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这天上午,大宋第一幢超现代建筑里人声鼎沸,年节即将来临的喜洋洋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职工餐厅里已经人满为患,酒坊、铁坊两边一声令下,停工歇业,开会!匠人、粗工、保安以及溜进来看热闹的赵氏年青人、孩童相互热烈议论着,不时好奇地看一眼东墙上挂的横幅。横幅通体大红色,宽二尺长四丈,白纸为底墨书“日升隆日盛隆年终总结表彰大会。”
字是柴高荣的手笔,至于这个名堂古怪的聚会,据三元私下里透露的口风,是小官人亲自拟定的章目,要在会上褒奖认真工作、业绩突出的员工。横幅下摆了一溜桌発,桌上铺了墨绿色桌布,白瓷盖碗茶盏排成一线。已时初,头面人物出来了,赵大官人打头,赵倓恒赵二爷、赵瑔、赵琛,柴高荣、赵彬、葛丕、赵晓平依次走出就坐,环顾一圈后,赵瑔感慨地叹了口气,这场面似曾相识啊,不过他那时只有台下就座的份。赵大官人、赵二爷老哥俩大眼瞪小眼,这般新潮的光景接下来该怎么整?赵瑔撺掇说要增强职工凝聚力向心力,非要在年底把大伙招集到一块,问题是这玩意对老哥俩而言完全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嗯咳”,赵瑔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客串大会主持台下嗡嗡声暂停,大家安静下来,有趣又好奇地把注意力集中于传奇东家。“日升隆酒业、日盛隆防务有限公司年终总结表彰大会现在开始,有请赵员外讲话,大家欢迎!”
三元坐在第一排,率先起劲地拍巴掌,还不停地向左右示意。在他引领下,雇工们三三两两跟着有样学样,最终职工餐厅里掌声如潮,赵瑔悬着的心放下了,总算没冷场,他给了小厮一个赞许的眼神,自觉当托的觉悟很高嘛。“还、还要讲话?”
赵大官人始料不及,躲又没处躲,涨红了老脸站起来。赵瑔俯身过去悄声道,“夫亲好歹是酒坊的大东家,大家伙辛苦了小半年,你老人家说几句嘉勉话,别人听着心里也热乎。”
“哦哦”,赵大官人点头如啄米,年终安尾了,大户人家认为收成好便给佃农多分几斗稻米,至多加几贯钱,为甚还要嘉勉?说几句好话便能聚拢人心?“咳咳,这个这个,新年了,嗯嗯,乡亲们辛苦了。”
赵大官人驾轻就熟的官场应酬模式用不上,搜肠刮肚应付眼下局面。雇工们一阵善意地哄笑,人们对老赵多少存有敬畏之意,见惯了大官人威严的一面,今天还是首次见大官人局促的样子。角落里谢春风等保镖们不引人注目地聚在一起,无风子轻笑一声,“赵长老真乃妙人,却不知他哪里来的这许多奇思怪想?”
“这小子从来鬼精鬼精。”
谢春风往嘴里丢了点吃食,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台上,“师兄你且看着,嘿嘿,好戏在后头哩。”
“嗯,看戏看戏。咦?师弟吃的何物?”
无风子嗅了嗅。谢春风抬起袍袖抖了抖,袍袖落下手掌推开,“尝尝,五香花生米,香得紧。我从他书房里顺来的。”
无风子当即皱了眉,“师弟切莫忘了吾等修道初心。”
从他掌上拈了一粒丢进自己嘴里,“唔,倒与黄精丸有相似之处,再把我一些。”
谢春风索性一把塞他手里,变戏法般又从衣内摸出一把,“这东西顶饥,比黄精补气丸好吃百倍。师兄若吃着好,回去我把他罐子里的都掏出来。”
“不告而取?不妥,师弟此举不妥。”
无风子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五香花生米一粒粒往嘴里塞。谢春风不满地斜过一眼,“不妥师兄还吃个不亦乐乎?”
“师弟此言差矣,为兄就事论事,你的行为不妥,这花生米的味道又是另一回事,不可混为一谈。”
无风子振振有辞,拍掉手上的花生米碎内衣,还有么?再来点。”
台上赵大官人硬着头皮又讲了几句贺新年的吉祥话就匆匆结束了首秀。赵瑔又盛邀赵二爷讲话,有了兄长的铺垫,赵二爷己打了腹稿,讲话时捡自己平日认为做工卖力的员工大加赞许,表彰嘛顾名思义当是嘉勉做的好的。赵瑔带头鼓掌。大家总算摸着门道了,敢情领导讲话兴别人拍巴掌啊,于是台下掌声如雷极其热烈。轮到赵瑔讲话了,人们的掌声简直要掀翻屋顶,哪个都晓得这位才是自己的衣食之主。赵瑔作势下压数次,激动的人们才渐渐停了手。大家摒息凝神以待,小官人会讲啥话?给哪个成功攻关的发大笔奖金还是表扬做活多的人?有匠人甚至期待小官人亲自讲一讲闯寨剿匪经过,要不来一段《岳飞传》也好嘛。“我有一个梦想。”
赵瑔缓缓展开双臂,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又像帕瓦罗蒂咏哦《我的太阳》,其实更像马丁·路德金附体,“我希望人人安居乐业,男人们彬彬有礼,对生活有品位,对家人充满爱意;女人们知书达礼,温柔娴雅,持家有道;孩童们都能上学堂,学习知识,与同伴们嬉戏。这样的一个梦想,有人说只要人人有德便能实现,但我认为财富才是梦想的物质基础,无法想象,一个贫穷沦落食不果腹的家庭会有欢声笑语。我不忌讳谈钱,不管别人有多少种鄙夷的说法,钱——只是一种衡量物质价值的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