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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郡尉遇刺?”
秦军大营中,赵佗收到屠睢的短兵奔来禀报,顿时又惊又怒,立刻起身往营外走去。 未到辕门,他就看到众短兵抱着屠睢的身子进来,远远看去,就见屠睢全身血污,脸上更是模糊一片,双手下垂,一动不动,像是没了气息。 “屠兄!”
赵佗忍不住大叫一声。 屠睢性格豪爽,待他如同兄弟,十分得赵佗敬重。 更别说昔日在荥阳城下,屠睢还为他解桓昭之围,堪称情义,如今之所以中伏被人刺杀,也是因为他赵佗请屠睢来此议事。 种种原因让赵佗又忧又怒,极度愤恨刺杀之人。 好在屠睢虽然昏迷,面部流血不止,但气息尚在,赵佗忙招来营中军医,为屠睢裹伤止血,希望能保住他的性命。 “屠兄你放心,我定抓住那些刺杀之人,为你报仇!”
赵佗听完短兵转述的屠睢昏迷前的话语,当场许下为其复仇的承诺。 让人将屠睢带入帐中休息,遣医者一直守候后,赵佗立刻召集军中诸将和谋士议事。 “田冲竖子,竟敢派人刺杀屠兄,岂有此理,将军快统率兵马,带着吾等去灭了齐人!”
黑臀一进帐中,便嚷嚷着大叫。 不仅是他,就连涉间、西乞孤等人也都满脸怒色,恨得咬牙切齿。 屠睢行事豪爽,不拘小节,对众人十分友好,昔日在荥阳城中他不以黑臀、涉间等人地位鄙陋,将他们当做袍泽看待,更夸赞涉间斩将夺旗之功,颇有豪侠气概。故而众人都对屠睢十分崇敬,心中早已将其当做老大哥。 “先坐下。”
赵佗面无表情,挥手让诸将落座。 然后才冷声道:“屠郡尉遇刺之事,尔等已经清楚了吧。你们说说,谁是此事主谋?”
“谁?那些人都喊着大司马军令了,自然是那齐国大司马田冲。好个田冲,没想到当面不打,竟然派刺客来行刺,真是卑鄙无耻。”
黑臀第一个叫起来声来。
张贺、白荣、西乞孤等也都附和道:“定是齐人下的手。”赵佗不置可否。 郦食其却摇头道:“依鄙人之见,此番行刺怕是那齐营中的四国之人所做,田冲不听他们之言,故而这些人便胆大包天,潜入我东郡,刺杀屠郡尉,并嫁祸给齐人,好挑起两国战争,他们则从其中得利。”
“四国之人……此番是我小看了他们。”
赵佗低语着,他确实小看了对方,根本没想到对方能干出刺杀屠睢这种事情。 他虽然知道这些人曾在齐国刺杀了相邦后胜。但这里可是秦国地界啊,区区一条十里道路,前后两处还各有两万大军驻扎,屠睢身边更有上百甲士守卫,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刺客竟然都敢动手,可称之为胆大包天。 不过对方之所以能得手,还是因为屠睢太过自信,他若是在遇到袭击的时候,跳下战车挤入短兵群中,对方那几把弓弩根本就射不到他,哪会有今日之厄难。 但屠睢太过骄傲,哪怕遭遇袭击,他依旧站在车上,指挥众短兵迎敌,仿佛是回到了他昔日在战场上金戈铁马,指挥万军奋战之时,故而才惨遭暗箭射击。 眼见郦食其和赵佗都将目标锁定在四国之人的身上,诸将点头附和起来。 “好一群阴险的家伙,竟然想挑拨吾等和齐人争斗,咱们就该先和齐人联起手来,将他们收拾了。”
黑臀愤愤不平道。
郦食其却笑道:“黑臀军候所言差矣,吾等和齐人联手?呵呵,此番吾等就是要找那齐国大司马田冲复仇才对!”“咦!你这酒徒到底在说什么?派人刺杀的不是那些四国之人吗?为何吾等反倒要去找田冲复仇?”
黑臀眨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郦食其却微微一笑,并不理他,而是转身对主座上的赵佗拱手道:“将军,齐国大司马田冲表面与将军交好,暗地里却派人刺杀我秦国郡尉,此等行为真是阴险卑鄙,毫无信义。”“幸赖将军伤势恢复,还请将军带我秦国大军,出兵东进。伐无信之徒,惩奸恶之辈,踏平齐营,为屠郡尉复仇,以张我秦国国威!”
“好!田冲无信之徒,遣刺客谋杀我秦国郡尉,罪大恶极,我当率兵诛之!”
赵佗一拍案几站起来,朗声道:“众将听令,点齐兵马,我要出兵为屠兄复仇!”
听到此令,众将齐齐拱手应诺。 黑臀也反应过来,不由嘿笑道:“原来如此,不愧是你这黑心的酒徒,这一招真高!实在是高!”
郦食其又道:“还请将军把齐人和四国之人联手勾结,刺杀屠郡尉之事告知军中将士,以激起士卒同仇敌忾,奋勇杀敌之心!”
赵佗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 四国之人行刺杀之举,给了他一个动手的理由。 师出有名,伐无道而诛无信,正是天下大义! 在众将典军备战之时,赵佗亦立刻下达军令掌控局势。 首要就是整个东郡都进入战争状态,立刻派兵控制住所有的交通要道,特别是往东通往甄城方向的道路,搜捕刺客,隔绝交通,不准任何人通过。 按赵佗和郦食其的猜想,田冲此人定然不会派人来刺杀,这种事情都是四国之人在暗地里悄悄行动,故而在消息传回去之前,齐人恐怕不会做出什么动作,更不会对他们有防备。 这样一来,赵佗便可打齐军一个措手不及,在此之前便是是要隔绝信息,避免秦军的行动被泄露。 同时赵佗命快马将屠睢被刺的消息通告濮阳的东郡郡守,请他安抚民事,控制东郡的局势。又以虎符调动连日来经过挑选的一万东郡兵过来。 这一次,他将率三万精兵奇袭甄城。 …… “陈君,四处都有秦军,他们控制了所有道路关卡,吾等想要回到甄城,恐怕很难。”
濮阳以南的一片山林中,公孙信带着几个游侠外面钻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惊色。 “这很正常,屠睢被刺,秦军自然要到处搜捕吾等,此事不足为怪。”
陈馀微微一笑,并不惊慌,一切尽在他所料之中。 他扫了一眼林中,草地坐了数十个的游侠,经过一番厮杀,不少人带伤在身,无法往甄城方向走,只能躲进林中深处休憩。 好在当时那些秦军甲士为了护卫屠睢,并未追击,给了他们喘息之机。 “赵佗腿脚断折,卧榻在床。屠睢面门中箭,哪怕不死,也绝不可能再上战场统兵。东郡数万秦军必定陷入混乱中。只要消息传到甄城,子房和横阳君便可行动,或是撺掇或是威逼那田冲动手。哼哼,届时东郡一打起来,我看整个天下局势又将大变!”
陈馀心中暗想,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一箭射中屠睢面门的场景。 一种特殊的爽快感蔓延至全身,让陈馀兴奋的发颤。 “天下局势,皆由我陈馀来操纵矣。”
…… 三日后,甄城。 留在此地的四国之人再次聚首。 “西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据说秦军封锁了边境,不准任何人进出,也不知陈君和阿信是否成功了。”
横阳君韩成开口。
张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低语道:“应是成功了,若是屠睢无事,他们没道理封锁边境,不准任何消息流通。而且……就算不成功其实也无妨。只要陈馀以田冲之名做出刺杀之举,屠睢死了自然最好。就算屠睢没死,那之前赵佗和田冲弄出来的友好关系也必然破裂。”“边境陈兵,剑拔弩张,正是吾等逼迫田冲动手的时候。我且去求见那田冲,看能不能将其说动出兵,若是不行,那就先在军营中传播消息,挑起齐军战心。”
张良虽然是被迫参与陈馀的刺杀大计,但既然加入进来,他自然就会倾心谋划,尽力让齐秦两军打起来。 …… 甄城府邸,大司马田冲惊闻眼前韩人告知他的刺杀之事,顿时惊得呆若木鸡。 紧接着田冲反应过来,怒声叫道:“竖……竖子!尔等怎可行刺杀之举,坏我田冲名声!来人,快给我把他抓起来!”
“大司马莫非要叛齐乎?”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张良不仅不慌,反而叫起来。 “我要叛齐?”
田冲愣了。 张良见一语镇住对方,在甲士扑上他身之前,快速说道:“齐国出兵,就注定了要和秦军动手。大司马哪怕现在碍于形势不想和秦人提前交战,但早晚也会打起来。届时,屠睢此人便是大司马的敌人,吾等助大司马除去强敌,何罪之有?”
“我四国之人,乃齐国之友,倾心助大司马行事,为何反遭大司马怪罪?大司马若要对吾等动手,那定将得罪天下四国之人,将韩赵魏燕尽数逼为齐之敌手,岂不是为齐国树敌甚众?”
“而秦军已经知道刺客是大司马所派,大司马和齐国就是秦的敌人。到时候,秦军是大司马的敌人,吾等四国之人也被大司马逼做敌人,所以大司马此等行为,与叛齐有何异乎?”
田冲听得脑袋疼,但想到这些四国之人颇为棘手,他还真不好轻易惩治,只能挥手让那些已将张良按住的甲士卫兵退下。 他说道:“按你说来,你们派刺客刺杀屠睢,反倒是为我好了?”
张良理了理被甲士抓的皱皱巴巴的衣服,这才笑道:“然也。如今赵佗卧榻,屠睢受刺。濮阳秦军已是混乱无比,正是大司马建功立业之时,若是此时出兵,西进攻打濮阳,定能一战歼灭数万秦军,擒斩秦将赵佗,大司马之名定将威震天下矣!”
“而秦国东郡既陷,则淮北战场震动,王翦大军后路被袭,定然仓促回援,必被项燕楚军趁势攻击,届时秦军大败,天下之势皆由大司马所改矣!自此之后,大司马或将被世人比之为孙吴之流……” 张良这话倒是颇为勾人,就连田冲也不由心动了一下。 但马上他就想起离开临淄前,相邦田假对他说的,勿要听四国之人撺掇主动攻秦的话。 而且这一次他又是被四国之人强行嫁祸,心中自然不爽,便道:“此事关系重大,尔等且让我思索一夜。”
“唯,还请大司马认真思虑,勿要放过这千载难逢之机啊。”
张良笑着拱手告辞,他了解田冲所想,本就没有一次就将其说服的打算,如今先把事情捅出来,让田冲做个准备就好。 接下来,他们将撺掇齐军中下层的将官,以下逼上,届时群情汹汹,不怕他田大司马不出兵。 虽然这样做还需花上一点时间,但东郡两个秦将已没了指挥之力,在没有主将指挥的情况下,数万秦军并不会有什么威胁,正好让他们缓缓图之。 他们的时间,还多。 看着那韩人退下。 田冲双手揉着两侧穴位,不由叹气。 这些四国之人,可真是让他为难啊。 不过一想到那些刺客打着他的名号行刺杀之举,田冲又有些担心起来。 赵佗,不会认为他田冲是个卑鄙小人吧? …… 红阳西坠,昏黄的光为大地披上一层薄纱。 秦军封锁的边境。 一支数万人的黑甲军队已经开赴此地,扎好了营寨。 “齐军防备甚松。”
听完斥候的回报,赵佗微微颔首。 “命士卒休憩半夜,然后便连夜拔营东进。在清晨时,一举突袭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