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有钱啊。”
赵瑔瞪大了眼难以理解,“随便雇一帮民工还不把捣乱的人打得哭爹叫娘抱头鼠窜?我······这也叫事儿?”
“粗胚!”
香雪很为小姐叫屈,小姐多娴淑的一个人,怎么就被这么个粗鲁不堪言语可恶的小子缠上了。“我们雷家乃武昌名门,岂能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蓬门小户尚知礼廉耻,你你,你你······枉为读书人!”
“果真是粗胚法子。”
雷淑贞也被乡下野小子的鲁莽逗得忧色顿霁,“商贾之道首重信义,和气生财嘛,若如你所说一般店家把人痛打一番,日后谁再敢到店肆去?你呀······。”
那就这么着,不需你雷家出面,我去找人,咱们来个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到金家名下的铺子闹上一闹,寻个借口给他砸个稀烂。这下子别人没屁话说了吧?赵瑔露出了衙头小混混的嘴脸。他哪有什么高招,两世为人连烂架也没打过几次,屡屡热心献计策抄袭的不过是香港黑道电影桥段般。雷一鸣背着手出现在门口,雷淑贞离座急步前迎,“爹爹回来了,事情可办妥了?”
“来了?雷一鸣对女儿的问候不置可否,对赵瑔则淡淡地点了点头。员外其实也为难该怎样处理与这小子的相互关系,女儿即将婚嫁,偏与这小子不清不楚,挠头的是赵瑔还顶着灵宝天尊道场长老的头衔,打不得骂不得,若非被近期商业对手步步紧逼搞得太被动,令他灵机一动想拖”赵长老“下水,进而扯出山门力量引为援奥,雷一鸣对赵瑔只有四个字的态度——敬而远之,如果非要加上注解的话,那就是“有多远滚都远。”
“小生见过员外。”
赵瑔作揖。雷一鸣佯作失忆他是长老这茬事,他也不敢拿大非端出上级领导的架子。话说在可预见的将来“员外”很可能变身“泰山老岳丈”不是?双方分宾主落座,雷淑贞很乖巧地立在父亲身后为其拿捏肩颈。雷一鸣侧眸打量赵瑔一眼,不动声色地道,“老夫先前似听赵长老言,欲寻那金家晦气?年轻人便是冲动莽撞,置礼法予不顾,要不得。赵长老好意老夫心领,万万不可做出此类遭人诟病之事,否则传出去老夫再不敢欢迎赵长老登门。”
感情哥是坏小子,你老人家是好人?赵瑔征愣一下才回过味,翘起二郎腿,把前摆扯的整整齐齐,“小生是读书人,学的孔孟之道,读的是圣贤之书,立身行事当遵圣人教诲,岂会做那与身份不符的事,不过······”“小生听闻有那急公好义的好汉子,不忿武昌个别店家以次充好、强买强卖,专做那店大欺客之事,若有激于义愤的好汉去索公道,小生也是无力阻止的。”
耶?雷员外眼皮跳了跳。这小子不但听懂了他的暗示,更含蓄表示只会隐身幕后做黑手。板板地!这小子才多大?何以如此富于心机,不对,是坏心眼恁多?“商贾之事所为不过一个财字,老夫执此贼业并不敢或忘圣人之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取。对赵公子所言我武昌有店家生营无道之事,老夫一无所知,呵呵。”
雷一鸣像是非常受女儿的孝顺一样眯了眼睛。“员外高见,雷家执武昌商贾之牛耳果然名符其实,小生佩服。”
赵瑔顺手拍上一记小小马屁,心里却送上一个中指,老狐狸!不想付出只想得好处,想得美。实际上他也看了雷一鸣,领导家族商业问鼎地区行业老大的人,怎么会连世上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也不懂的。雷一鸣持观望态度不过是对赵瑔的能力存疑,一个毛头小子能有多大本事?传闻再邪乎也不过是传闻,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再一点就是赵瑔为何这么热心为雷家出头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凭这一点即使赵瑔做的再多雷一鸣想起来就腻味。“正好赵公子在此,老夫恰有一事相商。”
雷一鸣打过马虎眼重又目光灼灼,雷家在年前贵庒举办的招商代理会上侥幸夺标,日升隆授权老夫在武昌近售卖玉庭琼浆,莲花白,烧刀子三样美酒,实不相瞒,雷家因此获益颇丰,可惜美酒虽好屡屡供不应求,既然你我同出一派,赵公子可不看老夫薄面在令尊及令叔父那里美言些个,为我雷家多供三成货?”
“哦?”
赵瑔呆了呆笑了,”未想小生与员外还有这段渊源?小生既已知道了,当为员外争取一下。”
他还真不知道雷家拿下了武昌地区的酒类销售代理权。当是时赵瑔还在太清观三阳山呢。“我雷家并非武昌唯一的大商户,外界传言总有夸大之处。”
雷一鸣语气淡然,似是自言自语。“譬如金家,百年前金家祖辈以车运起家,至今金家所营以涉及许多行当,巧的是雷家也经营诸如酒、油、生药,皮货类行当,我两家不睦早已有之,但表面上过得去。”
“谁能料铅山赵家庄凭空出世日升隆,所出美酒旦夕间誉满天下。”
雷一鸣的眼神审视地看向赵瑔,有疑惑有玩味。“日盛隆更想出了地区代理销售的妙计,老夫亦对设计之人佩服不已,哈哈,雷家中标,金家未中标,金老哥怕是对老夫有怨气了。”
“原来如此。”
赵瑔当然听得明白,雷一鸣虽轻描淡写,却也把事情始未说的清晰不过。商业各领域雷家先前一步,金家又逐步挤了进来,直到为争夺日盛隆酒业销售代理权双方才撕破脸,雷家夺标后金家眼红不过,开始用下三烂手段打击报复。他两人聊天,雷淑贞一言不发,状似认真地为乃父按摩肩膀,细看则发现这妞哪里懂什么手法,只是白嫩的小手胡乱掐来掐去,还不时向赵瑔这边飞过一眼。赵瑔心头大乐,美人明眸善睐,吾心醉矣。“小生既适逢其会,必要助员外斗败金家,教王大人也看员外的脸色行事。”
被美妞瞟了几眼,赵瑔有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牛逼吹破天只为在雷淑贞面前逞能。“哈?”
雷一鸣笑变了声。他给气乐了,心说你个毛没长齐的娃娃说话够狂地。“爹爹何不听他说完。”
雷淑贞摇了摇乃父的脖颈。这妞绝非以为赵瑔有何奇招妙策可出,只是看着赵瑔气吞斗牛表现欲超强的样子有趣。就像有个小屁孩很认真地告诉别人说长大了去摘颗星星挂家里当灯泡,别人会“哈哈,这孩子真可爱。”
“论生营之道,老夫不说枉自菲薄也略懂一二,商贾之行当哪有独占全城的道理,我雷家与金家虽多有不睦,老夫从未视其为仇。”
雷一鸣此言表现出商业世家家主应有的心胸与格局,他哂笑地看看赵瑔,“赵公子莫非真以为我堂堂雷家会困于几个颇皮捣乱?”
也是,像雷家这样的地方纳税大户,在后世只需一个电话,警察早把闹事的混混抓回局子了,电话那份量足够的话,随便给小混混个罪名吃几年牢饭不在话下。“对对,雷员外若想收拾几个泼皮确是不费吹灰之力,小生不解的是何以员外仍优心忡忡呢?”
赵瑔不服气地暗刺一句,你老人家豪言壮语有啥用,能解决早解决了,为什么雷家名下的店铺到如今仍被人捣乱破坏营业?打肿脸充胖子给哥看有意思吗?雷一鸣如何听不出刺头语中暗讽,心道总算把话题引过来了。同时心里暗自高兴,只需稍一撩拨,以这小子的棒槌脾性自会搅风搅雨,总好过眼下的一筹莫展。“赵公子有所不知,金家金老哥与归元寺渊源颇深。”
自以为老智深算者说话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显得高深莫测。赵瑔就巨烦雷一鸣员外之类的“半截体”交流方式,灵虚老道,冲云老道莫不知如此。他强忍不快接上话,“金老爷子是归元寺的护法伽蓝是不是?员外是想说金老爷子背后有靠山所以你雷家不敢轻易得罪?”
“除归元寺外,武昌尚有另一佛门所在,唤作小藏山檀院。”
雷一鸣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赵瑔的反问。赵瑔更不耐烦了“好,就算有两家和尚给金老爷子站场,员外你可是冲云真人的弟子啊,灵宝天尊道场所属道人少说也有千八百人,咱们怕他个逑,打呗。”
他这话一出当即令雷一鸣倾倒,小谢叹息,雷淑贞愕然掩口。“吭、吭吭·······,”雷员外咳得如同火车启动。雷淑贞笑软了身子,半趴在爹爹背后拼命捂着嘴以免形象太失分。“笑笑笑,笑个锤子。有什么好笑的?难道小生说得不对?自古以来双方不和都是谈不拢就打打完了再谈?小生不过用浅显的语言来解释给你们听罢了,免得说高深了没人懂。”
赵瑔哪肯认错,梗着脖子振振有辞一通辩解。“·······倒也是这么个理。”
雷一鸣勉强换过一口气喘息着说道。“是不是。”
赵瑔挽回了一丝颜面,二郎腿重又抖起来。“当然啰即便要开打也分文打和武打,文打嘛包括用计用策,什么美人计挖墙角卧底投毒等等比得是智商秀得是无下限。武打嘛就简单了,大家抄家伙并肩子上是英雄是狗熊就看怂不怂,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打完了在坐下来谈就容易得拢了。”
“说得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公子真知灼见,老夫自叹不如。”
雷一鸣满面激动地为之喝彩,从他赞叹自惭的表情中看不出半点虚假。随即老雷脸色一黯叹气道,“老夫只是师尊的记名弟子,唉,许多事也不敢随意向师门提及,对外人亦从不以道场之力炫示,以免辱及师门清誉,故而······唉,一言难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