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们有多么不讲理,我保证,道理一定在我的火枪射程之内。第一部 草根的奢遮日子华夏民族从远古光辉中走出,必将走向辉煌与荣耀的未来。第一章、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开庆元年春以来,江西诸军州雨讯明显多于往年。信州铅山县,灰白色的云团涌动堆积,逐渐充塞了天际。蓦然间,一道冰冷耀眼的银电从云中骤然窜出,仿若怪蛇痉挛狂乱扭动着。“咯擦……”,雷霆炸响震人心魄。白线似的雨丝千丝万缕倾斜而下,雨雾遮蔽了远方重峦叠嶂的连绵山峰,葛皂山,武夷支脉,相传因汉时葛洪、葛玄叔侄曾在此悟道修仙而得名,之后道门灵宝派在葛皂山建起了灵宝天尊道场。葛皂山下溪冈旁,伫立着一座好大院落。这院落围以土墙,墙外二三百株大柳树,大门正对官道,院落四下里绿荫如染。院落中各家又以泥砖或竹篱自成小院落,其中面积最大的一家有青砖门户,门楣上有黑底金字“赵府”。赵府后院,石榴树在雨中婆娑,翠叶窸窣,徘色石榴花瑟瑟娇颤。一道曲折的廊桥迤逦而过,亭榭旁,池畔点缀嶙峋奇石。碧波上,雨滴溅起万千百花,荷叶微微荡漾。一幢房舍从树影间显露,青瓦上雨屑激撞,树影摇动,檐下额匾题字时隐时现,“青莲草堂”,字体俨然乃是大苏学士仿迹。房内略显昏暗,一位文士正皱眉不乐。文士约有三十许,身着皂边青布衫,抹眉梁头巾,面容清瘦,唇边两绺细须增添几分飘逸。这是一间书房,山墙上各挂字画,朱漆架满摆诸子百家经史典集,案几上立一尊吞兽铜香炉。旁边俏立一位侍女,髻上插一支白玉簪,袅娜纤腰系六幅红罗裙,素白衫笼雪体,浅黄软袜衬弓鞋,粉面桃红玉貌妖娆。青衫文士信手翻捡书案上杂乱无章的书籍,眉间愈加紧锁,“周髀算经、齐民要术、岭外代答,诸番志?居然无一部正经书,哼,岂有此理!”
他的视线移至墙角,大小形状各异的石头呈现黄红黑褐绿不同色彩。“ 不务正业,人到哪里去了?每日授课总是这般姗姗来迟,哪里有半分尊师重道的样子?”
“ 回先生,小官人温书累了,说去课间休息。”
侍女叉手恭立。“ 温书?”
青衫文士瞪圆了眼睛,狠狠点着书案说,“他莫不是以为读这些杂书便可金榜题名?我来问你,柴某吩咐的课业他可曾熟读?”
“回先生,奴婢不知。”
“如此顽劣枉费柴某一番苦心,快去找他来!”
青衫文士宽袖带过,不慎拂落书案的书纸。侍女惊呼一声,不理会他的吩咐,先去拾捡飞舞的纸片。青衫文士尴尬地顺了顺唇边细须,“不好好用心读书,整日里玩弄些乱七八糟,可称朽木矣。”
“先生此言差矣。”
侍女挑出一张纸筏递过去,“小官人才智过人,只是先生不知罢了。”
她珍而重之的样子令青衫文士暗地哂笑。“奴婢这便去寻小官人。”
以三根手指接过纸筏抖了抖,青衫文士嗤笑一声,“哦?柴某看走了眼不成,既如此且品评璞玉浑金之佳作……”目光只一扫便就此凝滞,仿佛蜗牛陷入树胶苦苦挣扎不得。“不可能……这、这……”他的手抖如酒精依赖症患者,“不可能不可能,柴某也是参与过进士考的五经学究,自问也无此惊才绝艳之能写就如此气势恢宏犬词。抄袭?世上大家词风与此有异,此人是谁?是谁?”
“莫非当真是他?”
青衫文士牙疼般绷紧了腮帮子。但是……不应该啊。一连串炸雷似乎并非来自天际而是直接在他心头轰击,他觉得五脏六腑不但焦黑而且带着缕缕青烟。太阳早晨升起傍晚落下不是吗?天降大雨必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不是吗?古往今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者皆吃过万般苦方能学有所成不是吗?一介孺子如何写就“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这般绝妙老辣佳句?天地良心与理不合嘛。青衫文士摸索着做下,眼神始终不离纸筏,为此险些一屁股坐歪来个地礅。他双手捧头长嘘短叹。好比当初从县城高升客栈坐牛车来赵家应西席之职,岂知车停后一个金发碧眼白衬衫蝴蝶结的帅哥恭恭敬敬打开车门,用流利的中英文说New York City 第五大道到了……合理吗?又或者那赵家小官人笑嘻嘻一抬手露出真容,岁月留下凿刻痕迹的脸上满满的自傲,“嗨,我是李义山”……?正当青衫文士满面抽搐时,书房侧门打开,侍女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个小厮,这小厮相貌令人一见难忘。八字眉浓 ,眯缝眼角下垂,像是流年不吉诸事不顺,偏偏嘴角天然上翘仿佛在笑,而且笑得尤其高深莫测,颇有些“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些什么”的意味。小厮一脚在门内一脚在门外犹豫不前,原因无他,青衫文士的表情动作之诡谲令观者惊疑。一只斑斑点点布满污痕的手搭上小厮肩头,“三元,别挡路,发什么呆呢?看到梦中情人了?”
惊扬的八字眉动了动,小厮讪讪闪身,”小官人又取笑小的,柴先生似乎……身体不适。”
“也?柴先生的样子、嗯,估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位身量高过小厮一些的少年迈步进门。少年的长相让人看着顺眼,面庞线条清晰,长眉斜斜飞起,刚毅中尚略存些许青涩。头上青纱抓角,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环鬓环,腰间一条文武双股银白绦,银丝纱团领白衫却染了星星点点的黑灰渍。“哈罗?”
少年走到青衫文士面前左右挥了挥手,疑惑地回首问自己的女婢,“仙草,柴先生今日便是这样吗?”
冷不防青衫文士抓住少年的手腕,纸筏几乎贴上了少年的脸。“我问你,这阕词乃谁人所作?”
西席先生神态之惶切宛如溺水者抓住了救生的绳索,平素刻意保持的恬淡从容作派荡然无存。(贺新郎•读史)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铜铁炉中翻火焰,为问何时猜得?不过几千寒热。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一篇读罢头飞雪,但记得斑斑点点,几行陈迹。五帝三皇神圣事 骗了天涯过客。有多少风流人物?盗跖庄蹻流誉后,更陈王奋起挥黄钺。歌未竟,东方白。少年努力后仰拉开视距,看清纸筏内容后飞快地瞥了俏婢一眼。“这个么……学生闲来无事随手写就。”
“当真是你?”
“当真。”
“ 怎怎怎么可能……?”
柴先生拼命瞪大眼睛,试图从学生脸上发现隐世文擘的影子。“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赵瑔,你莫要欺瞒于我,这词果然是你所写?”
学生一脸纯真点头,“骗你干吗?是我写的。”
柴先生如同雕刻匠仔细审视胚材,研究半天学生的表情,又将目光转向手中捏皱的纸筏,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堪入目,七扭八歪不提还缺少笔画,在赵府做了数月教书先生,他对赵里正独苗苗的字体已经见怪不怪。“嗯,确为你所书,这字体……旁人摹仿不来。”
柴先生像误食了苍蝇一般满心不得劲,如此绝妙好词配上丑陋不堪的字体,这世上还有比这个更令人作呕的奇特文风吗?“你我坐下说话。”
双方在平日惯常位置隔书案落座,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俏婢找出一块抹布开始擦拭书架,而小厮则立于赵瑔身后无聊地东看西看。“柴某仍然难以相信,你能作出这等豪气激荡雄视千古之词,上月你连千字文也熟记不过。”
柴先生仍然满脸存疑。听闻先后两位前任被迫弃职而去,赵府这位小后生之顽劣可想而知。“哼哼,你有如许大才,柴某这点微末之学岂非有班门弄斧之嫌。”
“其实吧,”赵瑔抬眼瞟过,被老师的鄙视激怒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写首词而已,算不得什么。”
大宋但凡家庭条件允许,都会督促家里的男孩子读书,一旦科考通过则可入仕为官。而赵家庄里正赵倓弘夫妻也不例外,为唯一的宝贝儿子延聘西席先生讲学授课。进士科分为经义进士和诗赋进士两种,第一场考试内容相同,即考本经大义三道,《春秋》位列考试内容,赵瑔按柴先生布置读《春秋》,翻了几页就兴味索然,随手写下毛老人家的《贺新郎•读史》,哪知因缘际会,夹在书页中的纸筏被柴先生无意间拂出。“算不得什么?”
柴先生哈哈怒笑一声,“那盗跖庄蹻是何等样人,你这是何等轻狂,居然为其鼓噪。陈王?一介反贼而已,那三皇五帝乃尽人皆知的圣明之君,何以你多有轻慢?”
他越说越恼,从挑刺一跃为怒斥。“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赵瑔耸了耸肩,”这话可不是学生说的,那人叫斯大林。”
“轻狂轻狂轻狂。”
柴先生并起两指连敲书案,唇边两绺胡须被怒气喷起“,你这厮……柴某执教数月,你之学业毫无寸进,罢了,柴某才疏学浅,贵府还是另请高明罢,明日、不、今日柴某便去向赵翁请辞。”
“辞职,不太好吧老师。”
赵瑔挠了挠头。实事求是的讲,这位柴先生的个人素养以及职业操守都是很不错的。“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国学的,问题是道德文章能当饭吃吗?发展进步靠的是科学技术,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现在鞑子已经占了咱们长江以北大部分土地,读《论语》有用吗?易、礼、书、诗、春秋一字不差背下来有用吗?”
柴先生继续啄木鸟一样敲书案,“你、你歪理邪说,柴某为何与一介稚童谈国家大事呢?哼!”
“学生不小了,转过年就十七岁,老师。”
“不敢当此称。”
柴先生气呼呼侧转身。柴高荣,字文岸,时年三十二岁,未婚。以上就是赵瑔对老师所有的了解。实际上柴老师别有一番心酸,年少时院试成绩高居前三,岂知乡试时却屡试屡落。而立之年在家中长辈催促下不得不考虑婚姻大事,虽有秀才光环再身,可享不出公差免纳田粮的朝廷优待,奈何柴秀才空有满腹诗书却无半分谋生技能,他看得上的别家闺秀嫌其家贫,爱其才学的又入不了秀才眼。落寞经年,柴秀才不堪忍受乡邻亲戚的异样眼光,几乎以私奔的速度接下了赵家的西席聘书,既可远离闲言碎语又可凭所学赚取资财,但内心深处的郁郁不得志仍难以排解。虽心有怒气,柴高荣到底是品性敦良的君子,斜眼觑过说,“尔尚年幼,自当用心读书以为来日,莫要自恃才气目空一切,不然到头来难免后悔。”
“那老师就不辞职了吧。”
“吾意已决。”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秀才哥是极好面子的人。“相见即是有缘。”
赵瑔也不勉强,随手打了个响指,三元,取一坛酒来,成品七号。”
小厮应声而去。柴高容心生暖意,“这是要学古人水酒三杯以壮行色么?”
数月来他的学生除了不肯读书,还真挑不出别的毛病,待人有礼见人先笑,远比同龄人老成。“老师若海量不妨多饮几杯,人生难得几回醉嘛。”
赵瑔笑了笑。柴高容矜持地温雅不语。乡间土酿的寡淡水酒而已,想来比陈醋相差仿佛,念及数月师生缘分,到时捏鼻子饮一盏便是。俏婢脆生生言道,“婢子去备些菜蔬按酒。”
浅福了一福便风摆杨柳般行至门口拉开房门。“仙草, 雨大了,算了。”
房外细雨密如水幕,俏婢回眸一笑掩上了门。赵瑔摊了摊手,“这丫头倔的很,认准的事九头牛拉不回。”
“若非雨势疾,柴某也便早早离去了。”
柴高荣在暗示自己并非贪图什么水酒三杯才滞留不去。“老师是担心乡下劣酒难入口吗?”
赵瑔捡衣衫上干净的地方擦脏手,头也不抬的样子似是随口闲聊。秀才哥的嘴大张到能吞下鹅蛋,“呃,哪里哪里,你既有心柴某便倍感欣慰,余者不足论。”
“那就是喽。”
赵瑔抬首展颜说,“老师放心便是,若非是老师,换个人也喝不到这酒。”
“哦?莫非其中另有说道?”
柴高荣略感兴趣问。“嗯,酒是学生亲手所酿。”
赵瑔的笑容含蓄而又自得。“学生无事时翻阅杂书,从古籍记载的酿酒之术择其精要,又经过多次试验改进,终于获得成功。”
柴高荣颔首赞许,“不错不错。”
心想柴某走人是对的,这赵家小官人放着学业不做偏以匠人之术为乐,何其顽劣。赵瑔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这是窦苹所著《酒谱》,作者也是个有趣的家伙,集前人制酒之大成。不过以学生看来,想依此酿成好酒只有一个字,难。”
“呵、呵。”
柴高荣勉强抽了抽嘴角。“老师你、明白了,”赵瑔放下《酒谱》,“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常以’要去洗澡’、’要去吃饭’表达相同的意思。”
秀才哥脸上写满了问号。“小官人,酒来了。”
三元高抬脚轻落步像捧着沉睡的婴儿,他怀里抱的是一个乡间村舍随处可见的咸菜坛子。秀才哥的眼睛越睁越大,继而忍俊不已将目光转向赵家小官人等着给个说法。“这可是多次蒸馏的高度酒。”
赵瑔示意小厮将咸菜坛子置于书案,“仿了以五粮液为代表的浓香型白酒制作工艺,以窖香浓郁、绵甜甘冽、滋味醇厚、香味协调见长。这酒已放了数月,要经过沉淀才可入口,套用广告词就是经过岁月轻拂的珍品。因为新酒醛、酸的含量相对较多,不仅无香味,喝起来生涩苦刺激咽喉。长期存放后醛不断氧化为羧酸,羧酸再和酒精发生酯化反应,生成具有芳香气味的乙酸乙酯,从而使酒质醇香。”
“新酒粗劣淡寡,必先窖藏。”
赵瑔兴致勃勃地做了小结,“那么结果如何,是难以入口的酸醋还是难舍最后一滴的绝世佳酿呢?答案马上揭晓。”
石化的秀才歌悲剧了,不明白何以满腹经伦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小厮缩在一边野猴样一刻也不安生。“三元,酯是不是有机化合物?“赵瑔目光扫过板脸发问。“啊?……或许是……吧?”
小厮摸着后脑陪笑。“就知道你小子又走神了。”
赵瑔一脸怒其不争,“还敢笑?我做实验的时候讲过那么多遍,你怎么一点记不住?拜托,就算做小厮也要做一个有理想有内涵的小厮,OK?”
三元挺胸立正,“小的欧克了,要做一个像小官人那样的小厮。”
“咹?”
赵瑔两条眉毛差点拧到一起,“有你这样的小厮是少爷我最大的失败,带你出门我怎么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啊。”
“小官人,小的知错了,小的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天下闻名的小厮。”
“ 嗯,志向很远大,要为自己的职业感到自豪。”
秀才哥木着脸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一对主仆奇葩很影响和谐有木有。他猛咳数声。“去拿杯子。”
赵瑔吩咐小厮,自己则双手搓动然后呈兰花指状亮给柴高荣看,俨然魔术大师范儿。瓦灰色坛子以油纸麻绳白蜡封口,揭开后一股清冽异常的酒香萦绕在柴高荣鼻端。他身不由己地站起来,鼻翼不停翕张,双眸亮如应急灯。“此香、此香……这是、这是……”柴高荣语无伦次,仿佛咬了钩的鱼被看不见的线牵引,身体前倾几乎趴在书案上,抻长了脖子准备一头扎进坛子里。但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起身急步绕过书案,甚至踩了小厮一脚而不自知。赵瑔也被粗鲁地推开,眼看着柴老师扑向酒坛子狠狠搂在怀里,急切劲头宛如老光棍洞房之夜报紧新娘子。“我靠,矜持矜持。”
赵瑔捂眼。柴高荣埋头深吸一口气,抬头摒息良久,吐出一口长气大叫,“好酒!此等酒不必饮亦醉矣。”
秀才哥其实也是个内心骚动不甘寂寞的人,与其他怀才不遇的文人士子一样,最向往的是史上以放浪形骸惊世骇俗而留名的“竹林七贤”。酗酒、嗑药、裸奔,晋时就有这么七位士子以先锋行为艺术表达蔑视权贵、回归自然的理念,成为其后万千读书人的膜拜偶像,秀才哥也概莫能外。“这才是酒啊。”
柴高荣**着,如抚摸佳人玉体般把咸菜坛子摸出了丝滑手感。落魄文人对酒的认知当然停留于诸如“水酒、”“浊酒”水准上,这时仅凭闻嗅便高下立判,以前喝的……那是溲水。三元从书架下层搬出一个扁平的木盒子送到书案上,斜了秀才哥一眼吸了吸鼻子,似乎对其人一惊一乍的颇有不屑。赵瑔揭开木盒,里面九个玻璃杯整整齐齐平躺在软布上,柴高荣讶然惊呼。玻璃杯有儿童拳头大,杯口是圆的,至杯底时演化出四面。令柴老师惊叹的是杯子晶莹剔透,浑然天成毫无瑕疵,即使书房内光线不良,杯子仍亮闪闪宛若仙家宝贝。“这,这莫不是水晶杯……?”
等他看到三元又捧过一个尺高的水晶瓶时,更是惊异到险些凸出眼球,水晶瓶华丽丽美仑美奂。“吾必入梦矣。”
秀才哥杯具了,接二连三的难以想象令他感觉相当不真实,几如梦境。一个偏僻乡村里正家哪里来的许多仙家宝贝,就算赵里正跟当今圣上是亲戚也说不通。尼玛都是水晶地……。秀才哥连连揉眼眶。那是你不知道什么是施华洛世奇。赵瑔心说。无怪柴高荣失态,宋时有色玻璃制作的各色器皿并不稀奇,宋人称为琉璃,琉璃制品甚至是发达的出口贸易货物。柴高荣也曾见过琉璃盘,但眼前的杯瓶非但无色透明,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宛如水晶的质地。酒坛大小能成三五斤酒,赵瑔用竹勺舀酒,酒瓶上接漏斗,慢慢灌满酒瓶。三元将酒坛重新封口,趁小官人没留意,偷偷吮了吮手指。“做这玩意也是个技术活,唉,费了许多功夫也只有这一个看着可以,”赵瑔不无遗憾的弹了弹酒瓶,论酒具外包装,白兰地酒瓶可称高大上。“啥?你你你……此物……?”
柴高荣感觉耳畔嗡鸣,哪怕赵家小官人说酒瓶乃仙人所赠也比他听到的更有真实感。“先生请坐。”
赵瑔恢复了对老师的称呼,取过一个玻璃杯倒入约三分之一酒,酒液清澈无杂质,乍看与白水无二。房内的酒香逾加浓郁。柴高荣仍未从震惊中清醒,恍惚着举杯尽饮,瞬间白净的脸庞涌上一层浅晕。“先生,此酒如何?可饮得?”
柴高荣默默伫立片刻,呯的坐下大笑三声,复又大哭?只是这哭不见泪,扯着嗓子干嚎,赵瑔主仆对视一眼,整齐地后退几步。“……此酒……实乃仙酿,柴某可否再饮一杯?”
柴高荣看向赵瑔时已哆哆嗦嗦眼泪汪汪。还要喝?醉了发酒疯怎么办。赵瑔犹豫了一下,还是示意三元去斟酒。成功酿出酒后他尝过,山寨五粮液酒精度至少四十五往上。“三元三元,快来开门。”
仙草在书房外娇声说。“丫头回来了。”
赵瑔急步过去拉开房门。赵府上下都晓得小官人比自己的婢女小一岁,只是无人理解心理年龄这个说法,真要叙年龄,赵瑔足可以做仙草的叔叔。“瑔哥儿,嘿嘿。”
仙草身后意外地多了一个人,一手举伞为其遮雨一手提着长衫下摆,见到赵瑔后忙笑脸招呼。“原来是老赵,得亏了你,不然这丫头淋成落汤鸡了。”
赵瑔大开房门,“快快,请进。”
来人身量极高,比常人高出一头,极快地瞟了房内一眼,推辞说,“岂敢冒然打扰,送仙草姑娘至此,在下就此告辞。”
这人是赵府的帐房师爷,也姓赵,叫赵彬,论血缘关系与赵瑔转弯抹角是亲戚,不过是赵氏另一房支,辈分偏偏低于赵小官人,因双方年龄差距较大,赵瑔不好意思直呼其名,只以“老赵”或其字“智林”相称,对方乐得含糊,“瑔哥儿”多了儿音,不明真相者当然不解其中的小心思。仙草在赵瑔身边快乐地叽叽喳喳,“婢子今日真要多谢赵师爷,食盒太沉要两只手提没法子撑伞,这大的雨不撑伞可不成。婢子正愁呢,可巧赵师爷过来了,二话不说便举伞为婢子遮雨,呀,小官人,赵师爷的衣衫都给浸湿了。”
“智林此举大有古人之风,我也要谢谢你。”
赵瑔握住“老弟”的手,来的正好,进来喝两杯再走不迟。”
酿酒过程中,赵瑔不断找赵府内好饮者试酒之优劣,赵彬有幸做了几回小白鼠,回头再喝那乡间土酿自是难以下咽,想及那透鼻的酒香 火线入喉的酣畅,以及醉意醺醺如临仙境的快美,赵师爷有心去讨酒又拉不下脸面,思来想去心生一计,没事便在后院左近晃悠,“偶遇”时借机……将半边湿透的外衫有意无意亮了亮,赵彬假意客套,“相帮仙草姑娘不过举手之劳,瑔哥儿美意在下心领便是。”
“客气个锤子,我老师也在,你来正好代我陪饮尽到礼数,便宜你小子还推三阻四的,进来!”
赵瑔眼一瞪拿出兄长的威风。“遵命,得令,瑔哥儿莫恼。”
赵彬乐颠颠将雨伞倒竖放于门侧,脚步轻快地跨进门槛顺手掩上门。满室生香令酒徒垂涎,赵彬与柴高荣相互见礼后,两人的注意力齐齐集中在桌上那风华万千的酒瓶上。仙草麻利地将肴食一样样摆上,卤猪耳切丝拌香油细葱、手撕熏兔腿、凉切酱牛肉、糖醋排骨。“娘也,这、这莫不是王母娘娘御用之物?”
赵彬咽了口唾沫,双眼焦距不定仿佛从过山车上下来。”
柴高荣则指点着佐酒佳肴手抖如中风,”谁能告诉柴某,这些、这些按酒之肴可是御厨所致?”
赵瑔保持沉默,他担心如实相告的话柴老师受不了太多刺激。“好教先生知晓,后厨满福叔得小官人亲授,乃烧制出这些新菜式。”
仙草骄傲地扬起俏脸。勤快心细的俏婢端来一盆水浸了汗巾给赵瑔净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赵瑔递还汗巾,见仙草指了指自己嫩滑的粉腮示意他脸上有灰渍,于是重又抹脸,“佐料不齐是个大问题,先将就着,要不是受够了满福的烹饪水平,我也懒得进厨房自己做几道菜。”
“满福叔现今逢人便吹嘘是小官人嫡传弟子。”
三元提及此事满脸放光。说起来也是最近赵府最轰动的新闻,有一日小官人怒气冲冲拎着啃了两口的烧鹅闯进厨房,把厨子满福喷了一脸口水,小厮没听懂小官人的大段责难,只依稀记得什么“英国厨子”什么“黑暗料理”。然后小官人挽袖子亲自动手,把围观人的下人惊的东倒西歪,煎炒烹炸、火候、用料一番现场教学,顿时被满福惊为天神,缠着小官人求教多日。仙草布下三副碟、箸,“婢子险些忘了,满福叔说请,小官人品评一二,嘻嘻,他是怕小官人不满意哩。”
“我不是美食家,品评什么。”
赵瑔亲自为柴高荣、赵彬倒酒,“急切间准备不足,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先生包涵,智林,发什么愣啊,举杯举杯。”
柴高荣感觉晕涨涨的,这让他想起了十八九岁时人生第一次打架,同窗们争论的面红耳赤继而互挥老拳,挨第一拳时当然痛,再然后就感觉不出,就是脑袋一个劲晕……今日接二连三的难以置信如同当年同窗的拳脚砚台扫帚板凳……。“以前有对不住先生的地方,先生大人大量就一笑而过吧。”
赵瑔端起酒杯,“今日一别,恐再难相见,请满饮此杯。”
“好好,同饮同饮。”
柴高荣仍然神思不属,下意识地仰脖一口闷。赵彬慢了半拍,钦佩地看了他一眼。赵瑔呆了呆,说干杯不过是场面话,仿威士忌杯一杯能有三两,柴哥也是位猛人呐。酒入腹柴高荣心知不妙,双目圆睁两绺细须轻颤,因强抑咳嗽连颈项也暴起青筋。待平复了喘息,秀才哥幸福地眼泛泪花,“可笑呀可笑,柴某枉活三十余载,今日始尝酒之真味啊啊啊……。”
“妙哉!”
赵彬小饮了一口喜形于色,“此酒较瑔哥儿之前所制又有不同,入口甘美甜绵清冽,饮之如沐春风,如浸温泉,如冬日向火,委实妙不可言,称为玉庭琼浆也不为过,呵呵,舍此佳酿天下再无酒矣。”
不出赵瑔所料,柴高荣一杯酒下肚就开始忘形,大叫大嚷说,“赵兄所言极是,舍此酒天下再无酒矣。”
“来来,吃菜。”
赵瑔略举杯就唇就放下杯子,“空腹饮酒易醉。二位还没尝过吧,满福叔的厨艺这几天才算说得过去。”
柴高容感觉通身每一根汗毛都在飞舞,拿起筷子巡视餐盘,“此等佳肴只嗅味便知不凡,好你个赵瑔,府中有易牙为厨竟独享口腹之欲。哦,此物事……?”
“卤煮猪耳,以之佐酒最好不过。”
赵瑔率先夹了一箸品尝,“嗯,味道还可以,火候掌握的不错。”
柴高荣迟疑了一下,宋人以羊肉为上品,视猪肉为贱食,大文豪苏东坡贬谪黄州时,曾专做一诗赠卖猪肉老妪以助其销路,彼时虽“东坡肉”已为大众接受,但秀才哥仍不愿轻易下箸。赵彬不动声色地吃了一口,而后真心大赞,又连连动筷子。待三元为柴高荣斟满酒后,赵彬一抹嘴举起酒杯,“柴先生乃饱学之士,向为赵某敬仰,今日与柴先生同桌共欢,赵某不胜荣幸,请。”
“区区科考不就名落孙山,岂敢当赵兄推许。”
柴高荣半是谦逊半为真话,“你我同饮便是。”
他这时学乖了,浅喝一口斜睇过去,”若非区区请辞,今日却与绝世佳酿失之交臂了呢。赵瑔,此酒当真为你所酿?”
他的疑问当即招来婢仆的白眼。“请辞?这却为何?”
赵彬略一思忖,小族兄气跑两位先生乃赵家庄尽人皆知的过往。”
可是瑔哥儿有失礼之处惹柴先生不快?”
柴高荣已是满脸红晕,借着酒意大倒苦水,“赵兄有所不知,区区执教数月,这厮非但学业毫无寸进,且晚到早退不见去向,赵翁对区区期望殷切,这、这教区区有何脸面见赵翁,罢了,区区德薄不足以觍踞赵府西席之职,不如归去。”
“柴先生有所不知,瑔哥儿幼小便自不同,七岁能作诗,数术无人可及,天文地理涉猎极广,在下向来敬服。”
赵彬心想这般美言对得起美酒佳肴了,况且赵某也非诳言,句句属实。“作诗?七岁?”
柴高荣心里咯噔一下,闪电般联想到泥地鸡爪印般的《贺新郎•读史》。“先生别听他瞎说,喝酒喝酒。”
赵瑔殷勤相劝。“咏赞石灰,咱们庄子里的人都晓得。”
赵彬吱溜喝了一口酒,“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身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端的是好诗。”
“端的是好诗!”
柴高容吟哦一遍击案赞叹,情不自禁又灌了自己一杯,瞄向赵家小官人的眼神瞬息多变。照此说来这厮当真不是凡人?说他不务正业顽劣不堪吧,瞧瞧他折腾的这些个花样,仅凭那一诗一词足以说明其天赋骇人。丢个黑皮!秀才哥一口老血憋在心窝,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妖孽?“不要搞个人崇拜嘛,这很不好。”
赵瑔谦让的样子很欠揍,“我个人还是习惯低调。”
“柴先生且看,他自来便是如此,温良恭让,从不招摇生事,极得庄上老老少少喜爱。”
赵彬继续敲边鼓为小族兄加分。尼玛……七岁能作好诗,眼瞅着十七了连千字文尚未熟记。秀才哥闷闷地自酌。合着教不好妖孽学问是柴某无能?赵彬爱不释手地把玩水晶杯,“妙呀妙呀,瑔哥儿何时制得这等豪美杯盏,与这佳酿珠联璧合,堪称天作之合,也?这酒何名?”
“尚未取名。”
赵瑔为酒名愁掉不少头发,宋人好风雅,不识字的市井小民动辄哼一曲《西江月》、《水调歌头》之类自娱,如果他随便以“铅山白酒”“葛皂山白酒”之类俗到扑街的名字为得意之作命名,只怕大宋朝的狗都会嘲笑。但他擅长严缜分析逻辑推理,实在做不了拿吟风弄月当饭吃的勾当。赵彬沉吟,“如此佳酿岂可无名,待我想想。哎呀,有柴兄大才在此何需赵某献丑,柴兄,请柴兄一展文采为此酒命名。”
“不敢当赵兄谬赞,赵兄赞曰玉庭琼浆不是恰如其分么。”
柴高荣举杯对他照了照,目光带过赵瑔忍不住又是闷哼一声。秀才哥今天屡受打击,若非贪恋杯中之物早已冒雨狂奔而去了。“嘿嘿,赵某随口所言当不得真。”
在货真价实的秀才面前,赵彬这个只读过几年私塾的严重自卑。”
柴兄莫再矫情,赵某等洗耳恭听。”
柴高荣只是一个劲摆手。命名不是小事,要引经据典还要应时应景,此时此刻秀才哥那颗凌乱的心哪里顾得上啥子风情啥子文采。“玉庭琼浆?感觉很古典。”
赵瑔回身问,“仙草认为如何?”
“小官人恁地作怪,婢子焉敢出言。”
俏婢抿嘴而笑。三元在一旁猛点头,“小官人说好便是真好。”
“就这么定了?玉庭琼浆?”
赵瑔蹾了蹾酒杯分祝柴高荣、赵彬。“草率了吧?柴兄何以惜言如金?”
赵彬笑得合不拢嘴假意不就。“曹孟德赋诗’何以解扰,唯有杜康’杜子美写就’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杜康’、’杏花村’遂成天下名酿,假以时日,玉庭琼浆必当跻身天下名酿之列。柴高荣语气笃定,言下之意也为酒名投了赞成票。“有理,名人效应算什么,咱凭实力说话。”
赵瑔再次邀饮,“为成功命名干杯。”
喝酒,喝好酒,柴高荣半点也不推辞。拿蒸馏白酒当黄酒猛灌,秀才哥很快已醉态可掬,酒意作用下渐渐放开了心怀,与赵彬聊得热火。举凡秩闻秘事风月手段贵妇闺讳百无禁忌,赵瑔见状大乐,平日里坐卧举止斯文有度的柴老师还有这么真实的一面。美酒助兴佳肴佐酒,柴赵二人渐入佳境,袖襟油汁淋淋频频举杯,柴高荣更是重点关照卤猪耳,把脆骨嚼得喀吱作响,而赵彬用油腻的手抓着曾经心目中王母娘娘的御用酒杯,面红耳赤的吼唱、东坡居士的《浪淘沙》。即使小口而抿,赵瑔也有了几分醉意,窗外风雨如晦,有那么短时间的恍惚,他不知究竟身处何时,心头那个大秘密如同一块挪不开的巨石令他难以喘息,总希望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现在是大宋理宗赵昀在位的开庆元年,这个活宝皇帝为追求吉兆,竟先后换过八个年号。不出意外,明年该改为景定年了。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赵瑔,距蒙古人彻底终结宋朝不足二十年,到时他该何去何从?在蒙古人治下做朝不保文的四等贱民,是赵瑔的民族自尊心决不允许的;参加朝廷军队抵御外侮?官军如能抗得住蒙古铁骑也不差他一个小兵辣子;登高一呼号召“驱除鞑虏还我中华”率万千热血儿郎挽大厦于即倒狂澜于将倾?呸,还是醒醒吧。柴高荣、赵彬忘情K歌。赵彬嗯啊清嗓,“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纵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
惬意地呷一口酒,继续假着嗓子唱下半阕,“汀州渐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漫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拼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一曲甫落,柴高荣大力拊掌,“’望梅’虽始自柳三变,但清真居士向为词坛正宗,’妙手能解连环’一出从此易名’解连环’矣。哈哈,赵兄唱此曲莫非思念佳人乎?”
赵彬叹了口气,抬手捻须时抹了半腮油,“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啊。”
一句话当即引发柴高荣强烈共鸣。夫子謂“成家立业”,自己年逾三十却功不成名不就,前程渺茫孑然一生,这一肚皮苦闷该如何排遣?“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㭬。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客,歌筵畔,先安算枕,容我醉时眠。”
如果说赵彬的唱腔若村姑自吟山歌,那么柴老师则唱的直似怨妇遭弃午夜徘徊。这曲“满庭芳”同样出自周邦彦,元祐八年至绍圣三年,周邦彦年已四十,时任漂水令,因多年辗转于州县小官,郁郁不得志,心情郁悒下作此词以抒发沉重的宦情羁情。今日周邦彦的一腔幽怨完败于柴老师五音不全之下,仙草与三元听得头皮发麻却无处躲避,只好求助似的望向小官人。“哼,自暴自弃。”
赵瑔的脑袋呆滞地左右摇晃,但不妨碍他看热闹,这曲《满庭芳》所表达的处世态度他大为不满,无数鸡汤体故事或露骨或含蓄地告诉人们,有一种品质叫做永不言败。忽然,赵瑔似被冰水浇头。“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㭬。”
年复一年,我就像春去秋来的社燕,在荒漠的远方飘游,暂时寄身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回得去吗?回不去了。回得去吗?回不去了。赵瑔二兮兮的笑着。“我靠,哥们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咋就把哥们发配大宋了?可怜我星际还没玩透啊……”发薪前几天口袋比洗过还干净,银行卡显示余额8.88元,非常吉利的数字,赵瑔一狠心买了瓶白酒,又从冰箱里翻出几块豆腐干,连夜加班玩星际。等干掉大半瓶酒后,赵瑔天旋地转一头栽到键盘上……。……最后一丝意识想骂街……第一口酒就觉得不对,酒精味刺鼻,难道是工业酒精勾兑的假酒?在仙草惊慌关切的注视下,赵瑔开口唱歌了,他唱的不是时下流行的词牌曲,词句直白曲调新奇,好似不知何地的乡间俚曲,但绝对是仙草听过的最好听的俚曲。“经过了许多事,你是不是觉得累,这样的心情我也曾有过几回。也许是被人伤了心,也许是无人可了解,现在的你我想一定很疲惫。”
词曲如朋友相聚倾诉心声,平静中难掩伤感。“人生际遇就像酒,有的苦有的烈,这样的滋味你我早晚要体会,也许那伤口还流着血也许那眼角还有泪,现在的你让我陪你喝一杯。”
赵瑔深吸一口气,毫不在意柴高荣、赵彬惊诧的目光高歌,“干杯,朋友就让那往事成流水,把那往事当作一场宿醉,今天的酒杯莫再要装着昨天的伤悲,请与我举起杯跟往事干杯,举起杯,跟往事干杯。”
仙草指缠丝帕杏眼冰雾湿润,觉得小官人的歌把自己的心捏得碎碎又浸入青桔里。“尼玛,这、这酒……岗岗的……不、不是……假酒……”赵瑔往桌子下滑去。仙草惊叫一声。关键时刻,很没存在感的三元狸猫般蹿上前接住了小主人。醉酒后第二天上午,赵瑔坐在浅塘边凉亭下捧脑袋哼哼,宿醉晕眩感时而袭来,太阳穴位置像被人用锤子一下下敲击。池塘在书房前,池中睡莲绽放,空中微风习习,雨后的空气尤为清新。柴高荣隔石桌对坐。秀才哥面色惨白双目无神,唇边两缕标志性细须散乱如鼠尾。大醉一场醒来,他忍着头痛思忖半天,下定决心过来找赵瑔。秀才哥是来谈判的。以酒解酒是酒鬼们的惯常手法,赵瑔吩咐三元斟了满满一杯玉庭琼浆,柴高荣小口啜饮吞吞吐吐含羞道出心意。简单的说,柴老师为了喝上无双仙酿决定在赵家继续混下去。文饰一点的说,柴老师认为唯一的学生乃未经雕琢的璞玉,他有责任有义务把赵瑔培养成为大宋的栋梁。“呃,这样也可以?”
赵瑔托起惊掉的下巴。再三劝留奈何柴老师去意坚定,没想到几杯酒竟然打动了自视甚高的秀才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比可以酣高楼。”
柴高荣握着水晶杯如同抓住了青楼头牌红姑的玉丘。“那啥,学生我也有一些小小的要求。”
赵瑔心想你提条件哥们也得设道门槛。经过双方友好协商多轮谈判,赵瑔与柴高荣达成了每天指导学习半个时辰其余时间自学的协议。当然,这个互相妥协的结果双方都是捏着鼻子勉强达成的。为了应付望子成龙的赵大官人,赵瑔要强打精神与之乎者也打交道。而柴高荣也暗自哀叹,自己的西席职业生涯从此涂上了抹不去的黑点,按照赵瑔以负数计的学习热情,将来什么秀才举人都不要想了,更遑论金榜题名入仕为官,教出这样的废柴学生秀才哥还有何脸面继续从事教师这一崇高而神圣的职业?但柴老师难以割舍玉庭琼浆扛行李走人,这就好比色中厉鬼面对榻上不着寸缕的美人,唯一的反应就是不计后果扑上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教学双方都执行了约定。这一天,巳时多一点,赵瑔照例在书房结束了学习。“叮咚,时间到。”
赵瑔起身扩胸扭腰,无视柴高荣摇落一地的失意落寞。“老师再见。”
“小官人,小官人……”三元慌慌张张敲门,推门抢入正与柴高荣撞个满怀,“对不住,柴先生。”
“小官人,庄前来了好多人好多人。”
小厮的八字眉竖成了天线。“什么人?进庄没有?”
赵瑔不慌不忙。赵家庄世代良民,况且赵家大官人还是里正,算白道中人,等闲不会有人上门撒野。”
赵家庄赵里正可是混体制滴,有人敢来找茬直接报警、不是,报官。”
“是逃难的外乡人。”
三元喘息几口气说话利索许多,“小的听人讲,鞑子打到咱们鄂州、潭州,百姓怕给鞑子杀便往咱们这边跑,庄外甚样人都有,抱着鸡鸭铺盖包袱还有赶牛车驴车的。”
柴高荣呆立片刻,气愤地哆嗦着说,“天杀的鞑子!狼子野心残暴成性,屡屡在我荆州、襄阳、樊城、郢州、成都掳掠逞凶,朝廷、哼、朝廷……”忽必烈?赵瑔抓着鬓发苦恼万分。理科生没心思学好历史课,只模糊记得历史上好像是忽必烈灭了中原汉家皇朝,现在的蒙古大汉还是蒙哥。忽必烈其人颇有雄才大略,他是蒙哥的弟弟。蒙哥令忽必烈掌管漠南已占汉地军国庶事以来,忽必烈设立河南经略司、陕西宣抚司,为筹备军粮军费在唐州(河南唐河)、邓州(河南邓县)等地屯田,拉拢汉族士人,革除贪暴。为巩固对漠南汉地的控制,忽必烈将藩府移到恒州,又得了关中、怀孟为封地,汉族地主阶层纷纷表示接受其统治。忽必烈认为南宋有长江天险为屏障易守难攻,于是向大汗蒙哥建议从人烟稀少的甘、川、藏边界绕道抵达金沙江畔占领大理,然后包抄南宋。现在,蒙古人开始行动了。柴高荣快步转了几圈,“瑔哥儿,我等也去看看吧。唉,这番百姓们要遭难了。”
“哦,好。”
赵瑔回过神,笼统记得蒙哥在攻打钓鱼城督战时身亡。猛哥一死,忽必烈就会匆忙撤兵回大都争汗位,也就意味着忽必烈覆灭南宋的计划暂时搁置,大宋王朝因此苟延残喘十几二十年。三人走到中院正碰见仙草与一名赵府下人,俏婢手捧一件浆洗干净的月白直裰,“婢子正要去寻小官人呢。”
赵府下人行了一礼,“小的奉大官人之命,请小官人即刻去往前厅。”
“何事?”
回小官人,是二老爷回来了。”
赵府大官人赵倓弘,也就是赵瑔的父亲。赵大官人还有一个胞弟赵倓恒,赵二爷也住在赵家庄,但长年在外经商做些低买高卖生意。“二叔回来了。”
赵瑔大为高兴。赵倓恒对他这个侄儿很关爱,每次归来总有礼物捎给赵瑔,尽管赵瑔对其中儿童喜爱的玩具啼笑皆非。“换衣服换衣服。”
仙草拦着赵瑔不让走,“这样子见人莫说小官人遭大官人斥责,婢子也会跟着吃罚。”
“事儿妈。”
赵瑔脱了便袍随手一扔,三元张臂接过。仙草扯着新袍双袖等赵瑔伸臂套穿。“小官人还要擦脸,精神些最好不过。”
“脸不要了。”
赵府前厅,两排太师椅隔丈五距离一字相列,山墙上一幅仿苏东坡的《浪淘沙》横书。赵倓弘正与二弟赵倓恒交谈,老哥俩相貌有异却神肖,赵大官人大腹便便而赵二爷瘦削精明。旁边侧坐着一个二十五六的汉子,面庞微黑,神情沉稳,正是赵倓恒的儿子,赵瑔的堂兄赵琛。赵瑔进了前厅,依次向赵氏老哥俩见礼。“见过父亲、叔父。一别半载有余,叔父神采依旧,小侄心中十分欢喜。”
“瑔儿似是长高了些,好好。”
赵倓恒穿一件皂红直缝衫,脚下干黄牛皮靴沾了一层尘土,看来长途跋涉后还没来得及洗漱。“瑔儿且坐一边,为父与你叔父尚有话说。”
赵大官人见了宝贝独生子就溢出藏不住的笑意。“是,父亲。”
赵瑔与赵琛对笑见礼,这才在堂兄旁边就座。“依二弟所闻,鞑子似有备而来,局面竟一时靡烂至此么?”
赵大官人的表情趋于沉重。“鞑子来势汹汹,夺隘破城锋芒极盛。”
赵二爷摇头连叹,“听说西边鞑子大汗已经率兵打进合州围了钓鱼城,交趾的鞑子从南面北上,破了广西路打进湖南 ,现下正在攻打潭州,领兵将唤作兀良合台。还有一路鞑子以忽必烈者为帅,率部过了长江围了鄂州。唉,人心惶惶时局纷乱,弟无心在外逗留,便与琛儿归家也罢。”
赵琛忍不住插言说,“听说当权的宦官叫做董宋臣者劝说今上迁都四明,竟有许多畏战臣子一力附合。我堂堂大宋昔日为避金人兵马从汴梁迁都临安已是国之大耻,而今为避鞑子又思迁都,满朝国臣便如此效忠置黎民百姓于水火而不顾。”
“琛儿慎言。”
赵二爷不悦斥责儿子,赵琛激愤之言几近影射天子不考虑百姓安危。赵大官人浓眉紧锁,“我朝竟无臣子做那中流砥柱?若岳元帅那等英豪在……,却不知这时节可有沧海横流尽显本色的英雄人物,我大宋竟无人耶?”
“宁海节度叛军文天祥刚烈勇毅,呈送朝廷(巳未上皇帝书)力主斩董以正视听。”
赵二爷端起茶杯,“可惜,文大人的上书如泥牛入海没了下文,朝廷无人理会。”
“文大人愤而辞官。”
赵琛撇了撇嘴角,”朝廷允了,后又任命文大人为建昌军仙都观主管,可笑。”
“主战派贬去管道观?”
赵瑔怪笑一声。原来大名鼎鼎的文天祥还做过管宗教事务的官。一阵窒息般的沉默。蒙古人从北、南、西三路突进形成了一个大包抄阵,战略企图宏大。向前推十几年,绍定五年,蒙军包围了金国占领的大宋京城汴梁 金哀宗被蒙军从汴梁一路追杀到蔡州,金哀宗无路可逃被迫自缢身亡,金国就此灭掉。而今,蒙古人兵锋再起,意欲消灭大宋统一中原,但临安的皇帝文武大臣们仍幻想着凭长江天险苟且偷安,甚至自欺欺人的以为迁都到四明(浙江宁波)就可以延续政权,这种幼稚到可悲的逃避思想让赵瑔血液沸腾。金人占领汴梁的时候赵瑔还小,今天的他虽已近成年仍只不过是乡下村长的独生子,牛皮吹破天顶多算伪官二代,在这个悲催的年代村长儿子能干什么?赵瑔犹豫再三还是保持了沉默,蒙古人以鲸吞之势席卷而来,后局看似不可解,除非出现奇迹,而这个不可能的惊天大逆转就是大汗蒙哥之死。但是他如果扬言蒙哥必死大家还可以轻松个十年二十年的……家人会怎样看待他?乡人会怎样看待他?神童?妖童?后果妥妥的:轻则延医问药重则浸猪笼。“闷煞我也。”
赵大官人连拍大腿吐气。老哥俩愁肠百结,奈何天下局势岂是两个乡间土绅能左右的,决定百姓命运的大人物们都在临安夜夜笙歌呢,别说赵氏哥俩,铅山县尊大人也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赵倓恒外出经商半年多,既然回庄了于情于理赵大官人都应为嫡亲兄弟设宴洗尘。日落后,赵府的晚宴在压抑的气氛下开筵了。既是家宴,哥俩的妻子齐齐露面,赵倓弘的妻子是续弦,孙氏较丈夫小了十四岁,是赵瑔的生母,虽年过三旬望之仍如青春少妇,孙氏相貌秀丽,斜飞的蛾眉平添几分英气,赵瑔长相肖其母,尤其斜眉如剑,使得清秀柔和的脸形多了男儿英姿,而赵大官人生就浓眉大眼,典型的南人北相。孙氏与赵倓恒的发妻张氏打横而坐,妯娌俩各怀心事强颜作笑。赵家庄赵大官人哥俩这一支下一代人丁单薄,都是只诞了独子,赵瑔与堂兄赵琛敬陪末座。在“与往事干杯”之后,赵瑔的心境开朗许多,又兼洞悉了即将发生的时局变化,所以没有家人那样沉重的心理压力,料到晚宴会沉闷特意准备了一坛密不示人的“成品八号”,也就是刚刚冠以符合大宋审美情趣风雅品味的“玉庭琼浆”。酒杯还是寻常的细瓷杯,酒坛更像农家腌菜的陶罐。然而当赵瑔含笑为众亲斟上酒时,赵氏老哥俩的面色变了,频频抽动鼻翼,惊讶地审视各自面前的酒水。“也?这,这不是……娘子,咱家何时有此佳酿?为夫怎地不知?”
赵大官人的喉节动了动。殷实人家都备得有几坛水酒,但酒香入鼻时赵大官人始知有异。“兄长好手段,去哪里寻来这等好酒?哈哈,愚弟走南闯北竟从未知有仙酿入鼻即醺醺然也。”
赵二爷喜动于色,端起瓷杯细看,只见杯中酒液清澈如水,很难令人相信它竟散发出心驰神往的醉人香。孙氏眼眸瞟向儿子,“妾身、妾身也不知,瑔儿,你从哪里找来这酒?”
“父亲、母亲,此酒乃孩儿闲来无事所酿。”
赵瑔起身,“孩儿见父亲偶尔小酌,所饮之酒实在差劲,就寻思为父亲制些真正的酒,咱们赵里正好歹也是体面人,总喝那些跟酸醋似的土酒太没面子。这酒再放两年味道更好,不过恰逢叔父和琛哥归家,孩儿就提前拿出来为叔父洗尘接风了。”
赵大官人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儿纯孝,好好好。娘子你总怨为夫宠惯孩儿,呵哈哈,咱们孩儿从未给你我惹事生非,现下这番孝心十里八乡可找得到与我孩儿媲美者么?”
四十多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赵大官人对儿子的骄纵呵护在赵家庄家喻户晓,为此没少受孙氏埋怨。“这孩儿平日里闷葫芦也似,便只你当个宝。”
孙氏娇嗔地白了丈夫一眼,再看赵瑔时却嘴角含笑,“用功读书才是正经事,莫整日里净做些不务正业玩耍勾当。”
“母亲教训的是,孩儿记住了。”
赵瑔随口应付。赵家与别家对待儿女的态度稍有不同,把父严母慈掉了个,孙氏娘家在池州也是一等一的好人家,故而对赵瑔的言行管束较严,但衣食方面也是把儿子当富家子对待,四时八节仅衣帽鞋就得全部换新。“嫂嫂教子有方,瑔儿将来定大有出息。”
赵二爷听了赵瑔所言大感心慰,他对这个侄子从小就喜欢,差不多就当是小儿子一般看待。赵大官人咳了一声,“今日是咱们赵家大喜的日子,来,便以瑔儿的酒贺二弟与琛儿平安归家。二弟,你我尽饮。”
“兄长请。”
老哥俩端起杯遥示。“父亲、叔父,母亲婶婶,此酒甚烈,须当心。”
赵瑔提醒时已晚了。孙氏和张氏各抿了一口当即霞飞双颊。水酒水酒,乡村米酒的酒精度与多次蒸馏的高度酒根本没可比性,这就好比骑惯了助力车改驾兰博坚尼,一脚油门下去指定与电线杆亲密接触。赵大官人哥俩更中招,按往常饮酒习惯一口闷,结果呛得热泪盈眶仿佛失散三十年后兄弟俩重逢无语相视。“这孩儿恁地作怪。”
孙氏喘过一口气,以掌在嘴边扇风,“这酒娘亲如何饮得?”
“是嘛,闻着怪香,入喉却辛辣,饮不得饮不得。”
张氏抹了抹眼角心有余悸。“好酒”“妙!妙不可言。”
赵大官人和赵二爷一个直着嗓门嗥一个猛拍桌子,老哥俩兴奋的劲头宛如饿鬼扑向满汉全席盛宴。“瑔儿,满上满上。”
“如此绝世佳酿你我兄弟当连饮三杯才是,二弟,干!”
赵琛从第一口酒入喉就神色变幻,继而不断细品并不时打量赵瑔,眼神说不出的古怪。“瑔弟……此酒当真为你所酿?”
“是啊,琛哥以为如何?”
赵瑔故作平淡,其实内心里满满的自得。心说山寨五粮液而已,不知道真正的秘方顶多有五分相似。“但不知……这酿酒之方你得自何处?”
赵琛的眼神亮了几分。“小弟瞎琢磨的。”
赵瑔造伪“五粮液”有意控制在四十多度,他真正钟爱的还是“小二”二锅头,只是身处大宋江西心知大众对六十多度的烈酒接受度偏低,于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四十度左右攻关。“琢磨……?”
赵琛心想多时不见堂弟知道编瞎话了,你个乡下娃自个能琢磨出这等仙酿?若说得神人梦授我还能信上一信。“瑔弟人才,愚兄佩服。”
赵琛不再追问,但脸上表情分明在说“甭想套路哥,哥见的套路多。”
赵倓恒把住大哥的手臂神态热切,“此酒淳香清冽,口感绵甜却劲头十足,端的是好酒!兄长,你我兄弟一世,弟有一事相求,俯恳兄长应允。”
一座金山无人发掘!赵二爷的心跳骤然加速,后心汗流湿衫。“二弟有话但讲。”
赵大官人有了四五分酒意,“你我兄弟血浓于水,你若有所请为兄无不应允。可是在外商贾蚀了本钱?我家里三五千贯还拿的出。”
“非也非也,小弟只求兄长同意由愚弟全责售卖此酒。”
赵二爷一手拉着赵大官人手臂一手揽着咸菜坛。大宋无论勋贵高阀还是市井小民,平日里喝的皆是十几碗不醉的“浊酒”、“水酒” 纵然皇宫大内御酒也不过滋味甘美些,何曾有过这般清如水烈如火的上好美酒,如果讨来独家代理权何愁不能坐拥金山银海。赵倓恒行商多年,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巨大商机。“呃,二弟是说……要将瑔儿酿的这酒售卖出去?”
赵大官人的思维没跟上乃弟的节奏,茫然看向儿子。赵瑔拈着杯子在桌上转圈。鼓捣“小科研”是他的职业爱好,建酒厂就是另一回事了,赚那么多钱买得到劳斯莱斯宾利玛莎拉蒂吗?***小三吗?赵府前三进后三进带私家花园的宅第比后世他梦想的别墅还要宽阔,他可以纳一二三四五六个妾.生一堆小猴子,人生大理想全部实现了,再多的钱木有用。赵二爷的眼睛仿佛能冒着铜钱光灿灿的金芒,“兄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机缘呐,不若这样,愚弟出钱万贯交予兄长,你我兄弟合股,所得平分不伤兄弟情义。此外,售卖事项一概交予愚弟,不劳兄长操半分心,兄长只管在家坐等收项。赵大官人显然不谙商贾之道,“二弟如此看好瑔儿制的酒?嗯,所得平分妥是妥当,只是委屈二弟辛苦操劳,为兄甚是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