了。”
姜绾问道,“依照家规,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杖毙,”赵管事回道。 姜绾叹息一声,“这么多人一起杖毙,还真有些于心不忍,打一顿卖了吧,他们的卖身契呢?”
这些人的卖身契都不在赵管事手里,他道,“有些在松龄堂当差,有些在西院和北院……。”
“方妈妈,派人去取他们的卖身契,”姜绾吩咐道。 方妈妈就派丫鬟去各院取卖身契了。 当然了,这卖身契是肯定拿不来的,但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 很快,去找二太太的丫鬟回来道,“二太太卧病在床,西院的丫鬟压根就不理奴婢,奴婢多说了几句,差点被她们撵出来,还说西院的丫鬟,就算要管教,也该由二太太管……。”
这话听的赵管事都服气,二太太受了这么多教训了,还敢不把世子妃放在眼里,这些人是西院的丫鬟不错,可西院不也是王府的一部分? 二太太既然把自己人放到管事的位置,犯了事,要是当家主母管不了,还叫什么当家主母? 难不成管家权只有当牛做马的份,连处置个人都不成了? 姜绾也不生气,道,“二太太病了,不好打扰她休养,去找二老爷,如果他也是这么觉得的,以后西院下人的吃穿用度一律和公中无关。”
吃公中的喝公中的,结果不受公中管,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今日休沐,二老爷就在府里,丫鬟跑了一趟回来道,“二老爷说,这些犯了错下人,世子妃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必过问二太太。”
姜绾道,“没有卖身契就卖不了,岂不是我想网开一面都不行了?”
方妈妈道,“世子妃头一回管家,正需要树立威望,这些人心太贪,被杖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您给他们一条活路,二太太不肯给,您何必心软?”
“那杖毙吧,”姜绾闭眸道。 方妈妈摆手,柏景轩的丫鬟已经搬了凳子来,就等上板子了。 才把几个管事妈妈摁在板凳上,那边陈妈妈过来道,“世子妃要把这些人都杖毙?”
姜绾轻“嗯”了一声。 陈妈妈道,“王妃怀胎不易,如今还动着胎气,正在卧床歇养,世子妃一下子杖毙这么多人,恐对王妃养胎不利,饶他们一命,就当是给王妃腹中胎儿积福了。”
居然拿王妃腹中孩子做挡箭牌,替这些犯家规的人求情。 姜绾歪头看着陈妈妈,金儿已经不满出声了,“陈妈妈是觉得我家世子妃格外的好说话是吗?”
“那日老夫人要罚我家姑娘,怎么没见你给我家姑娘求求情,老夫人要是从轻处置,我家姑娘也不至于闹着要寻死。”
陈妈妈面色难堪,“我是为了王妃好……。”
姜绾看着她,“真的是为王妃好,不是在咒王妃?”
陈妈妈惶恐,“奴婢不敢。”
不敢? 姜绾站起身来道,“陈妈妈刚刚的话,难道不是在说只要我今个儿杖毙了他们,王妃腹中胎儿就生不下来,这不是咒王妃是什么?!”
陈妈妈差点跪下了,她可没有这个意思啊。 她极力否认,姜绾抬手打断她,“我也不想手上沾血,哪怕她们罪有应得,是二太太不给她们活路,陈妈妈也别在这里劝我,你去找二太太,把她们的卖身契拿来,我绝不会要她们的命。”
说完,不等陈妈妈开口,就道,“来人,送陈妈妈去二太太那里拿卖身契。”
不给点教训,还真以为闲事那么好管了。 陈妈妈后悔多嘴了,她只是于心不忍,谁想到现在被世子妃逼的骑虎难下。 陈妈妈是来送卖身契的。 二太太三太太把管事的和一家老小的卖身契撕了,老夫人的那份并没有,或者说,老夫人的人是未经允许,私自逃出府的,本来她们不想逃的,可受不住其他几位管事妈妈蛊惑,也生了逃出府过自己的小日子的心。 她们的账册做的细致,可还是没瞒过世子妃的眼,看出了端倪来,老夫人都被世子妃害的被贬了诰命封号,世子妃要拿她们开刀,老夫人护不住她。 一时鬼迷心窍跟着那几位管事妈妈一起逃出了府,谁想到刚出府连这条街都没出就被人逮住了。 老夫人把卖身契都送来了,这是成全她们离府之心…… 两位管事妈妈肠子都悔青了,其他几位管事妈妈脸色白的没有半点血色,她们的卖身契是看着撕毁的,世子妃的人要不到,陈妈妈去结果也一样。 姜绾就坐在椅子上等着,等陈妈妈空手而回。 陈妈妈一脸僵硬的走进来,姜绾道,“这回陈妈妈知道是谁不给王妃腹中胎儿积福了吧?”
陈妈妈无话可说。 姜绾拍拍手道,“没有了账册,我也没法知道她们到底贪墨了多少钱,包袱里的钱充公,剩下的就拿命抵吧。”
几个婆子当即板子举高,朝那五个管事妈妈打下去。 疼的那些管事妈妈嗷嗷直叫。 几声之后,姜绾揉着耳朵道,“停。”
婆子们都望着她。 姜绾道,“这叫声听的我实在受不了,在柏景轩杖毙他们,没得弄脏了我的地方,送他们去二太太三太太那里,当众杖毙他们,没准儿二太太听不得这惨叫声,愿意交出卖身契,饶他们一命。”
“当然了,她们要肯招供出贪墨的银钱数目,花在了什么地方,但凡能追回来,我就当给王妃腹中胎儿积福,送她们去庄子上,留他们一家老小的命。”
姜绾说完,把这事交给赵管事和方妈妈去办。 赵管事对姜绾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世子妃这一招够狠,借着陈妈妈的话,拿西院下人的命给西院众人立威,告诉她们,帮二太太做坏事就是这样的下场,一旦落到她世子妃手里,二太太都休想护得住她们。 而二太太,这些管事妈妈可都是她的心腹,连心腹都护不住,往后谁还敢为她卖命? 这是打算把二太太三太太活活气死啊。 赵管事带着人去了西院,没让人堵嘴,惨叫声惊的树上的飞鸟扑腾着翅膀逃命。 屋内,二太太气的嘴里都有了血腥味,双眸赤红的几乎要杀人。 要不是她才被夺了诰命封号,做事谨小慎微了,那几个管事妈妈她早毒死了,岂会给姜绾活捉她们的机会?! 可卖身契已毁,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去衙门补办。 那惨叫声听的二太太心都颤抖,怕她们会扛不住招供。 嗯,怕什么来什么,这边二太太还没想到办法封口,那边几个管事妈妈忍不住招了,“我招!我招!”
“我从大厨房贪墨了三千两,留了两百两,剩下的都交给了二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