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和同事相视一笑：“一个卫生巾品牌，还能有多特别？不就是什么柔啊，舒啊，丝啊？国内外的卫生巾，都喜欢取这样的名字。”

王林哈哈笑道：“那我也没有免俗，我这品牌里面，也有一个‘柔’字。名叫爱晴柔。”

“爱晴柔？”

江涛笑道，“这个词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另一个技术员道：“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就是觉得好听。”

王林道：“小池，宋，杨万里。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江涛问道：“王总，这爱晴柔三个字，具体怎么解释？我们是不明觉厉。”

王林道：“晴是晴天，柔是柔和，晴柔就是晴天里柔和的风。也可以说指的是柔和的阳光，我觉得可以延伸为喜爱初夏的日渐明媚的景象，让人开阔的心境。我取这个名，取的就是一个意境。女性来月经的那几天，本就是阴雨绵绵的感觉，用了我们的卫生巾，就能感受到晴天的柔和。”

江涛道：“寓意还不错，会不会太雅了？”

王林道：“在我们国内，现在能消费得起卫生巾的群体，只有城市里的知识女性，农村别说普及卫生巾了，便是便宜的月经带，也少有人用，乡下妇女，都是拿卫生纸垫一下。”

江涛点点头：“这个确实，别说大陆了，便是我们香江，有些女工也舍不得买卫生巾，这对女人来说，真的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且每个月都要支出。”

别说是88年，但是三十年后，购买高端卫生巾，也是普通女工难以承受的一笔开支。　　女人每个月消费在卫生巾上的钱，并不是一笔小数目，1988年的数据不好统计，但三十年后有人做过统计，63%的消费者每月卫生巾的消费在30-100元。25%的消费者月消费低于30元。　　如果工资不高的话，每个月的这笔固定支出，的确算得上心痛了。　　而在1988年，这笔卫生巾的支出，对普通家庭来说，就显得更加明显和巨大。　　尤其是一个家庭有几个女同志的，每个月的卫生巾开销，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像王林家里，他都是给李文秀买的卫生巾，李文娟也是用她姐的，两个女人用，每个月就得买好几块钱的卫生巾了。　　每个月几块钱的支出，对王林来说无所谓，但对一般家庭来说，就是一个月的肉钱了。　　孙小蝶在乡下时，从来没用过卫生巾，来城里打工才用上了月经带，至今也不敢买卫生巾用。　　因此，国内的现状就是，卫生巾的用户群体的确是知识女性。　　知识女性更懂得呵护自己，收入也高，有能力为自己的健康买单。　　王林给自己的卫生巾品牌，取了一个看似高雅的名字，其实又十分的接地气，因为“爱晴柔”这个词，就像唐诗宋词一样，刻在了知识女性的灵魂里。　　为什么卫生巾品牌，就不能取一个雅一点的名字？　　知识女性出门买卫生巾时，非得面对一堆露骨、低俗的品牌？　　品牌取名是一门大学问。　　洋品牌进入我国时，都很注重译名的翻译。　　可口可乐1927年就进入了我国，当时上海街头悄然增加了一种饮料——“蝌蝌啃蜡”，这么奇怪的名字，你会买来喝吗？这种饮料的销售情况自然很差。　　于是，在第二年，这家饮料公司公开登报，用350英镑的奖金悬赏征求译名。　　最终，身在英国的一位上海教授蒋彝击败了所有对手，拿走了奖金。　　而这家饮料公司也获得了迄今为止被广告界公认为翻译得最好的品牌名——可口可乐。　　它不但保持了英文的音译，还比英文更有寓意。　　更关键的一点是，无论书面还是口头，都易于传诵。　　这是可口可乐步入我国市场的第一步。　　还有一个经典品牌的译名“香奈儿”，多美的译名？如果音译的话，其实叫做“掺闹”，那就太闹心了！　　此外，像美国的化妆品牌“露华浓”、“浮生若梦”，进入我国后，都取了十分高端、雅致的名字，也一举打开了国内的高端市场。　　王林说道：“在我国，《小池》这首诗，凡是读过小学的，几乎都会背。这是我们华人的文化基因，是一种写进了我们基因的文明。我相信，但凡读过一点书的女性，看到这三个字，都会觉得特别的亲切、熟悉，都不用刻意去记，自然而然的就能记住这个品牌名字。至于农村市场，对农村妇女来说，你的品牌叫什么名字，不管是叫ABC，还是叫123，她们在乎吗？”

“哈哈哈！”

江涛等人都笑了起来，“还是王总有文化！也懂市场。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名字雅俗共赏了。爱晴柔，有意思，也有意境，更有寓意，有一种呵护女性的感觉在里面。”

王林看看手表，笑道：“江工，时间不早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也该休息了，明天继续。”

“行，那就这样，王总，你也早些回家休息吧。”

江涛等人，因为是借调过来教技术的，就住在卫生巾厂的宿舍里，他们关闭工厂的电源，自去宿舍休息。　　王林走出工厂，来到前面的办公大楼。　　时间很晚了，培训班都已经下课了，一楼的办公室和剧场也是一片漆黑。　　但二楼的一间练习室里还亮着灯。　　王林有钥匙，他打开楼梯间的门，来到二楼，走到亮灯的教室门外，朝里一看，只见一个苗条高挑的倩影，正在练习舞蹈。　　除了沈雪，还能有谁？　　她挽着头发，穿着舞蹈练习服。　　这是一款双V领的练功服，前胸后背都能露出优雅的线条，拉长颈部曲线，展现美丽迷人的锁骨，腰身收窄，凸显曼妙曲线，萝卜裤款式，腿形显瘦，又显腿长。　　轻薄的舞鞋，是一款帆布软底猫爪鞋，柔软减震，贴合脚面，可以保护小脚，但又不影响她的自由发挥。　　沈雪正在做各种训练，多种趋步，前、后滚翻，软、硬跌筋，双脚起脚背及前、后波浪腰、前卷腰等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美不胜收。　　王林倚在门口，看着她练习。　　沈雪从墙面的镜子里，看到他到来，也没有停下来，直到练完这一组动作，这才说道：“你还没有回家？”

“刚从工厂出来。”

王林问道，“你这么用功呢？”

“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没也事做，”沈雪道，“还不如在这里练练功。”

王林道：“你一个人，长得这么漂亮，老是这么晚回家，不安全。”

沈雪笑道：“那你送我啊！”

“当然。”

王林道，“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在后面宿舍登记一个房间？你平时要是忙，可以到宿舍去住。”

“那你还不如给我在办公室里支张床呢！这边洗手间也有，多方便啊？比我家里还方便，我还省得来回跑。”

“可以啊，”王林微一沉吟，说道，“这样吧，三楼我的办公室旁边，有一间秘书室，反正也是空着，我给你装修一下，就给你当卧室用得了。”

“啊？这？行吗？”

“没什么行不行的，我的公司，我做主。三楼有我一个人用的单独卫生间，我再给你装一个热水器和淋浴头，挺方便的。只是这么大的办公楼，你一个人住着，会不会太孤单？”

“我从小就孤独惯了。”

沈雪道，“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练习，一个人住。你也看到了，我奶奶是个爱自在的人，经常在乡下住的。”

王林有些怜惜的看着她。　　沈雪笑道：“你真要给我装一间房啊？那我以后就住这边得了，比回家方便多了。”

王林道：“你一个人住在这边，不害怕吗？”

“有什么害怕的？后面就是工厂，有工人，有宿舍。前后左右都有人住。而且啊，你真要装好了，我估计随便都能喊个人陪我一起住。百灵就特别想搬出来住呢！她和我一起住在这边，晚上可以一起训练，挺方便的。我以前就一直遗憾，下了班以后，没有地方训练，现在多好啊！”

王林道：“既然如此，那我喊工人过来，把楼上的房间装修好一些，当你的闺房。”

“不用装修，现在就可以的。”

沈雪笑道，“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你是校长，在这边免费值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雪走过来，问道：“你怎么也这么晚呢？”

王林道：“在学习生产线的操作。”

“没想到，你一个大老板，也这么努力。”

“卫生巾生产，是我不熟悉的领域，我当然得用心学习了。走，我带你到三楼看看房间。”

“好啊！”

沈雪拿过一块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换了鞋子，和王林往楼上来。　　三楼是卫生巾厂的办公场地。　　整个空间，分成两部分，左侧靠街部分，分隔出来几间办公室，右侧是敞亮的大办公间，摆放着许多背靠背的办公桌，隔成一个个的小空间，十分的现代化。　　一上来就是王林的办公室，是一个八十平米的套间，办公室旁边是秘书间。　　别人喜欢把老板办公室放在最里面，王林却喜欢放在最外面，这样进出方便多了。　　他现在没有用秘书，秘书间就是空出来的，这间房也有二十多个平米，用来当卧室的话，算得上很大了。　　王林道：“你看看这里行吗？”

“行啊，我还没住过这么大的单间呢！”

沈雪道，“那你不用秘书了？”

“就算有了秘书，就在我办公室里支一张桌子，同屋办公就行了。这个房间你只管用好了。这个房间有两个门，一个门通我的办公室，另一个门通外间，你想怎么进出都可以，平时记得把门锁好，别让其它员工进入。”

“嗯，太好了！”

沈雪笑道，“比我家里方便多了。”

王林道：“那你也不能把这里当家啊！毕竟不能做饭。”

“饭可以到后面工厂食堂吃。不过，我也只是在这边练习的时候，偶尔在这边休息一下嘛！”

沈雪道，“也不用太麻烦，买张床一放就行了。你平时在这边办公累了，也可以进来休息不是？”

王林道：“你就不怕我身上的烟味，蹭到你的被子上了？”

沈雪笑道：“没事，我没那个洁癖。这样算起来，我们也算是同过床，共过枕了？只不过不是同一时间！”

两人都笑了，对了一下眼神。　　王林道：“我送你回家吧？明天我叫人买个床送上来。”

沈雪嗯了一声，轻轻撩了一下秀发。　　刚才那句话虽然只是无心之语，却在她心底勾起涟漪。　　两人下了楼，沈雪换上便装。　　王林开车送她回家。　　“你卫生巾的品牌叫什么啊？”

沈雪问道。　　“爱晴柔。”

“爱晴柔？”

沈雪怔了怔。　　“有什么不好吗？”

“挺好听的。你知道我的小名叫什么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了。”

“小晴。”

“小晴啊？这小名怎么来的？”

“本来我爸给我取的名字就叫沈晴的，后来上户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给我登记成了沈雪，所以我的小名就叫小晴。我一听你说爱晴柔，就想到我的小名了。”

“呵呵，有意思！爱晴柔！更有意义了。”

王林笑道，“爱小晴的温柔，也爱小晴的柔软。”

“你！”

沈雪娇嗔的一笑，“你这话，算不算老板调戏员工啊？”

“……”　　沈雪院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院子里黑黑的。　　王林送她上楼。　　忽然“吱”的一声，一个什么活物，从王林他们脚边飞快的窜过去！　　王林惊了一下：“什么东西？”

沈雪也吓了一跳，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王林的手：“好像是老鼠！”

王林失笑道：“你们院子里有老鼠啊？”

沈雪道：“唉，这种院子里，哪有没有老鼠的？你们那边没有吗？”

王林道：“我们厂里经常灭鼠的，还真的很少见到老鼠。你们这边街道办不灭鼠吗？”

沈雪道：“也灭鼠，发几个夹子，叫我们自己捉！我哪敢抓啊？”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家门，柔声问道：“你还进来坐吗？”

王林看看时间，笑道：“不早了，你也休息了吧！明天见！”

沈雪嗯了一声，就倚在门边，看着他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