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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二十余年如一梦 回首此身堪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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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前厅的气氛如同暴风雨来临前。赵大官人、孙氏夫妻俩端座,赵二爷站在不远处,三人的脸色如果是锅底,肯定能刮下一层黑灰。赵瑔在路上已想通了对付灵虚真人的必杀技,所以进厅门时笑的格外灿烂。“父亲、母亲、叔父,孩儿这厮请安了。”

赵瑔虚甩袍袖学李莲英见老佛爷,抬头细一看三位长辈兴师问罪的表情,心想怎么你们跟灵虚老道电话联系过?“这是……怎么个情况?三位股市被套牢了?”

赵大官人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赵二爷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呀。”

没人搭理赵瑔,以往赵家的香饽饽备感冷落,他自顾自捡了角落想坐下。“站着!”

赵大官人明明没看儿子,却分明知晓其一举一动。啥意思?罚站?赵瑔仔细看了看老赵,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老赵对他虎着脸。赵小官人的小心灵受伤了,两道斜飞的长眉高挑,干脆两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拳在后腰交握,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标准的海军式跨立。这一来惹恼了从眼角瞥人的老赵,“呯”的一掌拍响案几。“你可知错?”

知个毛线的错,赵瑔的眼睛瞪得比老赵还大,“不知。”

赵大官人怒气冲冲把火气撒向孙氏,“都是娘子纵容宠溺这混小子,你看看,目无尊长顽劣不堪。”

“相公说甚话。”

孙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若说纵容孩儿可轮不到妾身,这赵家庄老老少少哪个不知相公宠瑔儿有若心头肉掌上珠?如今孩儿做事不知轻重相公也当和风细雨讲明道理教孩儿懂事才对。劈头盖脸训斥拍桌大耍一家之主威风,莫不是相公学了县衙官老爷做派?来人。”

老管家赵升从门外现身,“主母有何吩咐?”

“着人去县衙拿两根水火棍回来,与公人说你家老爷要开堂拿亲子问罪。”

孙氏的贤惠为赵家庄人交口称颂,泼辣起来同样令赵大官人难以招架。赵大官人赤着老脸一通猛咳,宛如肺痨多年。一腔怨气尽数发泄向管家,“老货,你来做甚?”

“禀老爷,庄前又来了一帮外乡客。”

赵升同情地瞥了赵瑔一眼,“与前几拨一样,要找瑔哥儿做伙计。”

赵大官人牙痛般**说,“咱们赵家庄如今想不出名也难喽,,今早老夫在县衙便为同僚问了数回,五十贯月酬……哼哼,老夫茫然以对……”“瑔儿,人说你欲给付匠人五十贯月钱,果有此事?”

孙氏今早才知道,赵家爷俩带回来的雇工其实各有主顾,赵大官人招揽的壮劳力用以建酒坊,而赵小官人似乎另有打算,雇了一批各有手艺的匠人,只是聘金高得吓死人。“是有这么回事。”

赵瑔挠了挠头皮,老赵为这点事大动肝火至于吗?“孩儿的实验室需要一批懂技术的人手,所以就……”“荒唐!”

赵大官人按捺不住继续拍桌子,“小小年纪便不思节俭大肆挥霍,浑不知天高地厚!长此以往岂不败光家业,为父辛苦半生给你攒下这点家底不够你三年两载尽兴耍子,日后由你当家我与你娘亲怕不要乞讨度日?”

赵大官人言之凿凿,似乎晚景凄凉沦落街头就在眼前。孙氏则摆事实讲道理,“瑔儿,这事确是你做的莽撞了,咱们大宋立朝之今,匠人的月钱便在十贯以下,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冒冒失失许了五十贯,传出去可知惹来多少闲言碎语?”

其实孙氏说的还是神宗朝以后的事,再往前数,官府征用匠人根本白干活不给报酬。“年少轻狂便以为天下大可去得,吃亏时悔之晚矣。”

赵大官人捻须摆出一付过来人姿态给儿子上课,一时心情动荡手上多用了劲,拽断了几根爱惜的长须,不由得又闷哼一声。赵家庄赵府小官人给有手艺的匠人开出五十贯天价月钱,消息已经在县城传疯了,更让人挠墙的是,据说五十贯只是保底,干得好了还有什么奖金、提成、午膳补贴等等。有人将信将疑有人嗤之以鼻,毕竟以讹传讹听风就是雨的市井谣言从来不可信。但李刚、王实等工匠已经屁颠屁颠去了赵家庄,那就说明人家已找着混饭的碗了。犹豫再三后,一些不入匠作行会的手艺人结伴来赵家庄想探探风头,而后一些细户甚至游手好闲的庄户子弟也拉帮结伙呼啸而来。今天一上午赵府门前至少前后来了一二百号人,赵大官人不得不召集庄里的青壮把外乡客全部清出庄,严令不许任何外姓人入庄。赵大官人在县城时已被传言灌了满耳朵,发现事情愈演愈烈后,自诩宦海老吏的大官人麻爪了,骨子里他仍是一个不愿惹事生非怕担事的农家老汉,深谙出头的椽子先烂的俗世生存智慧,所谓树大招风,大官人担忧赵瑔风头太盛最终毁于流言蜚语。五十贯月钱只不过是赵大官人发作的由头,父爱的深沉又岂是朝气勃勃的子女能明白理解。“五十贯……是高了点。”

赵瑔这才明白在县城招工时别人看他的眼神含义,人家在集体看二百五!“虽然……高薪、对高薪,那啥,高薪不过是吸引人才的一种手段,但我们看重的是人才给我们创造的巨大效益。付出区区五十贯,未来我们收获的是尖端产品带来的高附加值。”

赵大官人激烈地挥舞手势,“莫当为父读书少便说些不知所云的胡话,依你说招那些匠人可为你赚许多钱?”

“不是许多钱,是多到您数不过来的钱。”

赵瑔挺直腰自信满满,“效益并不仅指的经济收入,算了,大家先这么理解吧,其实孩儿是想借建酒厂的机会把实验室或者叫科研中心建起来,孩儿准备……”“等下等下。”

赵二爷从衣襟内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筏,“为叔总责采买,瑔儿,你可否言明所列之物究竟用于何处?嗯,硝石、木炭,硫磺、铁石重石、石炭雄黄,……鸡蛋?咳,兄长请看,愚弟实在不解,酿酒之物除粮食外竟欲添加这等不着边的杂物么?”

赵瑔曾列了一张采购清单给掌管钱款的二叔,赵二爷彻夜研究没弄明白,技术大拿要的东西他不便轻易拒绝,正好借今天这个机会来个三堂会审,由一把手定夺。赵大官人举着纸筏隔了足有两尺距离一个字一个字看,先是不满地瞪了赵瑔一眼,“这字不堪入目,你写的?”

“当然……不是我。”

赵瑔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拿自己竖靶,“是三元写的,孩儿口述。那小子不好好学习,孩儿借机会让他多练练字。”

“一介小厮读书认字?”

赵大官人才要顺口埋汰几句,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娘子,咱们孩儿尚未金榜题名,身边的下人先也不输于文人士子,呵呵,呵呵。”

大宋有点名声的文士身边的书童小厮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吟诵几句诗词,虽离满腹经纶还有十万八千里,但绝对没有目不识丁的文字小白。“三元怠懒,到现在也没学多少东西,仙草比那小子强多了,最起码也有初中文化。”

赵瑔提起身边的婢仆顿时神采飞扬,“我和别人不一样,身边就这两个,如果是俩文盲带出去觉得灰头土脸,太没面子了,咱们如果去大城市会让人笑话乡下土豹子进城。不用说以后,现在我也敢说全大宋有几个人物理化学能比仙草更牛的?没有。”

赵瑔的自信感染了老赵夫妻,两口子对视一眼笑不住口。赵大官人捋着胡须说,“娘子,这孩儿自小便不凡,为夫这双眼阅人多矣,断不会看错,你且瞧着,不出三五年咱们赵家孩儿名传天下,你我皆面上有光哩。”

赵二爷心说慢着,兄长你疾言厉色唯恐儿子招来非议,怎么转眼又笑难掩口盼儿子名扬天下,立场、立场!要不要这么溺子无度啊。“咳、咳,兄长,跑题了跑题了。”

赵二爷一口痰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咱们合家拿出八万贯建酒坊恁大事体……现下咋扯到小厮认字那头了?仙草那丫头便考上个女状元又与我等何干?瑔儿,你说,买这些杂七杂八的物事要做何用?”

“刚才说到哪儿了?”

赵瑔甩锅老赵,”对了,正要描绘远大蓝图呢有人非鸡蛋里挑骨头说字写得不好,三元知道你们摆这么大阵势就为了评点他的字,那小子说不定吓死,要不要这么隆重啊。”

“是了是了。”

赵大官人讪讪摸脸,“那、那瑔儿说说?你叔父可是精细人,要做手脚瞒他可不易。”

孙氏垂首不引人注意地偷笑,今天这事只怕又要无疾而终,而且赵大官人护犊子心性重萌,话里话外很容易让人误以为父子俩联手埋坑。“没啥可说的,说了你们也不懂。”

赵瑔站累了,在最近的凳子上坐下。这回老赵没阻止,还把自己没喝的茶水推过去,“莫慌,喝口水润润喉,去山里采水泥可累?那水泥可采回?”

“兄长。”

赵二爷拖了长音大加不满,大官人聊天的本领似乎来源于天赋,摆一天龙门阵话题不带重复的。“哦哦。”

赵大官人虚心改过,“回头再说水泥,那么,你要硝石、铁石做甚用?莫不是要冶炼铁器?瑔儿,做事最忌分神,你若酿酒便应一心专用,炼铁器非一日之功,况且那等粗使力气活你怕是不宜沾手,将来要做官的人嘛。古有干将、莫邪、龙泉那等绝世宝刀,传说铸剑师……”兄长。”

“夫君。"赵二爷、孙氏忍无可忍,大官人跑题跑得欢脱,实在让人哭笑不得。“父亲算是说到正题了,孩儿建科研中心主要是想冶炼兵器,局势令人担忧啊。”

赵瑔深深叹了口气,“蒙古人、哦、鞑子这次来势汹汹,就算这次没有得逞,下次呢?再下次呢?总有一天咱们大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孩儿虽不能上阵御敌,但也想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不然于心不安呢。”

“冶炼兵器?”

赵二爷拿眼角憋过来,心说这不是典型的好高骛远嘛,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能酿好酒已经够妖孽了,现在居然又想冒充铸冶大师?或者说走了天大幸运打制两把菜刀就认为给大宋做了“力所能及”的贡献?“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赵大官人喃喃而语,不错眼珠地盯着宝贝儿子,仿佛不认识其人。太意外太震撼了,这掷地有声的八个字怎么也得出自大儒名宿之口吧。“有理有理,瑔儿之言道出了为父心声啊。”

老赵抓耳挠腮被骚到了心头痒处,“这话出自哪部典集?正可谓堂堂皇皇浩气直荡,非大家不能言也。”

“孩儿想到就脱口而出,也不算什么名人名言。”

赵瑔为说服老赵同意采购大单,厚着脸皮冒领了顾炎武的首发荣誉。心想找正版你们有本事反穿去吧。孙氏激动地狠掐赵大官人,视线怎么也不舍得离开赵瑔。“夫君,咱家孩儿器宇着实、着实不凡哩。”

“祖坟冒青烟喽。”

赵大官人一阵晕眩,喜滋滋一颗心像飘在云端。“孩儿欲制坚甲利器,把官军武装到牙齿。”

赵瑔模仿泰森凶悍的右钩拳,“我还就不信了,鞑子个个都是人猿泰山而我们就是一帮小矮人?”

“岂有此理!”

赵二爷气昏了头,两条手臂伴着纷乱的怒气挥舞,“酒坊现今只挖了个坑,酿出酒尚不知何日何时,你这孩儿咋又出口狂言,坚甲利器?传出去怕不让人笑掉大牙,瑔儿,咱们赵氏一族向来崇尚厚德载物忠厚传家,夸夸其谈何其谬乎,莫再说、莫再说。”

如果目光能够化为利箭,恰好可以一左一右把赵二爷的腮帮子扎成冰糖葫芦张不开嘴。赵大官人顾虑妻儿在场不好直言让自家兄弟下不来台 孙氏冷了脸,“这孩儿尽说些昏话,相公,依妾身说这酒坊之事极不稳妥,以瑔儿这等脾性若误了事谁担待这八万贯?幸好现今尚无大碍,明日便令孩儿禁足反省,酒坊的事缓缓再议不迟。”

赵二爷仿佛被传说中的武林高手点了麻穴,瞠目呆怔不动了。两家合力投重金建酒坊,皆因看好玉庭琼浆无比灿烂的前景,如果真按孙氏所说把赵瑔关家里,那谁来酿玉庭琼浆?赵二爷算明白了,嫂嫂这是拐着弯说反话,指着月亮骂秃子,你说我儿子“口出狂言”、“笑掉大牙”?那行,酒坊不办了。偏偏孙氏这一手必杀技相当难以反驳,借赵二爷批评赵瑔的话头进一步发挥,如果赵二爷劝孙氏收回成命约等于赵二爷自己打自己的嘴巴。“瑔儿心性尚需磨砺,念其年幼亦在情理之中嘛。”

赵大官人如同老母鸡护雏鸡,慈爱的目光转到赵二爷脸上时又变的飘忽,“瑔儿须记得你叔父教诲,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莫要甚话也胡乱说,旁人听的清楚呢。”

这话落在赵二爷耳朵里又是一番滋味。赵二爷的脸宛如开了染料铺子,青一阵红一阵。“孩儿一向不善吹牛皮,说制的出坚甲利刃就一定让你们托下巴惊叫。”

赵瑔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置疑他的专业水平,恃仗应用化学知识山寨五粮液,同样能够运用冶金所学打几柄快刀。“为何要托下巴……惊叫?”

赵大官人饶有兴致地问。老赵很愿意与儿子聊天,每每被儿子出人意料的趣话逗得捧腹大笑。“因为嘴张的太大,脱臼了呗。”

赵瑔瞄了瞄赵二爷,“不知叔父可有雅兴与小侄关扑一场。”

高碳钢、低磁钢、钨锰合金、镍铬合金,、航空铝材、8804特种刃具合金……。赵瑔的眼神宛如神明俯瞰凡人。赵大官人猛拍大腿爆笑,笑声如同火车拉响汽笛。孙氏偏脸莞尔,“没个正形,哪有半点当爹的样子。”

赵二爷被兄长夫妇话里藏话夹磨的如坐针毡,认为赵瑔这是有所恃仗跟他叫板,“为叔走南闯北,论见识不落人后,你想关扑何事?”

“若小侄制出坚甲利刃,叔父又当如何?”

赵瑔的提议用百姓俗语说那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戳在赵二爷痛处。“你且说制不得应如何?”

赵二爷咬牙的表情像咀嚼受潮的炒黄豆。“任由叔父处置。”

赵瑔犹犹豫豫的挠了挠鬓角,“万一……小侄侥幸……?呵呵。”

赵瑔一脸安慰同情,仿佛拳王击倒对手比赛TKO结束,然后拳王扶起鼻青脸肿的对手说其实你打得不错我只不过抓住了一个空档运气好一点点。你这种欠揍的样子实在太刺激人,如果肝肺能被气炸,在场的人一定能听到噗的一声响,然后赵二爷仰天狂喷肉渣。“瑔儿,不可没轻没重与你叔父说话。”

赵大官人含笑批评。“科研中心有没有?”

赵瑔谁也不看玩自己手指,兰花飞燕狗一人走二人走。“有,必定有。”

赵大官人一锤定音。“孩儿指定要买的那些东西……?”

“买。”

孙氏示威性地瞥了赵二爷一眼,“我儿做事娘亲一力支持。”

还留在这里做甚?赵大官人夫妻俩双剑合壁笑傲江湖。“愚弟这便告辞。”

赵二爷起身拱了拱手娘跄而行,“瑔儿,关扑之事为叔等着你。”

躲在一旁如隐身的老管家赵升见赵二爷走远了,往前站了两步说,“老汉我有一言不吐不快,旁人说啥老汉顾不得,咱只晓得瑔哥儿做事说话硬扎。”

赵大官人笑骂说,“你个老杀才,尽宠着孩儿胡闹,方才怎不出言相帮?”

“尊卑有序,那时节可轮不到老汉说话。”

老管家给赵大官人斟了茶水,“现下关上门自家人老汉厚颜说两句,想必老爷不会怪咱多嘴。瑔哥儿可是老汉看着长大的,别家娃上树掏鸟窝下河凫水,瑔哥干啥了?写写算算。老爷且看着,日后咱们赵家庄最有出息的必是瑔哥儿。”

粉丝啊。赵瑔过去与老管家勾肩搭背,“升伯,你真是我的铁粉,还是你对我好。”

“快些开炉炼出真家伙,省得别人门缝里看你。”

赵升抓了抓白须像是神探揭秘狗仔队爆料,“几年前你一趟趟往家里搬石头老汉便留了心,嘿嘿。呀,这一说还有一事,瑔哥儿,那玉庭琼浆酿成可得给老汉匀些,上回老爷赏了一杯,那滋味,啧啧。”

“必须的。今后升伯的酒敞开喝。”

赵瑔揽着老管家往厅外走,另一手背向身后摇了摇以示再见。”

明天我让人下河网青虾,升伯不是爱吃醉虾么,咱们明天就吃醉虾。”

“呵呵,瑔哥儿做的醉虾老汉百吃不厌呢。”

赵大官人吃味了,猛咳一声沉声说,“瑔儿,那五十贯月钱之事,为父不准。”

“为什么?”

赵瑔回身挑眉,想起老赵一家之主身份忙降了声调,笑得如同皇协军面对鬼子大佐,“那孩儿用自己的股金收益给他们开工资总可以吧?”

“嗯?依你便是。”

赵大官人眼珠转了转,一脸老狐狸的狡诈痛快同意。“不过……酒坊未开张,你哪里来的收益?”

“你耍诈,这跟不同意有什么区别。不带这么坑人吧?”

赵小官人打小跟老赵斗心眼似乎从没占过便宜。“为父明明许了的,你娘亲当可为证。”

赵大官人无辜地摊了摊手,转问孙氏说,“夫人说句公道话,县衙里无人不知咱老赵最是讲道理。”

孙氏给了赵瑔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赵府当家的发了话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青莲草堂”书房里,赵瑔一圈圈绕着书桌转圈,比推磨的驴还要勤快。柴高荣以手支额仿佛血压过两百,仙草、三元站在书架前双双愁眉不展。赵小官人心情很不爽,转了几百圈至少唠叨了八九十片“老狐狸”、“老神棍”。水泥厂为灵虚真人所阻,高薪聘人才结果老赵不同意给高薪,两人像串通好联手给赵瑔添堵。“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创业难呐。”

赵瑔停下脚步长叹又长叹。宅男实在想象不出柳传志、潘石屹、马云、任正非等牛人起家时遇到多少难题,宅男前世连地摊都没练过,又缺乏混体制求上进的雄心壮志,凭双硕士文凭先后进过几家公司,但玩游戏的兴趣胜过挣工资。如今出手就是酒厂、水泥厂、科研中心,活脱脱一个生活版赵括。虽然此时赵瑔仍没认识到真正的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凭当年一举夺得学霸排行榜第一狠劲琢磨办法,就像当年彻夜解学习难题一样,他相信没有解不开的题,解不开只是因为没找对思路。“仙草,我那小金库还有多少钱?”

赵瑔从不出门闲逛,大宋又没有商场,店铺里更没有他需要的东西,所以他的零花钱和其它来源的铜板都交由婢女保管。一个连网费手机话费都不用交的时空,宅男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九十八贯三百八十文。”

仙草给出精确到个位数的余额。“我去!”

赵瑔拍了拍额头,还以为是乡下富二代呢,原来我攒了四年的钱居然付不了两名匠工一个月的工资。”

“你这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富裕人家子弟浑不知生计艰难。”

柴高荣不客气地批评。“你这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富裕人家子弟浑不知生计艰难。”

柴高荣不客气地批评。“赵小官人豪气冲天巨资聘雇工”桥段已成赵家庄妇孺皆知的笑谈,族亲们教育子女时往往将赵瑔当做反面教材举例,赵里正的独苗苗俨然迅速窜红,成为庄内娃娃的叛逆偶像。柴老师为人方正,面对这位特立独行的学生常感师德浅薄,不能浅移默化熏陶赵瑔。“这能怪我吗?如果我没事就问人收入多少您肯定要说我是市侩沾一身铜臭气有辱圣人教诲。”

赵瑔说,“对了,老师,我家一个月给你开多少工资?听说教师的工资水平不低。”

“柴某不过一介俗客,居有屋食有粮食矣。”

柴高荣不好意思提二十贯月薪,心想好歹一读书人且有秀才功名在身,居然收入抵不上工匠一半,说出去没脸见人。“俗客,嗯,谁不是俗人呢,紫气观老道说他不是俗人,我就不信他不吃粮食只喝风。”

赵瑔想起灵虚老道牙就痒,“特莫装神弄鬼地唬谁呢?有本事七十二变我瞅瞅?”

“小官人,道门有一气化三清神通,这七十二变莫非也是道门神通么?”

三元听得两眼放光,“七十二变都有啥变化?小官人说说噻。”

“七十二变的那是孙悟空,拜菩提上人为师学了七十二变,后来……”赵瑔惊讶思索的模样像是看见孙大圣驾筋斗云蹦过来打招呼。“都别出声,让我想想,这事好像……有谱,嗯,有谱。”

三双眼睛盯紧了赵瑔,只见赵小官人时而锁眉沉思时而嗬嗬痴笑。灵虚真人说那山是他们自个家的,有地契为证。赵瑔又不是村霸,不可能带人去抢过来,何况灵宝天尊道场在此地的影响力非同小可,哪怕赵大官人打头阵也别不过人家的大腿。不客气地说,赵家庄赵氏一族与灵宝天尊道场比只不过是泰山脚下的土坷垃。宅男的战斗精神可嘉,明知不能力敌仍不轻言放弃,怎么斗?他找到了犀利的武器,准备放大招。《西游记》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章回神怪小说,唐僧率三徒去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终取得真经修成正果。历史已经证明《西游记》广受国人喜爱。但这部小说不无抑道扬佛之处,有心人不难察觉降妖伏魔给力的皆为佛门大腕,说白了,《西游记》骨子里就是一部为佛门吹捧的小说,基本上没道门什么事。可以想见,一旦《西游记》问世,坐不住的绝对是道门,《西游记》相当于为佛门做了一次深入人心的广告,而且影响力持久。在没有央视新闻联播黄金三十秒广告时段的大宋,还有什么广告方式比小说更接近普通民众呢?灵虚真人能主持紫气观,想必在灵宝天尊道场内身份不低,赵瑔准备以出版《西游记》作为交易条件迫使老道让步,同意开采石灰石。赵瑔认为,身为灵宝天尊道场高层,灵虚真人肯定认识到《西游记》对百姓具有潜移默化作用,老道不会同意佛门借这部小说力压道门赢得百姓口碑。如果上纲上线来看,一部《西游记》已涉及佛道两家高下排名之争,后果必须上升到意识形态去认识。此外,《西游记》出版还有不菲收益,正可用于发放匠人们的工资。解决工资问题对赵瑔而言同样紧迫到火烧眉毛程度。“哈、哈,”赵瑔左右日字冲拳,“老神棍,哥们这一手连消带打、一箭双雕看你怎么接招?”

在宅男看来,灵虚真人为换取《西游记》不出版唯有捏鼻子让步一条路走。即使老道让步,赵瑔也不打算停手,顶多再加几个章节替道门做做声势,做到什么程度还要看灵虚真人诚意足不足,总而言之,他吃定了老神棍。“三元,笔墨伺候。仙草,准备最好的纸。”

赵瑔活动手指,看了看毛笔,“那啥,由老师代笔吧,学生今日偶感不适,可能节气不对,手腕发炎。”

小厮俏婢齐齐抿嘴暗笑,赵府小官人写出来的字与其满腹大学问恰成惊人反比,两人早已见怪不怪处之泰然了。“柴某执笔亦无不可,何必强作借口。”

柴高荣斯文地挽袖,“子曰知耻近乎勇。既知自己的字不堪入目便该勤练才是,柴某代你一时可也,总不能由人代笔一生吧。写什么?诗词歌赋或是制文?”

“将来我要聘一个秘书,我只练好签名就够了。”

赵瑔牛哄哄的扬脸。“本人准备讲一个很精彩的故事,里面有神仙妖怪,主角是一只碉炸天的猴子。”

“写书?”

柴高荣把笔一放,不高兴地说,“赵公子,你这是要消遣柴某吗?一只雕,雕啥啥的猴子?酒坊那边诸般事项杂繁,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为好。”

“你怎么知道写猴子不是正事?这只猴子可不是普通的猴子,要知道哥们当年网名就叫’这只猴子不寻常’啊。”

赵瑔吁口气满怀追忆。仙草以眼神询问,三元卖力地用墨条蘸水磨砚台,抽空耸了耸肩,偷眼见赵瑔注意力不在这边,悄悄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意思是小官人时常发神经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宅男混迹各大论坛时以制造耸人听闻话题自得,然后躲在幕后看一群精力旺盛的牲口们为话题互喷口水为乐。以《西游记》为蓝本曾创造了诸如“白骨精是颜值最高女神吗?”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为什么取经四人组里没有异性?”

等,后来有人猛烈抨击发帖者恶俗引发观者共鸣,“这只猴子不寻常”被迫换了马甲,就这破事仍被赵瑔列为“前世十大傲”三甲。盗版《西游记》以异乎寻常的高效在“青莲草堂”逐页问世。为了抢时间,赵瑔又找来赵彬,与柴高荣轮流担当枪手,几个人连续若干五六天完成了第一册。在这期间,柴老师为《西游记》深深吸引,主动要求去县城联系书行商洽出版事宜,好在大宋没有书籍出版管制部门,不需要申请出版书号,只要出钱就有书商帮忙刻版印制,而这些书商通常各开自己的文房四宝类店铺,所以柴高荣逛了几家经营笔墨宣纸类的店铺就找到了合作者,鉴于《西游记》确有让人手不释卷的精彩,店铺掌柜的当即提出包销要求,大宋书商敏锐的商业嗅觉和当机立断的果决令赵瑔得知后大喜,立刻决定让柴高荣与对方签合同拿钱。第一本散发着油墨香的《西游记》送到赵瑔手中时已是灵虚真人阻他开工的第八天,赵瑔找来老管家让派人把书送去紫气观,此时的赵瑔因连续熬夜眼圈青虚虚的,赵彬、柴高荣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俩枪手的精神头无比亢奋,亲历了一部奇书的诞生并有幸作为创作团队成员的自豪感支撑着他俩,只是赵瑔怎么看这二位都像吸足了毒品又连续几天没睡觉的样子,一脸倦容东摇西晃偏偏眼珠子贼亮。酒坊工程进展顺利,这天晚上赵大官人摆家宴以乡食日升隆酒业有限公司高管们。“日升隆酒业有限公司”这个古怪拗口的名称一望而知出于赵小官人之手,按大宋习俗顶多赵家庄这个酒作坊叫做“日升隆酒坊”,往大了说就是“日升隆”商号,专司酿酒卖酒,但赵瑔不满意,没挂个“中国酒业集团”招牌已经很低调了,依老赵的心思命名别人一听就知道是个乡下土作坊。不论叫有限公司还是商号,在大宋做生意也是要课税的,赵大官人去县衙报备时还是采纳了个儿子的意见,日升隆酒业有限公司就此合法亮相。赵府的家宴论菜品比权贵世家还要排场华丽,赵二爷父子、柴老师、账房赵彬四人喉结大动,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肴馔只觉得眼睛不够用。“柴先生赏脸前来,赵某很是欢喜。”

赵大官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而且毫不掩饰赤果果的炫耀,“犬子顽劣,学业不见长进,琢磨这些吃食反倒用心,也罢,柴先生将就着随便吃些。”

“这般佳肴为柴某生平仅见,东翁盛情柴某受之有愧。”

秀才哥在赵府做西席,食宿由赵府全包,每餐一荤两素米饭管够,今天才知道原以为很不错的膳食待遇与眼前相比纯就是工作餐待遇。“呵呵,柴先生当的起。”

赵大官人举杯相邀,“今晚小聚,各位聚非外人,望各位不要拘束,来,大家共饮此杯。”

一杯水酒下肚,众人不约而同皱眉。玉庭琼浆早已被赵大官人今天两杯昨天一壶喝得只剩空坛,再想喝得等到酒坊建成,而众人期盼的酒坊现在只有一个没挖完的大坑,所以桌上的酒还有赵府原备的平常货色。任何事物就怕比较,生活上的享受也是这样,见天海参鲍鱼或许不觉得滋味就好,猛不丁换成粗糠米哑巴也得摔碗骂街。“咳,此酒……略逊于玉庭琼浆。”

柴高荣多日喝不到美酒了,得知仅剩的两坛玉庭琼浆被赵大官人霸去自酌后,秀才哥暗地里不知碎念了多少遍“彼其娘之”。今天终于忍不住小小抱怨,说的那叫含蓄内敛,秉持了读书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传统美德。“柴先生温雅君子,呵呵。”

赵二爷笑容一敛,尖锐评价杯中酒说,“此酒与玉庭琼浆相较可称泔水矣,老汉向来有甚说甚,可不似柴先生这般和气。”

赵琛、赵彬在长辈面前谨言慎行,但也各自摇头表达强烈不满。赵大官人的眉梢眼角挂满了欢愉,在大官人看来力捧玉庭琼浆无异于夸赞赵瑔。赵府独苗苗近来愈发展露出妖孽特质,赵大官人除了自傲儿子天赋异禀外,也认为与新聘的西席先生柴高荣悉心教导有些许关系,今晚特邀柴先生赴宴就存了摆酒相谢之心。“犬子顽劣,幸有先生着力教诲。赵某谨以水酒一杯聊表谢意,先生请了。”

赵大官人端杯说。“柴某德薄才浅,实不敢当东翁谬赞。”

柴高荣额头瞬时透出一层油汗,脸红如煮熟的河虾。秀才哥的心虚唯有赵瑔看得明白,但赵大官人理所当然以为柴老师为人谦逊,厚朴温润大有古君子之风。“瑔儿,既有良师授学定要潜心治学共读诗书 莫恃仗心思聪颖自满而误了学业。”

赵大官人扭脸又叮嘱赵瑔。老赵太了解小赵了,看着像三棍子敲不出个屁的闷葫芦,其实心气极高,似乎满天下除了自己就没个聪明人。“近来课业学的如何啊?”

赵大官人和蔼慈祥,一句话却恍如分花拂穴指,同时点中两人大穴。柴高荣险些没捏住瓷酒杯,下意识地抬眼去看赵瑔,眼神宛如受惊的鸟雀倏忽飘飞。我靠!赵瑔心想以柴老师这种心理素质如果去干特工,不等十八般刑具搬出来咋唬几句恐怕就招了。“孩儿近日读了一些明经类书籍,先生曾说开卷有益,又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先生之言很是有些道理。”

指望秀才哥睁眼说瞎话绝对不靠谱,赵瑔只有挽袖子自己上。”

先生还说,不能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虫,是以孩儿闲时做点小实验以培养动手能力。”

秀才哥的脑袋差点拱到桌子下面去,心想这下子一世清名算全毁了,百年之后去见孔圣只怕被圣人指得鼻子痛骂三个时辰,这几天一帮人开夜车写《西游记》,除此之外啥也没干,因为缺乏睡眠至今脑袋里像塞了一大团烂棉絮,只记得霄夜很可口。但赵瑔说得有鼻子有眼地,仿佛师生倆一个谆谆教诲一个勤敏好学,……万一东窗事发该悬梁还是投井咩?由此亦可见先生博学多才,果然是良师呐,好好。”

赵大官人喜出望外,“有先生教益,犬子他日金榜题名有望。”

“柴某、在下……,”柴高荣内心纠结仿如引发心绞痛,读书人的脸面要紧,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洒脱地起身抱拳说令公子非读书种子贤伉俪就别在他身上耽搁工夫了,余不想一世英名毁于劣徒之手就此告辞。问题是柴老师丢不起这个脸,倘若有人问“圣人说有教无类”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无能的先生你辞职只能说明自己不行,怎么办?“先生讷而不言,真乃君子也。”

赵大官人的笑声震得在座诸人耳膜隆隆响,先生,请。”

柴高荣勉力强笑应邀举杯,结果手哆嗦的洒了至少小半浊酒。酒过三巡,赵二爷说,“瑔儿,乡人酿酒为叔略只一二,只不知你要买五百斤鸡蛋何用?呵呵,玉庭琼浆难怪堪称仙酿,你这酿酒法式确与寻常不同。”

为这事赵二爷已琢磨了好几天,如果酿制玉庭琼浆得要鸡蛋,这个成本就难说了,赵二爷身为酒坊主管不得不全盘衡量。“小侄买鸡蛋为改善匠人的伙食,给他们增加营养。”

赵瑔心说人家谷歌的餐厅甜点专门聘请名厨制作,凝聚了多少精英的向心力。“改善?营养?”

新名词并不妨碍赵二爷理解侄儿的意思,只觉得心肝阵阵抽搐。“这还真是新鲜事,主家管吃住每月又有铜钱可拿难道还不够?瑔儿,咱们赵家的钱也是一文文攒下的,可不能变着法儿给外人花用。”

“父亲,咱们家给故雇工提供的饭菜是给人吃的吗?水煮萝卜油花数得过来,挖地窖可是重体力劳动,雇工吃不好怎么干得了活?”

赵瑔替雇工们向赵大官人投诉,“我不管别人家对雇工什么待遇,但咱们赵家绝不能当黑心雇主,既然咱们宋人不爱吃猪肉,正好,趁猪肉便宜多买几头猪回来,隔三岔五给雇工吃些荤肉。”

在赵瑔指点下,赵府对宋人不待见的猪做到了“猪尽其材”。尤其赵瑔去药铺搜罗了一批当时只做药用的调味料后,赵府上下对猪肉及相关猪蹄猪尾猪内脏的繁多食用方法已乐于接受,赵大官人晚间佐酒的小菜往往是蹄筋、腰花、爆炒猪肝等。“不错,瑔儿所言有理,我赵氏断不可因苛待匠工为人唾骂。”

赵大官人颔首称是,“明日便杀一头猪与匠工吃,二弟不妨购几十头猪回来,且养且吃。”

“是,兄长,愚弟记下了。”

赵二爷狠拧自己大腿,说啥不好偏提鸡蛋,几十头猪又是一笔支出。赵琛拍了拍赵瑔胳膊,“小兄对瑔弟制坚甲利刃之事颇感兴趣,据小兄所知,我大宋官军最坚实的甲胄乃是布人甲,昔年官军步卒曾披此甲对战夏军铁浮屠而不落下风,不知瑔弟对步人甲所知几多?”

大宋明宗天圣末年,党项族拓跋氏首领德明逝世,太子元昊即位,于七年后在都城兴州(银川)即皇帝位,国号大厦,也就是后人称之的西夏。西夏立国占据了河西走廊,大宋朝再无优良马场,故而无法大批培育战马,只能以密集的步兵阵列硬抗游牧民族的精骑,悲壮惨烈的战争迫使宋军倾力强化步兵防护,最终诞生了重达七十余斤的步人甲,这种盔甲厚实坚固,不惧刀砍斧劈,甚至连战靴也包覆铁片。在大宋与西夏的多次战争中,步人甲成功抵御了西夏最精锐的骑兵——铁浮屠。但步人甲的缺陷显而易见,惊人的重量使步兵的移动速度陡降为缓慢挪步,充其量也就是个刀箭难伤的活靶子。“对盔甲来说,坚固与轻量化似乎是一对共生矛盾,步人甲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顾得了一头就顾不了另一头。”

赵瑔说,“小弟其实对步人甲并不了解,但也想得出走出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研究新材料,也就是降低重量同时尽量减少防护面积,可以这么说,完美的护甲哪怕二十一世……咳,那啥,完全令人满意的护甲恐怕再过一千年也搞不定。”

美俄欧洲相继研发的新世纪“单兵战斗系统”仍在为防弹衣的重量伤脑筋,在拥有了单兵信息处理终端的年代,士兵防弹衣仍是困扰携行重量的老大难问题。赵瑔所能做的不过是以合金配方钢材有限减轻盔甲重量而已。赵彬趁众人思索时说,“族伯,侄甥倒想起一桩旧事。曾闻官军以纸甲御敌,其重较步人甲轻减许多,韧固却不输步人甲,惜乎此甲昙花一现不复再见。”

纸甲是宋人想象力的究极造物,层层叠叠压制出的纸张表现出令人惊叹的防御力,宋人工匠曾将纸甲交与官军投入实战,但纸甲旋即湮没于历史长河中,原因不言自明。“呵呵,纸甲是个不错的创意,恐怕受潮后的重量会大增,那玩意儿不实用。”

赵瑔没听说过“纸甲”,根本不用细想就明白结局。“既然说到制甲,瑔儿,没忘记与为叔的关扑吧。哈哈,你现时反悔为叔也不怪你。”

赵二爷对挪用投资建什么科研中心始终耿耿于怀,认为兄长纵容孩子不务正业。“建酒坊乃我赵氏当下头等要务,你还是不宜分心为好。”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我相信总有一天叔父会看到科研中心的作用。”

赵瑔心想你赵老二不就是担心钱花在了不该花的地方吗?到时候哥们给你个大惊喜行不行?“为叔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听为叔的断错不了。”

赵二爷摆出长谈架势企图说服赵瑔。果然是国人呐,什么事都能与“吃”挂上钩。赵瑔想起网上调侃的段子,历数国人“吃”之一道精深,吃苦吃亏吃惊吃醋吃气吃罪吃挂落吃罚单……还有什么不能吃?赵二爷有些恼了,咱们很严肃地说话呢这小子什么态度啊。“有何可笑?”

“二弟,”赵大官人及时出面护犊子,“莫失了身份,吃人笑话。”

“噗……”,赵瑔笑翻了。众皆愕然。晚宴后赵瑔回到“青莲草堂”,柴高荣、赵彬跟着一起。赵小官人的书房如今俨然已成为几个人晚间消遣时光的沙龙。俏婢知道赵瑔晚饭后的惯例,早已收拾利索书房,摆上茶水几碟糕点,干果和时令果蔬。但仙草的脸色却不太愉快,宛如小媳妇怨对深夜归家的浪子夫婿。“说好了给婢子的礼物呢?”

仙草站在赵瑔身边,漂亮的双眉无精打采耷拉着,“男子汉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婢子等了十多日,总想着小官人每日里忙着写书,不敢误了小官人正事没提,婢子昨日等今日等……小官人往常从不诳言骗婢子,现今也学着说话不算么?”

“丫头,要相信公子我还是那个诚实小郎君。”

赵瑔笑着说,“咱们仙草这么漂亮,谁也不会骗漂亮姑娘对不对。哦哦,有一个人,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家伙变着法哄你开心你要小心了,那厮肯定是喜欢你,花言巧语想把你骗回家做媳妇。”

“呸,又拿婢子婚嫁取笑婢子。”

仙草的脸蛋羞的如同抹了八两胭脂,“莫扯东扯西胡弄人,礼物礼物礼物。”

赵瑔为难地揉鼻子,“丫头,你再这么下去真变成了祥林嫂了。放心吧,科研中心建成第一件事就是办你的事,公子一言法拉利难追。”

柴高荣扭身问赵彬,“柴某只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赵兄可知……’法拉利’之语出自何典?”

“驷马之车弱爆了,我们要与时俱进,法拉利之车有两百匹马拉车。”

三元卖弄着从赵瑔那里听来的大学问,神情依然一脸高深莫测。“仙草姐,小官人说的话法拉利也难追,何况四匹马呢。”

“少来,你自然向着小官人,法拉利你见过么?”

仙草白了三元一眼,转首打量赵瑔神色似乎想一辨真假,“不骗人?”

“让女子更美”的礼物时刻牵动着俏婢的心,仙草姑娘在无可抗拒的巨大诱惑下神经质似的怀疑一切。“骗你是小狗。”

赵瑔发下毒誓。三元凑过来鼓足勇气说,“小官人,小的、小的……”赵瑔拈了块绿豆糕吃了,“你也想要?三元同学,你已经天生丽质难自弃了,出了窑的砖,嘿嘿,回炉也没用。”

“小官人是说小的长得丑么?”

三元扁着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干嘛呢多愁善感跟林妹妹似的?”

赵瑔咽下绿豆糕安慰自己的忠心狗腿子,“古往今来大英雄大豪杰缺胳膊少腿才正常,记得我讲过的神雕侠侣吗?人家杨过一只手打遍天下还娶了自己的师傅,牛不牛?所以,要颠覆,要勇于蔑视束缚,长相是爹妈给的,能耐是自己造的,只要你能创出黯然销魂掌就可以从此横着走了,别人只能仰望你的背影,心动不心动?”

“可是、可是人家杨大侠已经创出黯然销魂掌了,小的已经来不及了。”

三元的样子大有从此只能做天下第二的不甘。“妈的我就是做个比喻。”

赵瑔从沙发上跳起来,三元立刻双手抱头蹲下。“比喻,比喻你懂不懂?我看你小子就属和尚念经用的木鱼,欠敲!”

赵瑔屈起食指猛敲小厮的脑袋,“你说你要颜值没颜值要智商没智商,出来混能混出什么名堂。”

仙草抱着肚子笑倒在另一张沙发上。柴高荣掏了掏耳朵像不敢相信听到的,倾身向赵彬询问说,“谁?谁娶了自己的师傅?这这这如此大逆不道骇人听闻。”

“武侠小说而已,柴兄切莫信以为真。”

赵彬懒洋洋地解释,“瑔哥闲暇时自娱娱人之作,不过在下最喜(笑傲江湖),唔,柴兄来敝庄时日不长,是以诸事多不知晓,前些年瑔哥说故事我们庄上大半人围着听呢,那热闹劲头,嘿嘿。”

扯!柴高荣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你们赵家庄人脑筋有毛病吧?前些年?那时节赵瑔多大?你们被一个半大娃娃瞎咧咧迷魂六道地?“咚咚”,房门敲响。来的人出乎意料,赵倓弘赵大官人笑呵呵的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提灯笼的老管家赵升。“大家都在?很热闹嘛,瑔儿这么晚还在温习课业吗?”

赵大官人宛如领导下基层亲切问候群众。“热烈欢迎领导莅临视察,不是,父亲怎么来了?”

赵瑔心里第一个念头在想老赵是不是跟孙氏吵架了。为了不打扰赵瑔学习,青莲草堂自赵大官人夫妇始少有闲人过来。赵大官人长笑踱步入门,“有一事为父险些忘记说与你知,恰欲活乏筋骨克化饭食,是以为父便走过来了。”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您将来肯定做百岁老寿星。”

赵瑔将赵大官人引到沙发边,“请坐 您有什么最高指示?”

“见过东翁。”

柴高荣施礼说。旁边的赵彬也行了礼。赵大官人被赵瑔逗乐了,抖着小肚腩洪声大笑,“好好,坐,都坐。也?此为何物?”

“沙发。”

赵瑔说,“英文名……嗯,翻译话就叫沙发。”

开山受阻,工匠们闲得捉虱子,赵瑔以才艺考较为名画出沙发草图并简要讲解了后世沙发的内部组成材料,责令人才们群策群力制作沙发。事实证明宅男太小瞧了大宋人民,两名木匠只瞄了几眼草图就请赵瑔等两天后检验才艺,结果仅仅一天半,赵瑔就坐上了第一张单人沙发。现代沙发少不了海绵和弹簧,聪明的匠人们用马鬃、软麻代替。纯牛皮包裹,金银匠甚至用铜钉在扶手侧面、转角等处修饰出精美的祥云图案。除了弹性稍稍差强人意外,大宋版沙发在其它方面与赵瑔记忆中的沙发并无二致。长短沙发组合占据了书房一角,沙发中间还放置了一张茶几。心灵手巧的仙草嫌沙发光秃秃的不美观,找来绣有松鹤竹菊色调淡雅的丝织物各搭在靠背和扶手上,顿时将格调从番人坐榻提升为兼具大宋雅致与番邦风情的新派家居。经典的九十年代呀。当时赵瑔热泪盈眶唏嘘不已。那时候谁家有套真皮沙发说明生活水平提前达到了小康。“沙……发……?蛮夷皆为粗陋之辈,此物之名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赵大官人伸手按了按长沙发,然后坐下说,“也无甚大异之处么,吓,这莫不是……?”

牛皮乃大宋紧俏军需用品,有价无市,赵大官人低头左右摩挲顿时心头一跳,屁股下面居然坐了头牛!抬头再一细看,好嘛不少于三头牛。“牛牛牛牛牛……?”

“对,是牛皮。”

赵府大小官人一坐一立,赵大官人眼珠子瞪得堪比水牛,赵小官人看似低调实则一脸土豪。“水牛皮而已,听说临安那边买得到犀牛皮,可惜咱们铅山小地方,什么东西都是人家大城市淘下来的过时货。”

赵瑔叉着腰挥右手,食指与拇指张开比划开枪动作,“要不是隔太远我非抓几头犀牛回来,犀牛皮沙发,咱们要牛就牛到顶,是不是?”

犀牛这物种宋人不陌生,不过看重的是犀牛角,传说犀牛角可解百毒,还传说有一种灵犀,如果两人各持一只灵犀角即使远隔百里也能心意相通,绝对先进,比需要建基站的移动联通电信不知先进多少世纪,唐时大牛人李义山曾写诗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毫不遮掩地为灵犀角做广告而且不收费。但无论普通犀牛角还是可无线通联的灵犀角都不是大众消费品,所以赵瑔豪言犀牛皮沙发把一帮人唬得东倒西歪。柴高荣这才明白人与人的差距在哪里,吹牛皮不算啥,动辄拿犀牛皮说事才叫吹牛皮。“莫只顾说大话,你可知犀牛出于何地?”

“非洲呗。”

赵瑔奇怪地斜过一眼,“我看过谷歌地图,我去!犀牛河马狮子斑马猎豹鳄鱼,顺便说一下,我还想做条鳄鱼皮腰带呢,以前认识一个假富二代总炫耀他的纯鳄鱼皮腰带,就是条泰国鳄鱼皮嘛有什么了不起,咱们要么不戴要戴就要非洲鳄鱼皮的。”

除了三元仙草听得有滋有味外,包括赵大官人在内统统像在听天书。老赵身体后倚,舒叹地吐出口气,这才真正体会到沙发的妙处,“呀,老夫的腰背。瑔儿,读书涉猎广博固然有好处,但也莫忘记何书方为读书正务。”

“是。”

赵瑔在老赵对面坐下,心想四书五经哥们翻了几遍,背熟了就能考试做官该说华夏要做官容易还是难呢?赵大官人满意地点点头,扭了扭腰以便坐的更舒适,“此物使人坐无坐相,失之肃正。”

赵瑔心想您舒坦的都眯眼了怎么口是心非的?“孩儿以为读书累了乏了时有此物可稍事休憩片刻,父亲若不喜,孩儿明日便令人拆了扔掉。”

柴先生在旁边憋气。又拿读书遮挡!好像“读书”二字就是赵家小子对付赵里正的奇门兵器,只要说出这俩字赵里正全无防御力一招即被拿下。“莫拆莫拆,读书辛苦,我儿定要劳逸结合才好。”

赵大官人数年前即被赵瑔把住了脉门,老赵家里虽有广宅良田,骨子里仍不脱农人节俭度日习性,最见不惯大咧咧浪费的败家行为。“为父多次强调要节俭惜物,咱们家虽有富余,为父也不许你奢侈无度,这个、这个沙发好端端的拆掉做甚,这样吧,明日搬两个送到为父房里,让你娘亲也见见这蛮夷风物。”

我靠,演过头了。赵瑔气哼哼从嘴角边说,“你们官府中人明抢暗夺习惯了吧,见了稀奇东西就想往自己家里搬。”

“啥?”

赵大官人接过仙草奉上的茶水,“有话明说,嘀嘀咕咕做甚。”

赵瑔换上笑脸,“孝敬双亲嘛,天一亮就往您房里搬。”

赵大官人发觉学儿子跷二郎腿果然坐姿更闲逸,“明早拾掇齐整,随你娘亲去紫气观进香。”

“紫气观?”

赵瑔的眼睛霎时亮如氙气灯,“不年不节地为嘛跑紫气观去?道士们缺香油钱了吗?”

他的态度仿佛青春期逆反少年,满脸一百个不情愿。“说甚话,那灵虚仙长何等高人,若非与俗众有缘法你想见也见不到。”

赵大官人很不满赵瑔的怠慢,瞪了一眼仰脸荣幸地追忆,“昔年为父与你娘亲前往紫气观进香求子,阿也,未料老仙长一口直断,道是你娘亲身怀麒麟子,道门仙法果然不凡,第二年便有了你。今日老仙长遣人送信说与我赵家旧缘未了,呵呵,欲在观里设坛为你娘亲做法祈福,这可是咱们赵家天大福缘呐。”

“老神棍送信来了?”

赵瑔心思一转明白了,灵虚老道这是要接招了,老家伙肯定不是省油的灯,会不会在紫气观摆鸿门宴呢?接招就接招,居然借口设坛作法引哥们会晤谈判,哼,就算紫气观引入现代管理理念搞客户回馈也不可能一隔十多年吧,想套路谁呢?赵大官人谈兴正浓,抖着二郎腿打开话匣子,“道门修行讲究的便是一个缘法,入仙门凭缘法,结尘缘亦凭缘法。何谓天人合一?上合天道下修凡胎是也,有人一朝悟道白日飞升,有人终其一生也不得窥大道之门,分别便在于各人缘法不同,机缘未至你枯坐死关也甭想得进。”

“咱们家可都是一家子俗人,他修道成仙跟咱们家没关系才对,咱们跟着他瞎折腾个什么劲。”

赵瑔已经把老赵划归封建迷信分子之列,灵虚老、老仙长就算修成了神仙,带走的也是亲戚朋友,您跟他非亲非故地想沾光也沾不着。”

“糊涂。”

赵大官人笑指赵瑔说,“感情为父白费这半天口舌,灵虚老仙长特意与我赵氏妇设坛,分明这缘法应在你身上,是以为父命你明日陪你娘亲去,若能就此结下仙缘……呵呵、呵呵……”赵瑔没理会深深意淫的赵大官人,托着下巴把灵虚真人的言行仔细回想了一遍,最后还是认定老道就是个装神弄鬼的老神棍,而且是惯犯。看看赵大官人恨不得顶礼膜拜的忠粉样子就知道,灵虚老道这些年把紫气观周围百姓忽悠的不轻。《西游记》预备出第四册,第一册据合作商说销售场面火爆,看来灵虚真人坐不住了。赵瑔耸着肩头贼笑,高手过招不但比武功修为更比智商,这就好比武松醉打蒋门神,金眼彪施恩好酒好肉款待武二郎,这让侠义心肠的武二郎过意不去,决定去踢了蒋门神的酒店替施恩报仇,但蒋门神身高体壮,等闲十几个人近不了身,武松也没把握直接KO了硬碴子,于是武松佯醉先麻痹蒋门神,然后出言挑逗返身就走示怯,蒋门神恼火不已放松了戒备,以为只是个寻常醉鬼容易打发,结果中招了,武松使出了苦练的绝技玉环步鸳鸯脚直接踢翻了蒋门神。等赵大官人起身走后,赵瑔压抑不住与灵虚真人过招占上风的狂喜,模仿李小龙招牌叫声蹦来蹦去。宅男当年也是电影达人,学了无数经典动作,白鹤亮翅推窗望月黑虎掏心玉女穿梭……融各派武学于一炉。“老头,你不是碉炸天吗?怎么这就认怂了?俺这玉环步鸳鸯脚绝活咋样啊?”

赵瑔身姿优美如《天鹅湖》里的小天鹅,撩腿不像与人擂台争雄,脚下不稳侧身摔向沙发。众人惊呼,万法归一的武学宗师招式耍的眼花缭乱,怎么转眼摔成了死狗。“没事没事,偶尔失手又不是失身。”

赵瑔侧身摆了个睡罗汉造型掩饰囧状。“小官人,紫气观那老道欺人太甚,小官人何必再去吃气,不去不去。”

三元跟随赵瑔开山炸石,亲历了灵虚真人现场掐卦神鬼莫测的一幕。“若老道作法害小官人咋办?”

“念咒能咒死人吗?要相信科学,这世上没有鬼也没有神。”

赵瑔盘膝端坐,摆出部队教导员语重心长做思想工作的嘴脸说,“酒坊的地窖已经挖的差不多了,水泥、钢筋马上就要用到,同志哥,时间不等人哟,我必须尽快把灵虚老道拿下,酒坊等着米下锅啊。”

“时间紧任务重,酒坊早一天建成投产就早一天产生效益,所以说时间就是金钱。”

赤果果的拜金主义令柴老师遍体生寒,圣人微言大义从未如此平铺直述开门见山。“时间就是生命。浪费时间等于慢性自杀。”

赵小官人深沉如大哲。仙草摸了摸吹弹可破的粉腮大为赞同,红颜易老伤逝春,女孩子最怕的就是青春不再。“我们做革命工作地要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革命建设当中去,要树立科学发展观,封建迷信那一套是要不得地。”

三元听得左耳进右耳出,小官人又在胡言乱语了,说明很欧克。心情很好的赵小官人与灵虚真人见面时,双方如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国元首重开破冰之旅,寒暄问候互致敬意。“哈哈哈,一别多日,真人风采依旧,仙风道骨超凡脱俗,可喜可贺。”

“小友著书立说风姿英发,老道颇有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之感。”

“贵观的香火旺啊,小子一路行来只见香客川流不息,听说都是冲着真人的神卦而来,小子以前有眼不识泰山,原来真人早已名动八方了。”

赵瑔心想老道知道哥们的厉害了,现在以“小友”相称,早干嘛去了?请问您那会“臭小子、娃崽”叫得爽吧?“俗世虚名累人,老道唯恐避之不及。”

灵虚真人神态祥和,笑容不带一丝烟火气。”

倒是小友渐露锋芒,异日声名恐远在老道之上。”

“名声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且小子一介草根,现在只不过是个乡下百姓,将来也红不了。”

赵瑔环顾四周,然后注视灵虚真人说,“挖点破石头都有人跳出来阻拦,遗憾呐,家父就是个乡村里正,拼爹也拼不起。”

两道目光相遇,空气中似有“嘶啦”、“嘶啦”的电离子震荡,一道目光凝若实质,仿佛绝地武士的光剑,另一道如猛虎出柙,跃跃有睥睨之意。这是间布置简单到简约的斗室。墙上挂了一幅老子骑牛出关图,略略几笔勾勒出飘逸出尘的仙姿朴态。青铜兽鼎古拙厚朴,燃的醒神香袅袅升起一股青烟。此外斗实中别无余物,两人盘膝而坐,白木地板看似不起眼,如果赵瑔知道白檀是个什么东东,一定会跳起来痛批灵虚腐败,十几平方的木料够他在京城二环买套房还有余。赵瑔今天名义上陪孙氏,实际心里明镜一样,他来就是谈判,灵虚老道“设坛为赵氏妇祈福”云云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基于这种认识赵瑔认为已经占了谈判先手,这就好比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两位绝世高手渊渟岳峙,谁心急出招谁先露破绽。“小友何必枉自菲薄,你的来历……可不简单。”

灵虚真人一句话就像重量级拳王的蓄势一拳,将赵瑔自以为得意的心揍成了凌霄吐血。“……啥、啥意思……?”

赵瑔的后背凉嗖嗖像寒冬腊月穿着弹力背心上街,来历见不得光,难道灵虚老道知道什么?“你从何处来?”

灵虚真人一声断喝恍如雷霆,刹那间眼神如绝世名剑锵然出鞘。禁食三日后郑重演卦,卦象令灵虚真人呕了两口血。老道有一手灵宝天尊道场秘而不宣的“星衍大象”术,因极耗术者心神减损寿元,所以灵虚真人轻易不敢施术。前些日子与赵瑔相遇时老道临时掐了一卦,回来后几天心神不宁,思前想后还是动用了山门秘术“星衍大象”,结果令人震惊至不敢相信。赵瑔呆若木鸡,老半天才吐出一口憋不住的浊气说,“呵、呵……赵家庄,小子从赵家庄过来,不然还能从哪里来……。”

“老道这双眼可看透你之前世今生。”

灵虚真人面无表情,“旁人不知,但老道十八年前便清清楚楚。”

“唬谁呢,要不要我拿身份证户口簿给你看?”

赵瑔死不承认,身上的汗如同在桑拿房蒸了一个小时。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灵虚真人垂下眼帘,亮得吓人的眼神像手电筒电池没了电恢复正常。“天意、天意呀。”

“老头!”

赵瑔感觉如蜗行千年,涩着声吼,“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这下马威不咋地,到底要闹哪样?想谈就拿出诚意,别以为吼两嗓子哥们就怕了你。说,想怎么样?”

“十八年前,老道夜观天象,我大宋气运恐不能久矣。”

灵虚真人的眼光在赵瑔身上转,内容很复杂,有点像老丈人看女婿,既敌视戒备又似期许。“咋地,又想忽悠?”

赵瑔冷笑一声晃了晃膀子,身上的汗黏着贴身小衣很不舒服。突然心中一凛,自己能洞烛局势原因不需说,老神棍看星星能看出国家民族兴衰走向?鬼扯!除非老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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