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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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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得。”

赵二爷眼睛一亮,生怕赵瑔反悔般敲钉转脚说,“哈哈,瑔儿如此爽气,为叔岂能拂你意,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赵瑔心想别说四马就算你驾一千五百马力坦克来也甭想让哥们回头。“三万贯而已,毛毛雨啦。”

亲兄弟明算帐,赵瑔不想为这点小事给亲戚关系埋下疙瘩,二叔其实人很好,可能生意人都这样,牵扯到钱上就本能地算小帐。科研中心的归属权清晰了也有好处,他可以从此公开地鼓捣小发明小创造,用宋人的话说“日子快活得紧”。“敢问叔父,侄儿的科研中心可是从此与酒坊再无瓜葛?”

“自是如此。酒坊是酒坊,中心是中心,两不相属。”

赵倓恒摆摆手,日后每次回想这一晚这一刻就悔得扇自己嘴巴。“瑔儿大手笔呀,拿三万贯耍……呵呵”。“科研中心当然有它的用处,世界上最让人满意的工作就是从事自己的爱好并以此为职业。”

赵瑔说。赵二爷摇摇头,“为叔不予置评。兄长,莫停杯,请饮。各位族兄弟,将进酒杯莫停,哈哈。”

赵大官人笑了笑,心不在焉地闷了一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谢春风偷偷吃了一片酱牛肉,突然觉得“肉食者鄙”这个说法有待商榷,见赵瑔转目过来忙夹了一筷青菜。”

可否为某解说一二,科研中心所图为何,老……板?”

赵瑔夹了酱牛肉蘸点蒜泥大嚼,“一二?一两句话还真说不清,这么跟你说吧,科学是一座致力于探索真理的迷人宫殿,科研的目的就是解答所有我们不明白的事物原理。”

“当某没问。”

谢春风琢磨很久,认为这小子脑壳发烧了,净说些谁也不懂的胡话。赵二爷抹了抹嘴角酒渍,“兄长,今日酒坊既成,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如明日便请瑔儿主持大局开始酿酒。愚弟已备妥数十信函与柬帖,各地大商号及相熟商家掌柜届时定会趋之若鹜,玉庭琼浆之名享誉天下为时不远矣。”

“急不在一时,为兄作主,三日后酒坊生火。”

赵大官人心生不快,宝贝儿子忙前忙后数月,小脸瘦得让他这做爹的心疼,养头牛还有个休耕的节气呢,二弟一门心思掂挂生意,当真不是自己的崽不知怜。一条笔直的水泥大道从官道边径向赵家庄后,宽度足可容四辆马车并行,水泥道两边移栽的香樟树郁郁葱葱。大宋版四车道水泥路先于酒坊几天宣告完工,甫一问世就以超时代的先进技术轰动一时。官道上来往的客旅不免好奇,多走几步站上去踩一踩继而大为惊叹,不知道这么坚硬宽阔的路面究竟用什么材料制成,消息随着南来北往的客旅传向更远的地方。如果有人好奇心太盛想沿着水泥路深入,就会被赵氏青壮拦阻客气劝离,无论赵家庄还是酒坊都不是旅游名胜,谢绝游览。任何一个宋人如果站在日升隆酒业有限公司前,必然会被这栋高大雄奇、丑到极点的庞大建筑深深震撼,灰白色岩石般坚硬的大厦如城垣压迫视线,按照宋人的审美情趣,这栋不似酒坊的酒坊无疑丑陋无比。但任何事物都有一个特性,即当它大到颠覆想象后人们的观感就会被强行扭转,大宋第一幢钢筋水泥建筑突兀现世时毫无悬念做到了这一点。这幢钢筋水泥怪物属于酒业公司的西侧建成了两层楼,东侧的科研中心只建了一层,原因很简单,无论火药配制还是高炉冶炼,一个不慎就是冲天的灾难,赵瑔可不想二楼有人因此坐土飞机上天。酒业公司一楼房间设计按生产流程来,酿酒分为原料处理、精碾、蒸煮、糖化、发酵、蒸馏、窖藏、勾兑调味以及最后的成酒储存。二楼设有展厅,餐厅,会议室及高管办公室。天亮后,赵瑔出现在大楼前。酒坊开工几天了,他作为技术大拿照样忙得不可开交,身后小厮三元和保镖谢春风左右相随。“老赵?大清早的你来的比我还早。”

赵瑔打了个哈欠,远远看见楼前有一个人转来转去,从熟悉的身影看是公司会计赵彬。“瑔哥儿,今早我把请辞书塞二伯家门缝里了。”

赵彬迎上来乐呵呵的说。“辞职?”

赵瑔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你没毛病吧?听说已经给你涨工资了嘛,辞了职打算去哪里高就?”

“月俸二十五贯,比原先多十贯。”

赵彬潇脱地一甩头巾,“薪俸多寡乃小事,如此碌碌一生岂不有负我这七尺之躯?”

“有志气,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赵瑔拍了拍对方肩膀,“年青人,我作为过来人有几句话恐怕你不爱听。”

“等下。”

赵彬恶寒而退,“论辈份你确比我长,但过来人之辞从何说起?”

“那个不重要,我只是想表示语重心长而已。”

赵瑔说,“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鸡汤体,很有哲思的……”“打住,我大早晨在这里等你非为鸡汤鸭汤,一晚没睡方痛下决心,瞧我这黑眼圈。”

“行吧我知道了,你有鸿鹄之志所以辞职了。”

赵瑔做手势让赵彬让路,“改天我们吃个饭哈,那啥,兄弟我手头一大摊事,恕不远送。”

“你不能走。”

赵彬虽瘦高但肩膀很宽,张开双臂像杜兰特拦截詹姆斯冲进篮网内线。“干嘛?别忘了晚饭后去我书房,西游记要出全册。”

写《西游记》手本赵瑔是不动笔的,柴高荣、赵彬号为双枪手,每晚赵瑔口述,这俩轮流执笔,赵彬甚至在“青莲草堂”有自己的专属单人沙发。“科研中心正是用人之际,彬不才,愿追随瑔哥儿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赵彬一个长揖到底。赵瑔懵了,扭头问三元和谢春风,“他说啥?什么左右什么马?”

“犬马之劳。”

三元以为赵瑔没听清,“他要投效小官人,不做酒坊帐房。”

“这不都差不多嘛,老赵你整这么严肃干嘛。”

赵瑔的语气像单位领导找职工谈心,“你这个同志有上进心是好的嘛,要干一行爱一行嘛,我也是公司股东,从这个意义上讲你做会计也是为我工作。”

“非也,其中大有不同。”

赵彬起身,激动的样子宛如找到了苦寻很久的组织。“瑔哥天纵英才日后必成大器,彬愿附骥尾,伏祈不弃。”

“英才?大器?”

赵瑔指了指自己,笑得险些岔气。“老赵你什么眼神,我就一宅男,这辈子没有啥大野心,难道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吗?”

“彬一片诚心可昭日月,还望瑔哥儿成全。”

赵彬再次长揖。“我就闹不明白。”

赵瑔唰地闪到一边,“你想做价值投资也得选对人,跟我混你还是个会计,如果我有家上市公司还说得过去,起码提拔你做个财务总监啥的,问题是哥们现在还欠着三万多贯呢。”

“人哦,通常最看不清的就是自己。”

柴高荣飘然现身,仰脸凝视庞大建筑幽幽长叹。“我去,麻烦你走路带点响行吗?”

赵瑔嘬了嘬牙,“柴老师没睡个回笼觉啊?大清早跑这里发人生感叹,挺带感吧。”

“感叹良多呐。”

秀才哥的眼圈发青,显然也是一宿没睡好。“稍后在下将面见东翁,柴某决意辞去西席之职。”

“奇了怪了,今天什么日子?”

赵瑔轮流打量赵彬和柴高荣,“辞职也流行组团了吗?”

“瑔哥儿愿否为在下留一客卿之位?柴某蹉跎三十春秋,今日起欲投瑔哥儿门下甘供驱策。”

柴高荣后退一步郑重行礼。秀才哥出人意料之举不但让赵瑔惊呆,三元和谢春风也吃惊不小,而赵彬直起腰眼球瞪出了眼眶。柴高荣自己是秀才,社会地位虽然不是显贵身份却清高,在赵府还是受聘的西席先生,居然要自折身份屈居昔日学生门下,这个决定非常疯狂。“今天是愚人节吗?二位,我当你们开玩笑好吧,老师你的意思我明白,想换个活法,我建议你去旅游,世界这么大出去转一圈见识见识挺好。”

赵瑔直愣愣地盯着柴高荣,回过神后歪着脑袋模仿落枕,“我就是棵歪脖树,你何必在我这棵树上寻死觅活对不对?”

“柴某心意已决,断无悔意。”

柴高荣的视线再次投注于怪异庞大如山丘的水泥建筑上。语言有时确实苍白无力,秀才哥发现很难淋漓尽致地描述五味陈杂的心情。“在下亦是深思熟虑方作此决意。”

赵彬含笑说。“来来,二位,看看这张脸。”

赵瑔扬起脸,满脸小白菜的莫名怨屈,“是不是写着人傻钱多四个字?”

“主上何出此言?”

柴高荣愕然不解。他这一声“主上”喊得赵瑔起了一身痱子,“我去,……风紧,扯呼。”

赵瑔以带球过人的速度从两人中间“嗖”的闪过,继而迅速消失于大厦内,灵巧堪比河狸回洞穴。三元见小官人躲了,立刻跟着跑去追,谢春风伸臂将发愣的两人以柔劲推开,从中而过时免不了扔下句很不屑的话。“莫名其妙,不知所谓、一塌糊涂。”

柴高荣、赵彬颓然对视。“不成,今日之事断不能就此罢休。”

赵彬吐出口气闷声说,“”我跟他耗上,他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正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

“赵兄此言柴某大为赞成,走,同去。”

柴高荣伸手相让,“请。”

“柴兄请。”

科研中心分成两大部分,专责火药、钢铁制造的天王星项目部和玻璃制品等纯生活用品的海王星项目部。只是初创阶段没几个人,赵瑔招的十几名匠人分成两拨在两个部门里挑大梁。赵瑔在海王星办公室仍然心神不宁,离此不远的车间里炉火熊熊,匠人们正在烧制玻璃液,有赵瑔前期的摸索实践,已经为批量生产合格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现在匠人们研究的重点是如何吹制漂亮的玻璃器皿和平板玻璃。当柴高荣和赵彬像嗅味追踪而来的两头狼獾出现在门口时,赵瑔叹气抱着脑袋缩成一团,“我去,还有没有天理啊。我这里还差两个扫地打杂的,请问二位兄台是来应聘吗?”

“瑔哥儿何出此言。”

赵彬鼓着三角眼说,“我二人好歹也算读书人,便不是鸿鹄亦非燕雀,岂可以粗使役工搪塞我等。”

“读了几天私塾认识半箩筐字你算个毛的读书人。”

赵瑔指了指柴高荣,“人家柴老师是正儿八经的秀才,他才是读书人。”

柴高荣矜持地挺了挺胸,“惭愧惭愧,在下腹中这点墨水实不敢在主上前卖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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