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身旁的栗山麦脸颊变得红润，眼神紧紧盯着舞台，春日千夏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竟露出这副模样，立即投去了些许嫌弃的眼神，又用手肘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你这个样子，会被花音姐讨厌的吧。”

“？”

耳边突如其来的气息打断了栗山麦的思绪，“她讨厌什么？”

他下意识地反问。　　春日千夏却对他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眶间浮现出微妙的神情。　　“男人的脑袋在发情的时候，就会往下走，只会变得丑陋和愚蠢。”

栗山麦疑惑地皱了下眉头，转头和她对上视线。　　“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两人额尖相碰，一时周围所有的喧闹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目光交汇所成的那方小天地。　　春日千夏一时觉得有些局促，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是花音姐说过噢。”

她紧张得清了清嗓子，故做镇定地用质问的语气道：　　“栗山同学，现在你的脑袋是在上面还是下面呢？”

这话无论真假，确实很像是那个女人的风格。　　栗山麦对着千夏含糊不清的表情眨了眨眼睛，低声说：　　“人类的发展需要脑子在上面，人类的繁衍需要脑子在下面。”

“所以，如果是为了让人类能继续存活在地球上，我宁愿把脑子放到下面。”

说完，他对着千夏藏在睫毛里若隐若现的下眼线笑了笑。　　“所以，春日同学，现在你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我，脑袋是在上面，还是下面，或者中间呢？”

“你这家伙……”春日千夏看着他那像是幸灾乐祸的表情，一时气得下意识地用额头轻撞了撞他的颧骨，可刚感受到他的温度，却慌忙别过头去。　　“他哪来这些奇怪道理……”　　虽然余光还是忍不住地透过发梢想要看他，但看到他那副得意昂扬的样子，只好轻哼一声，抱着手，架起长腿，将视线完全移向和他相反的方向。　　栗山麦看着她羞怒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她敏感害羞的脾气倒算得上可爱，但要是换成老司机江川碧或者铃木青鸟，高低得再和他说几句骚话。　　不过，有经验有有经验的好处，第一次有第一次的青涩。　　总之，各有优劣。　　此时舞台上机车女郎们的表演已经结束，留了几分钟让观众自由上台体验这三辆进口大排量摩托。　　看热闹的大学生们真不少，甚至那台无极900ds前还围了一圈的人。　　只是，最终有多少人愿意掏钱，就看运气了。　　后方的屏幕上也开始滚动播放出山崎机车店的其他车型。　　当那辆my22出现在屏幕上，春日千夏和栗山麦竟不约而同地回头，两人额头差点又撞到一起。　　“是那天小南……在街上看到的那一款！”

看着她有些发红的脸颊，栗山麦抢先说道。　　“欸……嗯，是的呢……”春日千夏脸上泛起有些尴尬的笑容，用食指抵住下颚，又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才犹豫地开口道：　　“所以，你也会……喜欢？”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而且嘴唇几乎没有张开。　　要不是栗山麦提前有预感，不然肯定会让再她再讲一遍。　　“当然！”

栗山麦的声音大得夸张，就算在嘈杂的后排也让不少学生回过头望向他，但被他可怖的三白眼一盯，也都悻悻地回头。　　他指了指屏幕，“那个月牙一样的日行灯真帅呀，而且你看，你看。”

他拍了拍千夏的肩膀，“版画上有一只熊猫！好可爱！还是单摇臂，参数看起来性能也不错，骑起来肯定很舒服。”

“是嘛……”春日千夏看着他近乎浮夸的回应，凝视在他身上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　　“你喜欢就好呢……”　　可当栗山麦听到一些零碎的声音，将视线从大屏幕上转回来，却只见千夏低着头，双手捏着裙边，盯着自己整齐并拢的脚尖，像是临上台表演前紧张的小学生。　　【此处略去心动值】　　可能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春日千夏觉得这样低着头不太好，迅速抬起眼，但泛红的脸颊看着他那带笑的三白眼却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好栗山麦抢先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沉默。　　“怎么了，你也喜欢嘛？”

“不，不……那个……”她慌忙地摆着手，“我只是想，你好像答应了小南，考完驾照就去买吧……”　　说完这个不长不短的句子，她才像长跑结束般捂着胸口舒出一口气，闭上眼理了理衣领，好像是在整理有些失态的仪容。　　“嗯，驾照我已经在准备考了。”

栗山麦没再继续给她施加压力，将她座位旁准备好的矿泉水拧开递了过去，“但我明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车了。”

“谢谢，那就好呢。”

春日千夏终于睁开眼，将水缓缓接过，轻抿了一小口，脸上表情终于变得如平常般清淡自然。　　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正毫不躲闪地看着他。　　“嗯，到时可以顺道来接你上学。”

栗山麦对着她挑了挑眉。　　“接我？上学？”

春日千夏带着疑问咕哝道，但栗山麦只点点头，朝舞台上使了个眼色说：　　“好戏要开场咯。”

几名JRCL工作人员正把三辆机车移向舞台角落，礼堂氛围逐渐变得严肃。　　本门寺彩在众人的注视下，再次走向中央。　　她表情严肃，目光坚定，脊梁挺得溜直，仿佛将R本底层劳工们的命运抗在了肩上。　　“同志们！奏国际歌！”

她掷地有声的话音刚落，礼堂中的众人无不起身肃立。　　雄壮的歌声随之响起，伴随礼堂里的环绕音响，还有周围大学生们群情激昂的合唱，一时间，栗山麦感觉心里的热血也要开始沸腾了。　　但他余光却透过礼堂玻璃瞟到，外面的警察们开始行动了。　　他们有条不紊地构筑了两道以防爆盾为主的人墙，另外又有机动队准备起了高压水枪，有的甚至已经拿起催泪瓦斯……　　栗山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嘛……　　他还注意到一个不断在各个分队中来回跑着，像是在协调分配任务的熟悉身影，应该就是吉田裕香吧。　　雄壮的歌声落幕，礼堂里的学生们齐坐下，就连挤在走廊上和后台的青年们都瞬间安静下来，无不用一双双渴望的眼神等待着本门寺彩的演讲。　　本门寺彩微胖的身材自信地站在舞台中央，没有花哨的PPT，即只靠语调和手势变换，就已调动起全场气氛。　　她从现首相和米国高层最近的会面开始讲起，深入浅出地讲他们这样会带来怎样的恶，又结合纲领，讲诉组织和自己在对抗这些邪恶上做出了哪些努力，取得了哪些成效，以后会在哪些方面更进一步。　　……　　栗山麦努力听着，但身旁的春日千夏竟比他还要认真，她笔直地坐着，深邃的双眸似乎想要把本门寺彩传输的所有理念都吸收进去。　　她白皙脸蛋上没有任何迷惘的表情，似乎暗示着她已经对这些理论有了自己的思想。　　而浅香唯，边听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逐渐从开始的懵懂变得能逐渐跟上本门寺彩演讲的思路。　　临到结束，她似乎隐隐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　　那道横在她和学长之间看不见的墙壁，叫做阶级。　　而本门寺彩他们，就是要打破它。　　本门寺彩在讲完竞选上区议员后会结合新的身份组织什么新活动，演讲便进入到问答环节。　　出乎栗山麦的意料，春日千夏率先举起了手。　　递上话筒，随着本门寺彩微笑地做出请的手势，春日千夏镇定自若地问道：　　“本门寺先生，我很佩服您做出竞选区议员的决定，但请容我说出一点疑问。”

“您安排的暴力运动并没有考虑普通民众，如果反抗的暴力升级，势必影响到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而这很有可能将他们推向您们的反面，极大影响您们的未来声望。”

“所以，本门寺先生，您有没有考虑过，在竞选上议员后，逐渐放弃暴力，选择在现有框架下解决矛盾呢？”

“放弃暴力？怎么可能！”

现场的学生们不禁一片哗然，无不向春日千夏投去怒目的神情，甚至有人按耐不住冲动想要把她赶出去。　　但春日千夏依旧傲然地立在那，对周围的威胁毫无惧色，只静静地等待本门寺彩的回应。　　本门寺彩在台上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见场内的骚动平息，她才自信满满地望向春日千夏冰冷的双眸。　　“首先，非常感谢这位小妹妹能勇敢地提出自己的观点，这样自信，不畏权威，有思想的女性是我们每个人的榜样。”

“针对您提出的疑问，我想用一句C国先驱的话来回答，‘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

“正是许多正常的诉求已经不能靠现有途径解决，所以我们才要诉诸‘暴力’，这样打碎腐朽，让他们重视到底层的态度和声音。”

“如果只在他们制定的框架下斗争，只会是缘木求鱼。”

“打碎腐朽！建立新世界！”

她话音刚落，舞台下前排的大学生就举着鲜红的旗帜高声呼道。　　整个礼堂顿时陷入一片狂热的海洋，但春日千夏仍不为所动，直截了当地反驳：　　“本门寺先生，既然您提到C国那位先驱，但他老先生同样说过，‘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反对顽固势力，是统一战线中不可分离的三个环节’。”

“而你们组织的暴力活动已将本可以争取的中间派完全推向反面，这已经背离了要将自己朋友搞得多多的统一战线原则。”

“所以，即便这样，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周围的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反驳着春日千夏。　　栗山麦实在听不清他们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他也没想到这两人辩经会这么有意思。　　而且他觉得春日和本门寺说得都有道理，至于具体该怎么做，他反而在想出自己的办法。　　而这时，他突然就理解礼堂外的警察们为什么这么紧张了。　　“真是辛苦周六加班的裕香了，不过今晚还得让她请客。”

他心中打趣道，目光却和其他安静下来的大学生们一样，集中到本门寺彩身上，等待着她的反击。　　浅香唯的大脑飞速转着，她想要让思路尽快跟上处在风暴中央的两人。　　虽然有的话语暂时理解不了，但大概意思她懂了，趁着中途停顿时间她默默思考起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