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一醒来打开门,就看到塞缪尔站在门口,见她,有点局促的皱了下眉,“安,我希望昨天……”“昨天我也喝醉了。”
舒安笑笑,“今天能起来真不错。”
“谢谢!”
塞缪尔了然的忙点头,挥挥手,“吃饱喝足准备拍戏吧!”
第一场戏是安和lan的婚礼,地点就在岛上的小教堂里进行。Poem亲自上阵为舒安化好妆,她今天穿的是缀满蝴蝶的白色婚纱,带着破茧而出的优雅。“秋天的蝴蝶……代表着,死亡。”
poem略带伤感的表情给舒安妆容里增添了一分颓废,她原本养的圆润的脸庞看起来顿时消瘦了几分,剧本里,此刻安的母亲才刚刚去世,宾给了她安慰,她选择嫁给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宾。舒安酝酿着感情,在poem为她化完眼妆让她睁开眼睛的瞬间,poem看到了一个备受伤害的女子,仿佛她已然恰恰是安。“安!”
在舒安起身准备出去之前,poem饱含深情的唤她,从前他们常常对戏,舒安回首,“记住,lan爱你!”
她点了点头,轻柔的笑,转身提着裙子出去。“安,你可真漂亮!”
Sam惊呼,引来剧组其他人的目光,却没人再像sam那样说话,因为他们在看到舒安目光扫过来的片刻,都有种强烈的压抑感。“哦!”
塞缪尔高呼一声,招呼沐风和其他人,“动作快点宝贝们,我的安已经入戏了!”
好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好,立刻有助理带着舒安站位,其余各部门各就各位,舒安再次抬起头,沐风已经站在教堂里牧师下面,他向她微微颔首,很不经意的动作,却令舒安本来跳跃的心顿时安定下来。沐风,真的很像宾。舒安再次闭上眼睛排除杂念,周围音乐先响起,舒安记住poem说的那句话,再次睁开眼睛,走向安的宾。“新郎,你愿意娶安墨洛温为妻,无论贫穷、灾难……都无怨无悔,永不背弃对上帝许下的承诺吗?”
“我愿意!”
宾洪亮的声音响彻教堂,他带着喜悦深情的看着他的安,她终于成为自己的妻子!“新娘,你愿意嫁给宾卡罗为妻,无论贫穷、灾难……都不离不弃,永不背弃今日对上帝许下的誓言吗?”
在牧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sam扮演的lan走进教堂,安在听到脚步声的片刻,眼眸里有轻微的颤抖,她紧紧绷直了身体,强迫自己抬起头回答,“我愿意!”
每一个字都在颤抖。而此时,lan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坐在了教堂最前排的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带着邪肆的嘲笑看着这对新人。牧师问,“所有在场的亲人都同意这两位新人的结合,并且祝福他们吗?”
“我反对!”
Lan不疾不徐的站起来,“并且以恶魔的名义,诅咒他们的结合!”
教堂里一片喧哗,宾回头愤怒的冲向lan,“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害死了安的母亲,难道还不肯放过她吗?”
安的父亲站起来,他是自由党成员,良好的修养令他无法咆哮,他以老者的目光盯着lan,“先生,我女儿的婚姻,不需要你的祝福,请你离开!”
“是吗?”
lan冷笑,“但恐怕离开的是你,先生!”
教堂里涌入教皇的队伍,他们走向安的父亲墨洛温先生,“墨洛温先生,我们以教皇的名义请您接受调查。”
直到这一刻,一直沉默的安才转身过来,她目光里尚有的深情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绝望、痛苦和仇恨,她冲向lan和被围在中间的父亲,扬起巴掌狠狠甩在LAN的脸上,而lan只是头微微一偏,回头时脸上却带着笑得看向安,只是触到他目光的瞬间,安的脸色骤然煞白。“为什么,为什么!”
她绝望的吼着。“缺台词了。”
副导演示意塞缪尔,他却紧紧的盯着摄影机,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副导演的声音似的指挥,“2号,2号给安的眼睛特写!”
此刻的安,眼里的绝望正在沉入谷底,她的嘴唇哆嗦着,似乎对LAN有千言万语,她被lan可怕的目光吓到了,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发觉原来对于lan的感情居然那么沉重,她不想责备lan,却眼睁睁看着他害父亲。片场里一片寂静,有的,只是舒安轻轻抽泣的轻喘。“lan,为什么,告诉我,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
她捂着脸,清澈的泪水从她指缝间滑出。Lan的表情在一瞬间柔软下来,然而很快他恢复了冷漠,“不,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安,我说过,为了得到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撕心裂肺的嘶吼响彻教堂,安无力得倒在地上,对被带走的父亲呼喊着,“爸爸!爸爸!”
lan走向安。“卡!”
塞缪尔发出这个命令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有的人正在默默擦着眼泪。舒安坐在地上,也在重重喘着粗气。Poem疾步冲到她面前,沐风已经从后面扶起瘫软的舒安,和poem一起把她送到休息区。Poem把一杯水塞进舒安手里,她的双手还在颤抖,哆哆嗦嗦的喝了两口,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她怎么了?”
sam扔下经纪人冲过来,“挨巴掌的是我啊!”
Sam迅速恢复了他的天真,摸着自己的脸满脸无辜。貌似好像舒安被欺负似的。“没什么。”
沐风轻声说,“她压力太大,太入戏了。她是不是身体不好?”
沐风追问poem。Poem点头,“她早些年落下些病根。”
舒安喝了几口苏打水,已经好些了。她深深吸一口气看向关怀的他们,还有刚刚过来的塞缪尔,“谢谢,我现在真希望有杯茉莉花茶。”
那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在这里可买不到!”
塞缪尔烦恼的说,接着又问舒安,“其他茶可以吗?我可不希望我的演员生病!”
“谢谢,没关系,我没有生病。”
她感激得看向沐风,“就是和boli、sam对戏,太有压力了!”
“很正常!”
塞缪尔松了口气的点点头,“新人总是这样!”
因为舒安的状态,当天就没有再安排她戏份,转而拍摄了几组童年时期的戏。舒安在旁边看着那个扮演安小时候的女孩子和另外两个小孩子玩儿着游戏的小身影,眸光里一片暗沉。“我想回去休息了。”
她在塞缪尔喊了卡之后起身。本来她留下只是为了看看那些戏份,以便演的与儿时衔接更紧密。可是现在,她再也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像自己的一个孩子出现在眼前!虽然那个孩子比起她的囡囡瘦了些,也没有囡囡眉宇间那份小小的倔强,可她同样清明的眼睛,会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安?”
试探的童稚声音响起,她低头,那个扮演安的小孩子妙妙正站在她脚边仰着头看她,撞进那双透彻的大眼睛的时刻,舒安胸口一滞,几乎有鲜血脱口而出。她僵硬的笑着,却没有抵抗住心中的渴望,慢慢蹲身下来。“你就是安?”
小女孩儿歪着脑袋,她是个华裔女孩儿,中文说的还有些生硬。“对。”
舒安点了点头,以对孩子说话的口吻颤着音回答,“我就是安。”
“我长大会变得像你这么漂亮吗?”
孩子歪着头,大概有人告诉过她她和舒安有些像。“不,你长大会像你妈妈一样漂亮。”
舒安耐心的回答,她看着她白白的小胳膊,这孩子唇片有些厚,她的囡囡的唇片是粉粉嫩嫩薄薄的那种,有点儿,是,有点儿像秦慕笙。“可我没见过妈妈!”
小女孩儿苦恼的说着,大眼睛里的懵懂震得舒安心口一痛,她的囡囡是不是等到长大,也会这样说!她知道,孩子的记忆都是短而且浅的,过了六岁,她会忘记许多事情,甚至包括自己吗?大概是她眼里没能忍住的痛苦让妙妙误会了,她摇了摇头,“哦,你别那么看我,我并不觉得我可怜。”
她拨浪鼓似的摇着小脑袋,柔软的黑发贴在白皙的脸颊上。舒安记得,她的囡囡的头发有点儿发黄,医生说,是营养不好。舒安的心更痛了,她给不了囡囡完整的家,甚至不能给她良好的生活!“我有爸爸,你看,他来了!”
突然被妙妙拉住手,舒安的手竟是一颤,那么柔软的小手,温暖,干净,就像囡囡的……“安,这是我爸爸,张先生!”
妙妙扯着舒安的手,舒安猛地醒悟过来,抬起头看到张略有些熟悉的脸,她诧异的看着他,“张扬?”
“嘿嘿。”
张扬挠了挠后脑勺憨憨的笑着,“没想到季小姐,我们在这里见面。”
舒安犹记得穿着格子衬衫的‘小伙子’,她没想到张扬已经做父亲了,而且孩子比囡囡还大两岁。“是啊,我没想到你都有孩子了。”
“都怪这张娃娃脸!”
张扬有点苦恼的笑着,“是楚哥让我带妙妙来试试,幸而妙妙有兴趣做演员。真遗憾,我听他们说早晨你拍戏来着。”
“是。”
舒安有些抱歉的笑笑,“状态出了点问题,只好先让孩子来拍。不过妙妙的演技可不错。”
“她在上培训班。”
张扬介绍,“楚哥说她确实挺适合当演员。”
等等!舒安推测,张扬的女儿比她的女儿大两岁,那么他差不多是二十八九岁,他叫楚云端哥……那么楚云端是,不会才三十岁吧!“安,安?”
妙妙扯着她的手,舒安低头看她,“安,我明天可以看你拍戏吗?她们告诉我,你的演技很好!”
“当然可以。”
舒安点点头,“可是,我觉得我的演技大概没有妙妙这样好!”
“是吗?”
妙妙惊讶的瞪大眼睛,那眼里的喜悦那么明显。“是吗,妈妈会来吗?”
囡囡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接着就坚定的板着小脸儿,“那囡囡就不会害怕啦!”
舒安眼前一晃而过囡囡的脸,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妙妙我们走吧,快让安回去休息。”
张扬看出她脸色不好,忙拉起自己的女儿,对舒安道歉,“真抱歉季小姐,不该打扰你。”
“没关系,我很喜欢孩子。”
她略作迟疑还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带妙妙来吧,我明天的戏份会比较多。”
“哦哦!”
妙妙高兴的拍着小手,张扬忙不迭点头,“不胜荣幸!”
就带着妙妙离开了。扮演儿时宾的小男孩儿瞅着妙妙从舒安这里离开了,大步冲上去,却不知怎么的,被扮演儿时LAN的孩子拦住,那两个小男孩儿气势汹汹的对视着,“喂,安是我的!”
本已离开的舒安微微一愣,回头看到扮演儿时lan的男孩儿正叉着腰阻止儿时的宾去追妙妙。宾有些生气,举着拳头要打架的样子。两边的家长看到就立刻过来带走自己的孩子,可儿时的lan离开时还在挥舞着拳头,“小子,别想打安的主意!别忘了,最后可是因为你,安的母亲才被害死!”
孩子不是入戏,而是很容易把戏当做真的。可舒安瞪着眼睛看着那孩子离开,却觉得心口有块地方正在慢慢的绽裂。她努力轻喘着,却仍然觉得胸口沉闷难当,是这样吗?所以,所以拼命的夺走她?“舒安?”
poem担忧的喊她。舒安回过神,顿觉阳光刺眼的时候,才发觉在刚刚,她竟然莫名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深刻的记得家里围满了她所不认识的面孔,有人告诉她,舒安,你爸爸死了,畏罪自杀!有人说,季伯诚死了,岂不是坐实了罪名?她躲在角落里,沙发的背后,一直一直望着窗口,她在等待,等待着那个人来带她走,可是他没有来。因为,是他害死了爸爸,是他逼死了她的爸爸!这一刻,舒安觉得恨的细胞又在生长了。她从来不愿意相信秦慕笙害死过爸爸,她曾经问他,“慕笙,他们说,爸爸的死和你有关?”
他低头反问她,“舒安,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