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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秦楚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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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负刍指示屈氏杀了秦使,还派人攻打南郡?”

  赵佗站在位于咸阳的府邸中,低声念叨着今日听到的消息。

  楚国不宣而战,杀秦使,攻秦城。

  战争,已经爆发了!

  虽然赵佗很清楚这件事迟早会发生,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还是让他略显惶恐。

  同时赵佗心中也有些疑惑,那楚王负刍能杀了兄长,篡位成功,至少也该是个有头脑的人才对,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这么傻?

  当着全天下的面向秦王献城乞和,转手既不给城,反而还杀秦国使者,这不就是傻乎乎的将发动战争的借口递给秦国了吗?

  还让自己背上不义的罪名。

  而且楚国攻打南郡干嘛,想先下手为强?

  当然,因为地方离得太远,赵佗也无法得知楚地发生的情况,楚国到底有没有攻打秦国的南郡。他不清楚,反正秦王说有,那肯定就是有了。

  此等消息一公布出来,顿时秦国朝野沸腾。

  从朝中将吏臣子,再到朝外的普通秦人,一个个怒气汹汹,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奇耻大辱!

  当此之世,我秦国无敌于天下。

  韩国、赵国、魏国、燕国……只要我秦国想,反手就能灭掉。

  区区楚国就应该像齐国那样,卑微的跪在秦国面前,像一条狗一般摇尾乞怜才对。

  如今那楚王竟然敢背叛盟约,杀我使者,还打我南郡,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岂有此理!

  特别是数日之后,那个被楚人一剑穿喉,还被剁成肉酱的使者尸身送回了咸阳。

  肉酱般的尸体当街游行而过,让所有咸阳的秦人,都看到了这惨烈的场景。

  整个秦都所有人的怒火都在顷刻之间爆发了。

  “无信楚国,杀我使者,辱我国威,一定要将其诛灭!”

  “竟然敢出兵攻打我南郡,那楚王好一个狗胆,灭了他!”

  “灭掉楚国社稷,把楚王抓到咸阳来好好羞辱他!还有他楚王宫里的美人嫔妃全抓过来,让乃公也看看,那些楚女的腰肢到底细不细!”

  秦都之中,怒火滔天,仿佛又回到了荆轲刺秦之后,秦人们振臂高呼,吼叫向燕国开战一样。

  咸阳城中无数秦人咆哮,隆隆声浪最终化成一句句。

  “伐楚!”

  “伐楚!”

  “伐楚!”

  秦宫中。

  秦王政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城中那汹涌的伐楚情绪,嘴角绽放出一抹笑意。

  “传寡人诏令。”

  “荆王献青阳以西,已而畔约,杀我使者,击我南郡。此等无信之国,何以立足于世,寡人当以义兵诛之。”

  ……

  “不是我!”

  “我没有!”

  “此事和我没有关系!”

  当青阳的屈氏封君屈参,站在楚宫大殿上时,不由满脸悲愤,向着前方王榻上的楚王大声申诉。

  殿上所有楚臣皆是黑着脸,冷冷的看着屈参,没人听他的辩驳。

  楚王负刍更是压着怒气道:“不是你杀的,那是谁?秦国使者死于你青阳城中,这难道是假的?”

  屈参哭着脸道:“那秦使确实是死在青阳,但绝不是我屈氏派人干的,定然是有楚人不忿,这才私自动手,和我屈氏无关啊。”

  楚王负刍再也压不住怒气,吼道:“那你为什么违抗不谷的诏令,不将那几座城邑交给秦人。如果你早将青阳以西的三座城邑给了秦人,那秦使早就走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屈参被问的哑口无言,他总不能当着众多楚臣的面说,他是舍不得那几座城吧。

  你楚王倒是大方,献城给秦国乞和,但献的却是我屈氏的封地啊!

  “此事平白给了秦国发动战争的借口,更让不谷担上背弃盟约的恶名,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来人……”

  就在楚王负刍大吼,要让人将屈参拖下去处刑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将站了出来。

  “大王,且慢。”

  楚王负刍睁眼一看,见开口的是上柱国项燕,如今楚国的军中柱石。

  他亦只能再次压下火气,让那些上殿准备拖人的侍从退下。

  “上柱国,你莫非要为这屈氏求情不成?”

  面对楚王负刍的问话,项燕平静道:“此事责任自然在屈氏身上,给了秦国攻伐我楚国的借口。但如今事情既然发生,那就算杀了屈氏也无用,反而平白削弱我楚国国力。”

  听到这话,看着项燕的神色。

  楚王负刍懂了,眼中的杀意也渐渐退去。

  是啊,屈景昭三族乃是楚国的中流砥柱,掌握了大量的土地人口,如果他杀了屈参,恐怕会惹怒屈氏之人。

  更别说他楚王负刍在这半年时间里,好不容易才拉拢不少原本反对他的贵族,若是此刻杀了屈参,定会引起一些人不满,导致楚国内部的分裂越发厉害,后续面对秦军来袭之时,更难以积聚力量。

  眼见楚王负刍怒气渐熄,项燕才开口道:“而且我觉得这件事上面尚有疑点。我仔细询问过屈氏之人,那个秦使态度十分凶恶,而其出行却没有护卫相随,区区两三个仆从跟随,就敢走在青阳城中,这完全不合常理。且那几个刺杀秦使的人皆是外来者,当地没人见过,他们刺杀成功,立刻逃窜出城,速度之快,绝对是早有预谋。”

  随着项燕分析出口,楚王负刍愣住了,诸多楚臣也都满脸惊愕。

  松阳君景昭忍不住开口道:“依上柱国的意思,这事情是有人在背后设谋?”

  项燕颔首道:“没错,以我之见。此事就是秦国一手促成的阴谋!”

  “秦国如今已灭三晋,那秦王政虎狼之心,欲求不满。想要顺势伐灭我楚国,但碍于去岁约和之事,不好宣战,就故意杀了自家使者,制造出这种事情,就如同他们冤屈我楚国攻打南郡一般,都是为了制造开战借口,所弄出来的阴谋!”

  听到这话,众人恍然大悟。

  屈参更是叫道:“上柱国说得对,这一切都是秦人搞的鬼!”

  楚王负刍也明白了过来。

  是呀,你秦国那么强,你不打我就好了,我哪还敢先动手啊。

  我明明没有打你秦国的南郡,你却告诉天下人说我打了,这不是在我脑袋上扣屎盆子,专门冤枉我楚国吗?

  以此来看,这秦使之死,恐怕也是秦人自己弄出来的。

  楚王负刍与项燕对了一个眼神,顿时心领神会,知道了接下来该如何做。

  不管是不是秦国在搞阴谋。

  反正就是他了!

  把那些屎盆子全给秦人扣回去,冤屈我楚国的事情,全部不承认!

  虽然不想打,但对方都已宣战,楚国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楚王负刍拍案而起,怒道:“给不谷传诏!”

  “秦王暴虐,荼毒天下。今灭三晋,尚不知足,欲窥我楚地,故背信弃义,自残使者,枉我罪名,污我击南郡之事,行诡诈之道……”

  楚国,亦正式向秦国宣战。

  ……

  秦楚宣战。

  天下皆惊。

  在原本的魏楚交界处,如今的秦楚边境,两国兵马相互对峙,形势十分紧张。

  但也仅止步于此。

  因为现在的时节已经进入八月下旬,各地都开始陆续进入秋收阶段。

  站在农田中,举目望去,四方皆是金灿灿、黄澄澄的成熟作物,金黄色的谷穗在那微风中摇曳着,十分的赏心悦目。

  田间地头,一个个农夫持着简陋的农具,忙碌的进行收割。

  在这个以农耕为主的时代,秋收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兵法所云: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若无粮食,就无法进行任何的军事行动,所以古代战争,一般都会选择在秋天。

  秋收之后,待到粮食成熟,不需要壮劳力进行耕作收割时,便可派上战场,相互厮杀。

  所以秦楚之间,虽然局势紧张,但并没有马上开打。

  都是在自己国内紧急抢收粮食,同时征召兵员,修缮兵器城防,储备各种物资,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这场惊世之战。

  整个秦楚之间,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魏地的秦军大营。

  王贲看着手中一张帛书,这是驻守陈留的右庶长桓昭的上书。

  “这位桓军侯说,吾等可趁秋收之时,遣兵攻入楚国境内,割取楚人的粮食,破坏其秋收。此等建议,尔等认为如何?”

  军帐中,几个将吏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下吏曾听闻法家所言‘春围其农,夏食其食,秋取其刈,冬陈其宝,以大武摇其本’,桓军侯上书颇合此道,割取楚人的粟稻,作为吾大军的粮食,此策甚妙。”

  “甚妙?”

  王贲淡淡一笑,桓昭的上书确实可行,毕竟楚国虽然陈兵于边境,但还没有大举征发士卒,其兵力只局限于几个大城,人数也不多。

  广袤的楚地到处都是空隙,他若派军前往楚地,割取楚人稻粟,补充自家军粮,确实是一步看上去极有利处的好棋。

  “目光短浅之辈罢了。”

  王贲不屑一笑。

  桓昭所言“秋取其刈”虽然合兵法之道,但那也要看用在什么时候。

  普通的小战自然无所谓。

  但如今即将开始的伐楚之战,可是一场灭国战争,一场几十万人参与的惊世大战,所需粮秣起码要以百万石来计算,那点抢割的楚人粮食有个什么用处?

  反而随意出兵,破坏眼前秦楚平衡的局势,很容易让楚国紧张,提前引发大战。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矣,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举国之战,不可轻举妄动。

  他王贲打仗,跟老父王翦一样,也都求一个稳字,这种不知后果的“小利”他可不要。

  更别说,此番伐楚的主将又不是他王贲,而是那位还未出关的李信。

  他王贲灭了魏国,已经是立下举世大功,如今只需安稳守在魏地,保证此处不出差错,待到李信接班,他便可大功告成的回到咸阳,享受他的荣耀功绩。

  何必在这种时候搞这种小动作,一旦弄出大事,惹得秦王震怒,那可才是前功尽弃。

  所以桓昭的上书,让王贲嗤之以鼻,并回信斥责对方,让桓昭好好守城便可,勿要去想那些不该他考虑的事情。

  陈留城中。

  “王贲!”

  “一坨狗屎!”

  桓昭气急败坏,拿着主营处传回的简牍,只是看了一眼,一双眼睛又要喷出火来。

  他狠狠将那简牍砸在地上,因为用力过大,那竹简竟又跳了起来,蹦了老远。

  “王贲,你懂个屁的打仗!”

  “兵法所云: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你懂不懂?”

  “我这计谋合兵法之道,有何不可?”

  “定然是因为那赵佗的缘故!”

  桓昭咬牙切齿道:“你和李信,为什么都喜欢赵佗那竖子。我要东征魏境,你王贲不准,结果转手就派给了赵佗。赵佗说什么,你都说好。我给你出点好主意,你竟还斥责我多管闲事,我呸!”

  “我桓昭出身桓氏名门,也是十多年来久经沙场的老将,多谋多智,哪一点比不过赵佗那竖子了?我出的计谋哪点不好,你不采纳就算了,还如此辱我,可恶!”

  桓昭越想越气,忍不住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远在咸阳的赵佗身上。

  “赵佗,大王亲召回咸阳了不起啊?”

  “你当了左庶长了不起啊?”

  “我桓昭如今可是右庶长!”

  “哪怕到了伐楚之时,我照样压你赵佗一头!”

  “下一次见了我,你还是得乖乖问好!”

  ……

  “赵佗。”

  秦王政口中低语,手指摩挲着一块简牍,眼中略显犹豫。

  在他面前的案上,更是堆满了厚重的竹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竹香味。

  “使用赵佗那小子所献的沤肥之法后,今年关中粮食大丰收。秋收虽未完成,但按照治粟内史府的统计,基本上每亩种植粟的下田能多增收一石左右的粮食,中田达到一石半,上田甚至能接近两石。”

  “这等功劳,自然该对其赏赐。”

  秦王政说到这里,又犹豫起来,金玉之赐,他自然不会吝啬,但是爵位嘛。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又有些头疼起来。

  “蒙恬、李由、王离……”

  整个秦国年轻一代,这三人是其中的佼佼者。

  三人不仅是自身优秀,他们的背后更是有着显赫的背景。

  蒙恬、王离是世代将门。

  李由的父亲李斯则是当世大才,是他秦王政看中的王佐之臣。

  这三人,也是秦国未来的栋梁。

  但如今,蒙恬、李由爵为左庶长,王离则只是一个五大夫。

  赵佗比李由小了近十岁,比蒙恬小的更多,但爵位却已经和两人平级。

  若是赵佗再因为此功,往上升一级,成为右庶长,那可就超越蒙恬、李由了。

  会不会升的太快了?

  秦王政略显犹豫起来。

  身为君王,他需要在朝野之中,维持某种平衡。

  他的目光转向一直侍立在侧的男子身上。

  赵高虽然职位为中车府令,但因为精通律法,且能写的一手好字。

  秦王政经常将他带在身边,咨询其法律问题,或是让其代为起草诏书,颇得宠信。

  “赵高,你认为寡人以千镒黄金代替爵位,赏赐赵佗如何?”

  千镒黄金!

  赵高眼皮一跳,这数字算是非常大了。

  要知道王翦灭了燕国,秦王政都只赏赐他黄金五百镒。

  千镒黄金,足以让一个人成为整个秦国最顶级的富豪,尽享一辈子的奢侈生活。

  但代价却是不能升爵为右庶长。

  赵高伺候秦王政的时间很长,自然清楚这位君王内心的纠结。

  他略微犹豫后,说道:“臣听说当初商君创制我秦国的军功爵制度时,曾说‘有功者显荣’,以爵位来褒扬功劳,便能让士卒用命,谋臣献智,如此则国家必定强大。我秦国依照此法,褒扬功勋,为有功者升爵,故而天下智士勇将尽归我秦国所有,方能成就今日之霸业。”

  赵高说完之后,闭嘴侍立。

  他没有明确回答。

  但秦王政却豁然开朗了。

  他之前纠结于年轻一代的平衡中,反倒忽略了军功爵的核心是什么。

  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

  是赵高所说的为“有功者显荣”。

  爵位,本就是用来赏赐功勋的,秦国上百年来也是严格依照此法,为立功者颁爵赏赐,建立起一个“童叟无欺”的公信力,如此方才能吸引来六国人才,达到今日称霸天下的局面。

  军功爵制乃是秦国的强国之本。

  秦王可以用特权,给自己宠爱的人赏赐爵位,这是君王的权利。虽然会引起人不满,但不至于动摇制度的根基。

  但若是有大功者,却得不到相应的赏赐,那就会让无数人心中震动。

  有功者无赏,爵位制度出现问题,国家就会失去了公信力,那还有谁会想着立功,还有谁会为你秦国卖命啊!

  赵佗献上的沤肥之法,堪称强国之术,若是这样的功劳都得不到爵位的赏赐,那他下一次,有了好东西还会献上吗?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还会为秦国献计献策吗?

  这其实是在动摇秦国的根本啊!

  秦王政再无疑惑。

  他颔首道:“你说的不错,寡人意已决矣。”

  “大王贤明。”

  赵高微微一笑,拱手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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