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就快要碰到杯子的手蓦地一顿,手指尴尬的动了动,缩回来:“不知道。”
她如实说。她的确好几天没见到冷非凡了,以为他是在准备毕业的事没时间见她,原来……是故意不见的吗?雨荷疑惑。楚兰馨放了茶杯,并不看她:“他父亲……”她说着,竟然面露哀伤,精致的眼尾也跟着红了红。“……过世了。是车祸!”
雨荷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有些失措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冷非凡父亲过世?也就是盛世集团董事长兼CEO过世……不可能啊。盛世如此庞大的集团,老板有此遭遇不可能没新闻出来的。可看到楚兰馨强烈隐忍哀伤的样子,她又不得不信。细看下来她才发现,这个女人姣好的容颜上,一双眼睛疲惫的失了颜色。如果不是这眼妆,很容易发现她眼周的红肿。这一刻,雨荷忽然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这一身的淡定从容,不知道耗尽了她多大的定力。可年少的她并没过多猜测这些,只急切而忧伤的问:“那,冷非凡呢?”
冷非凡不知道多崇拜自己的父亲,现在视如巍山的父亲过世了,他哪里能受得住这种打击?楚兰馨依然淡淡的,收敛神色:“你不必替他感伤,因为,现在他也没时间伤心。”
她说着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摁了一下。轻微的“嘀”了一下,就听到不知哪里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争吵、叫喊、摔东西、甚至扇耳光……雨荷转头找了一阵,才看到一侧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电视。上面正播着一众西装革履的男人各个面红耳赤争相动手的画面。看场景,应该是一间豪华的办公室。雨荷瞠目结舌的看着,忽然视线一顿,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冷非凡坐在会议桌最上首的位置,面无表情,头发凌乱,脖子上的领带不知道被谁拽的已经歪向一边。他神情冷淡的看着吵作一团、打成一团的各位叔伯和曾经信赖的各大股东。雨荷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好孤独、好无助。这种孤独和无助气势汹汹的也席卷了她――伴随着他母亲清晰的话语。“这种状况从他父亲闭眼那一刻起,甚至会延续到未来他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盛世集团十一个控股子公司、三十多个上市、非上市公司――那些觊觎利益的、他的叔叔伯伯曾经的亲人们,会像疯狗一样一波一波扑向他,逼他交出那个位置。”
楚兰馨说。她还说:“他现在唯一的出路是出国――不肯走,是因为你。”
“伯母,我可以和非凡一起走。我爱着他护着他。”
雨荷天真,却坚定的说。“……”楚兰馨隐忍的蹙着眉,像早有所预料一般,顿了半分钟,然后冷冷的感叹:“年轻真是好啊。可以如此奋不顾身。”
可她转而像终于决定了一般,严厉的质问:“你拿什么保护我儿子?用你勉强称得上美貌的脸蛋,还是这幅风一吹就能倒的小身板子?遇到危险他是会允许你挡在他身前替他挨枪子儿还是挨刀子?不!都不会,你只会成为他的软肋,让他在生死关头不惜放弃自己的――软肋!”
楚兰馨说着用下巴指指墙上的电视:“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了吗?就是他在意了‘软肋’的结果――一条随时待宰的羔羊。”
雨荷抬眼,再次定定的看着屏幕上的他。真的一副认命就死的颓废。意气风发、气宇轩昂、睿智阳刚——这些平日里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的词语,统统消失不见了。他不走。明知道自己随时会丧命在那里也不走,就是为了对抗母亲,想要带他心爱的人一起走。可,正如楚兰馨所说,她会是成为他的软肋,让对手更快更恨更准致他于死地的软肋。作为孤注一掷的母亲,让她如何放心得下。雨荷默默站在那里,墙上的电视已经被关掉,但屏幕上冷非凡颓废的样子刀削斧刻一般深刻印在她脑子里。她渐渐觉得身体轻的像没了心肝肺,楚兰馨刚才的话依然在耳边回想。一字一句穿透身体,将她内里掏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够了!”
苏沉沉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划过,把雨荷的思绪从这痛苦的纠结中拎出来。雨荷听出她的声音,眉心一紧,却也并没看她。苏沉沉被她的态度刺激到。原本在这种地方遇到她,就已经很生气了,她竟对她视而不见。于是攒了口气,她厉声质问:“非凡哥哥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你?你这个祸害,卑贱的贫民!赶紧滚离我非凡哥哥的身边。你这种人在我们这样的圈子根本不受欢迎。他现在四面楚歌,你能出钱帮他买回失掉的股份,还是有人脉帮他稳定动荡的局势?我告诉你曲雨荷,你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滚吧。滚的越远越好!”
义正言辞说完,她怒目瞪着雨荷的背影。雨荷被她说的心里更加抑郁,默默出了口长气,她转过身来――原来,苏沉沉平时竟是这样看自己的?――那何止是厌恶,简直是一种欲杀之而后快的恨,令雨荷着实心里一颤。而此刻花厅里早没了楚兰馨的身影。“伯母呢?”
她问,声音里充满抱歉和感伤。“伯母?”
苏沉沉一副简直要吐的表情:“伯母也是你这种人能叫的?”
苏沉沉本来音色很亮很好听。但她厉声厉气一说话,声音立刻尖利刺耳。雨荷和她交锋数次,每次都最先受不了她陡然尖细起来的声音。也深知她傲慢大小姐脾性——何止尖酸刻薄。所以,不想和她多打交道,索性转身要走。“站住!”
苏沉沉恨恨然叫住她。雨荷应声停下,以为她有话要说,可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她的下文。雨荷于是略有疑惑的侧目看她。竟然发现苏沉沉咬牙蹙眉,似乎要做什么重大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