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轻易脱身了?赵瑔站在雷府高大巍峨的门楼下依然有些不敢置信,他能毫发无伤被礼送出门固然有长老令牌之动,但仅仅是看“长老”的面子吗?“怎地?偷入人家闺女秀房没给打断腿送官还不高兴?”
小谢不知从何处现身,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他一阵。“我在想啊,雷家这么大的家业,雷员外身为家主,会是易与之辈么?”
赵瑔仰头看了看“史上最大石狮子。”
“依你看,他是个甚么样的人?”
小谢的态度有点懒散。“不好说,似乎······?说不好。赵瑔边说边摇头。他记起以前有一次去动物园看东北虎,饲养员扔进去几只鸡,而东北虎捕食时的神态竟有几分慵懒,解说员介绍说因为知道有人定期喂食,饲养的东北虎捕猎欲望已大大消减。今晚雷一鸣的言行不知怎么让赵瑔思维跳跃,至于原因当然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雷一鸣对赵瑔私闯雷府偷会自己的闺女没有认真追究。“无量天尊某今日因你道行受损,若异日不得修道正果,小子哼,皆是因你所误。”
小谢若有所思,嗔怒地瞪了祸端一眼。“别担心,如果是 因为哥的原因误了你的终身,哥对你负责。”
小谢的眉毛拧了又拧,何以这小子的话怎么别扭?宾悦客栈。锦江鼠徐江已等候多时,好不容易见赵瑔,小谢两人进了门,连忙上前见礼,“小人见过赵公子。”
他身边还有两名汉子一同也跟着唱个大喏。“这么晚了徐兄这是······莫非有要事相告?”
赵瑔伸手作势邀坐,顺便扫了他身边两名同伴一眼。无风子一直相陪徐江。此时浅笑道,“你们前脚走,徐壮士后脚便寻来,贫道也不知晓你们去了哪里,是以徐壮士及其伴当便等到如今。”
“罪过罪过,劳几位久等。小生拜访了一位旧友,呵呵呵。”
赵瑔的笑声在谢春风听来有三分浮浪,帅道人心里再起纠结,今夜到底该不该助这小子翻墙?“小人有喜事相告,说来还是小人这两位朋友的功劳。”
徐江从见到赵瑔就笑得脸上开了花。“容小人为赵公子引介,这位名胡彪,另一位唤作叶闯,他二人皆是小人的发小。”
“小生远来,尚需要借助武昌好汉之力,各位厚义小生必有一谢。”
赵瑔的口吻已经有吃江湖烦的三分架势,只是他舍不得放下的“小生”听来不伦不类。“赵公子客气了,我等平日里胡乱混口饭吃,不过藉藉无名之辈,些许微劳不足挂齿。”
胡彪身材高瘦,眉眼灵动,“江哥与我俩情若兄弟,先前他曾告与小人们赵公子慷慨解囊施以援手,小人们感同身受,赵公子仁义,理应受小人们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赵公子托住一个的手臂,拦不住旁边的叶闯,“我说,大家都是义字当先的好兄弟,便不要自家关上门互夸罢?”
一句玩笑话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徐江三人闻言感受又自不同,真真是人的名树的影,“遮奢小官人”既风趣又全无成名人物的架子,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徐兄所言喜事未知如何?且让小生猜上一猜。”
“可是查到了那程涯州的下落?”
赵瑔虽认为目前能让徐江喜动于色的唯有这件事,却又暗笑自己过于心急了,半天时间找一个人,大宋可没有派出所户籍联网,哪有这么容易。“正是。”
徐江满面得色。他虽混迹于市井,却也深明“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与赵瑔素昧平生,人家赵公子见他一时窘迫竟毫不犹豫地仗义施财,这份恩义令他动容。“当真?”
周秉义推门进来,正巧听到两人对话。这货估计喝了点小酒,眼神迷蒙脚步不稳,三元第一眼见到小官人,立刻来了精神,小跑着蹿到主子身边站定,鼻子疑惑地上下抽了抽。“哈,今天好事连连看来不去买彩票可惜了。”
赵瑔顿时眼珠子发亮。我日城狐社鼠比户籍警更给力,果然是专业的事要找专业的人去做,想来徐江这两位朋友是专业人士了。胡彪一见赵瑔征询的脸色即笑言道,“那厮遁身于户部巷水井胡同,找人探问也不费甚事。”
这口气好比“东来顺嘛就在王府井大街随便路上栏个人一问便知。”
叶闯的话就翔实细致多了,“江哥与兄弟们分说赵公子欲寻此人,我等知会了汉口有说得上话的朋友,嘿,幸不辱命,总算把那厮的根底挖出来,那厮原先也曾在街坊间胡混,后来惹上一桩官司便就此不见。今日闻听又悄悄返家,不过他藏身于其娘舅处,有人近日曾见过那厮,未免打草惊蛇,我等未敢轻动。赵公子且宽心,一俟拿准那厮行止,不消赵公子动手,我等自会缚他来见。”
“太好了。”
赵瑔猛拍大腿,怎么也想不到来武昌第一天即收获甚丰。不但见了美妞,捎带连家长都见了,更一举查到程崖州的下落。“这运气,岗岗的,真该买注彩票我日。”
现在在看徐江三人,简直比传说中能嗅到宝石贵金属的寻宝鼠更可爱。赵瑔笑眯眯地,“小生初来贵地,还有些不解欲请教。”
“赵公子严重了,小人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江正了正身形,倒有点像求职者在面考官前准备回答问题。“听闻雷家乃武昌大户,不知其市井风评如何?”
赵瑔这一问离题万里,小谢与周秉义互视一眼,周兄台咧了咧嘴忍住了。心道赵兄弟一旦有了仇家消息便放下正式不顾,雷家?怕是真心想的是雷家那妞吧,哼,瞧不出色心比哥哥还重。“雷家?那可是武昌一等一的大富之家。”
徐江暗地里飞过一眼,斟酌言辞缓缓道,“雷家世代商贾,现任家主乃雷一鸣员外,雷家生意铺子少说也有几十间,绸缎衣料、茶油药材酒楼均有经营,城外尚有田产无数。坊间传闻雷家家财亿万,嘿,咱们哪里会晓得有几多,总之不是我辈所能企及。雷员外有两子三女,惜手无嫡子,长女雷大小姐倒是嫡出,却又接不得家业,日后雷家怕是要分家喽。”
“也不见得,若雷员外正室再诞一子不就有人传承家业了?”
胡彪诡笑。“老蚌含珠?”
周秉义笑得更不地道,“雷夫人岂不辛苦?”
一众人各有笑意,房间里荡漾着意会不言的淫秽之气。“一帮流氓。赵瑔斜着眼瞅见了小谢,无风子也是面含古怪笑意。凭什么女子就当不了家族企业CEO?”
赵瑔为雷淑贞拍案鸣不平,“打倒万恶的封建社!”
后世雷淑贞这样的白富美但纲掌舵家族经济大船的多了,但这是大宋,美妞既为女儿身,先天上已失去了继承家业的条件。“雷员外现下尚有外患。”
徐江拿不准赵瑔询问雷家的态度,干脆爆出猛料。“雷家的酒楼店肆近来时常有人捣乱,有人说雷家商贾上的对头金家与此脱不了干系。”
“金家老爷子据说是归元寺的护法伽蓝。”
徐江又加了一句意味深长的注解。“what ?”
赵瑔歪了歪嘴猛揉鼻子,特莫又牵扯到佛门了。“护法?伽蓝?”
他在想与自己的“长老”相比哪个职务更高。“是,知晓此事者不少,金老爷子每三年便要为归元寺的佛陀重塑金身。”
我日!原来是用钱来砸出来地护法。赵瑔由此对“含金量”一词有了新解。冲云老道之所以收雷一鸣为记名弟子,其实是冲老雷每年孝敬的那一大笔香火钱。由此可知,雷、金两家都在宗教界花钱找靠山。这事儿······麻烦了。赵瑔敏锐地察觉到雷、金两家背景的博弈已经水深火热了。宋时的佛道两家颇有水火不相容的意思,这一节他在太清观时已知晓。雷金两家既是商业对手,各自的靠山又互不对付······。赵瑔开始咬手指了,他在为雷淑贞但优,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置身于残酷的大漩涡中又该如何自处?难怪老雷轻易放她出府,老雷还有更重要的烦心事要操持,没精力消遣他。“听说,雷员外欲嫁女儿王大人公子?”
赵瑔这话问得,似是不相干的人八卦雷家儿女婚姻。小谢在旁猛翻白眼,你小子都夜入人家闺女秀房了在这儿装什么装。“说起这是,唉,只可惜了雷小姐那般美娇娘。王大人为官上算清明,那王公子却背地里做下坏老子官声的污秽事。”
徐江惋惜不已,像是又见好白菜被猪给拱了。“哦哦?”
赵瑔得意地一瞥小谢,心说哥就知道天下的乌鸦都穿黑背心。”
徐兄不妨说来听听,难道王公子是个衙内式的大反派?”
“衙内?王大人官拜武昌知州,又节制湖广路安抚使,王大人的公子自然是十足的衙内。”
徐江哪里晓得后世的“衙内”早被高太尉的过继儿子给彻底抹黑了。“王公子此人贯于伪饰,武昌百姓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只瞒了王大人一人而已。小人这里倒知晓那厮做下的一件下作事,嘿,小人敢说知晓此事者不超过这个数。”
徐江摆出江湖万事通的架势,一只手摊开转了转。“五?十?十五?二十五?”
赵瑔心说你个健康人学聋哑人手语干嘛。“五个。”
徐江嘿嘿一笑往前倾了倾身子,饶有兴趣地深度爆料,“王公子有偷桃断袖之癖,专喜兔相公。”
“我日!”
赵瑔浑身一哆嗦,到处找扫帚拨拉身上鸡皮疙瘩。“三扁不如一圆。”
周秉义乘酒兴,哈哈大笑,“有些个权贵人家就好这调调,有甚大惊小怪地?”
房内气氛被这货一语更不可言说了。“兄台你也······?”
赵瑔慌忙把凳子拖开一点,“变态!天底下鲜花家花野花多得是,你们······有病,都有病。”
“莫慌,哥哥可没那般雅趣。”
周秉义笑得颌下燕尾须抖动,侧过脸又问徐江,“王衙内便算好男风又算啥,致多惹人背后非议两句,算不得甚,断不会坏了王大人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