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自家心事,雷淑贞神情转黯。唉,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有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赵瑔关切地柔声道。晓风干泪,泪痕残,欲笺心事,独倚栏干。雷淑贞螓首微摇不语。事已至此何必多言。赵瑔眼珠转了转,联想到雷员外意外爽约,已把事情猜了个大概。“与金家的纠纷你们也太被动了,长此以往任由金家占了上风,你雷家······嘿嘿,岂有不败之理。”
“你、你如何得知······?”
雷淑贞小吃了一惊,轻掩檀口杏目圆睁。听人讲赵小官人才来武昌,哪里来的手段消息这么灵通。小姐,你也太小看哥了吧。不知道哥买通了武昌超一流狗子队?“金家与你家商战使了下三滥招数,找人到你家店铺闹事对不对?好办,你家也可以还以颜色嘛,它既敢做初一你为何不能做十五?大家互打烂仗,看谁沉不住气先软。”
赵瑔认为有义务充当美妞的狗头军师,张嘴献上一条馊计。别说生于商贾世家的雷大小姐,连谢春风都以为赵瑔这不是热心帮忙,纯就是瞎搅和。雷淑贞嗔怪地白了赵瑔一眼,甚至她身后的香雪也撅着小嘴嘟嘟地狠盯过来。“在现今这个落后的时代做生意,通讯,交通跟不上,想一家独大除非垄断经营,唔?怪哉,金家不晓得王大人与你家······那啥,金家就不怕由此得罪王大人?”
提及武昌知州,雷淑贞怅然不语,半响方勉力一笑,“你这小鬼倒也有几分精明,但我大宋商贾只要循规守法,官府也不会干预其事更何况······王家县太君笃信佛学,是在家居士。”
“县太君是何鸟人?管他是居士还是芝士通通八嘎雅鲁。”
赵瑔说这话根本不经过脑子。狗日的“太君”总让她第一时间联想到举膏药旗的“蝗军”。“小弟弟当真顽劣。”
雷淑贞粲然一笑,宛如百花齐放娇研明媚。“小姐,再给爷笑一个。”
赵瑔口水长流。雷淑贞想板起小脸却双颊飞红,“王家县太君便是王大人的高堂,我大宋凡朝廷卿、监和地方知州等管的母亲皆封县太君,赵公子,你诗才敏捷天赋过人,岂会不知县太君是何人,怕不是逗奴家开心?”
日哦,诗才敏捷?赵瑔的脸色比美妞还要红。“咳、咳接着说接着说,听说金家老爷子信佛,现下你又说王老爷太太也信佛,所以······金家跟你雷家掰扯是因王老太太?他才是金家最大的依仗?”
赵瑔觉得这个理由太特莫扯了,客厅外日头明晃晃地耀眼距日落还早着呢。“王大人是纯孝之人,据说、据说是老母一手抚养长大,故而王大人对县太君恭顺以极,每日里晨暮必叩见请安。”
雷淑贞脸色红若丹霞音如蚊呐。他毕竟是王家未过门的儿媳妇,背后议论王家长辈实是与礼不合。“雷员外急着把你嫁过去用心良苦哇。”
赵瑔摸着下巴连连点头,“不外就是平衡嘛,王大人因为王老太太而偏向金家,你若嫁过去或可令王大人瞧在亲家的份上有所偏颇。”
“懂了,淑贞你就是当代的昭君,文成公主啊。和亲,哼,以一个无辜女子的终生幸福换取利益,日!”
赵瑔这话连老雷一块骂进去了。寻常宋人虽识字者不多,但大都崇立礼法忠孝义,哪里会动胤指责长者的不是,那是早所有人侧目唾弃的离经叛道。然而赵瑔不同,他就是一披着大宋皮的后世狗,气不顺就得吠看不谁不顺眼准呲牙。雷淑贞主婢当即麻倒,以雷家大小姐的身份从小就没遇到过举止无状言语粗鲁的机会。小谢就淡定多了,谁说翩翩少年非得温雅含蓄?按“赵长老”一贯的口吻必是“哥温雅个鸟”!“这事儿说不通啊,王老太太信佛,就凭这个理由她会逼迫儿子偏颇金家?”
赵瑔的强项逻辑推理顿时发觉薄弱环节。“说不通,没这么简单,大家都是成年人好不好,就因为同信一个外邦老太头就偏帮偏向?嘶······我日!王老太、金老爷子······不会是青梅竹马的的初恋情人吧?”
不得不承认赵瑔受国产剧毒害太深。······少男少女两小无猜情根深种,奈何命运多舛洒泪离别,若干年后衙头偶遇人海重逢唏嘘不已老泪纵横,就此死灰复燃暧昧不断······。“呸!莫乱嚼舌根。”
雷淑贞小脸蛋今天红了无数回,心道这个小混蛋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天降妖孽?香雪则愤愤地盘算要不要尖叫一声招人进来,免得这个胡言乱语的赵公子持续癔症发作。谢春风酷着脸悄悄退开两步。赵董的气场强大,尤其神经刀伤人通常部分敌我。信马由缰的思绪搅乱了赵瑔继续深究的兴致。抛开两家争斗的深层原因不提,表面上看雷、金的争端已涉及到各自的宗教派别,只这“宗教”两个字已令赵瑔头痛了,而他又执着地认为美妞的这桩婚事必须搅黄。“让我理理思路啊。你不能嫁给王衙内,这点毫不动摇,具体的技术手段嘛······”这熊孩子自以为是地插手武昌第一大户与武昌第一家庭之间的政经联姻,口气之大无以复加。雷大小姐只是看着小弟弟蛮可爱蛮有趣。“若亲事不成了,王大人的脸面,我爹爹的脸面······奴家的名声······,你呀,莫白日里说昏话。”
“王大人的脸面关我卵事,你也别担心嫁不出去,嫁给我包令尊脸上有光。”
赵瑔越瞅美妞越心动,恨不能轻怜爱双宿双飞。那眉眼、那脸蛋、那皮肤啧啧。“狂徒!休得对我家小姐无礼!”
好姑娘香雪终于看不下去了,气咻咻娇叱,“你这人恁地粗鲁,我家小姐性情温婉,不喜冷了脸责人,却也不能由着人三番五次说些难听的昏话。你、你······真不知羞。”
“本公子与你家小姐共商要事,无关人等速速回避。”
赵瑔心说你个小娘皮昨晚坏了哥的好事今天又跳出来张牙舞爪地,屋里要是有冰箱非他你关进去清醒清醒。“哼、就不走。你这恶人,休想,欺侮我家小姐。”
香雪看他的眼神完全就是见到了敲门的狼外婆。“香雪姑娘尚未许配人家吧?不若这样,本公子的小厮乃是世间罕有的奇少年,嗯,你俩倒也般配,本公子今日做回月老,成全一桩姻缘,香雪姑娘意下如何?”
赵小官人的笑令人发毛。“恶人,你······”香雪没来由地心惶,抓着雷淑贞的衣襟求救,“小姐、婢子、婢子不嫁他、他他的小厮······”小姑娘说着说着就要掉泪。雷淑贞见过三元,再次忆起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孔当即会心一笑。“好了,莫再胡闹。”
他晓得赵瑔不过是恶作剧,为替自己的婢子解围,他拿话岔开熊孩子的注意力。“你怎会做了道场的长老?嘻嘻,若是在太清观,我爹怕是也要见你行礼吧?昨日你那牌牌莫不是拣来偷来的?”
“淑贞可不要门缝里看人,我这长老是冲云、冲碧两位求我做的,推都推不掉,唉,没奈何只好勉为其难喽。”
雷淑贞掩口而笑。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赵瑔所说乃事情,以为少年人喜夸大往自家脸上贴金。“奴家别号琴娘,赵公子不妨、不妨······。”
雷淑贞这次脸红得与新嫁娘头上的盖头不相上下。他鼓足勇气迈出这一步还是受了王冠雄的刺激,逆反心理作怪,既然王冠雄处处以她未婚夫婿自居开口闭口琴娘”,为何赵瑔这个她看得上眼的熊孩子不能换她闺内之名?“good !”赵瑔小心肝狂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两人关系密度终于近了一层。这相当于要到了后世女孩的QQ空间密码,她又不是他的闺蜜,她为什么要告诉他?“琴娘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迫于做不愿做的事。谁惹你不开心,我就打出他的狗脑子!”
火枪研发至今,虽仍达不到赵瑔理想中的要求,也足够他傲视冷兵器时代了。只不过科技宅从没有过以此利器逐鹿天下的野心,不是不敢想,而是压根就不愿意。赵瑔对自己的认识很清醒也很现实一介草根而已,它不是慕容复野心勃勃念念不忘复国,更不是雄怀大略的曹阿瞒以开辟一个朝代。所谓的胸怀天下在他看来纯粹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谁愿找不自在谁去胸怀天下,反正没他什么事。招一批三山五岳的好汉——以赵瑔的影响力想必问题不大,给好汉们配齐火枪加以训练,······尼玛王冠雄再敢叫板试试?由此赵瑔不无自得地想,虽说天下不管我卵事,可美人还真关我······。小谢此时轻哼一声,一个眼色递给赵瑔示意他看向客厅门外。十几秒钟后先是一名下人跑过来在门口禀报,“小姐,老爷已回府了。”
“知道了。”
雷淑贞此时颇有大家闺秀作派,待下人走后面面才多了一丝忧色。“琴娘无须担心,雷伯父出面想来能解决问题。”
赵瑔为心上人宽解。"月末我家商铺门总聚了一帮乞儿泼皮,恶形恶状忧人心烦,来的客人唯恐避之不及,这些日子几乎无人敢上门了,唉。”
雷淑贞小下巴都要垂到高耸的双峰处了,“奴家女儿身也不宜抛头露面,眼看着雷家遭挫无计可施,心里、心里······实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