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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夜色覆盖了沃克街33号公寓内部的大多数房间,如果不是路灯给予了公寓内人们一丁点可怜的视野,他们或许连外面正在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一颗“石头”从防盗窗外飞了进来,砸破了厨房的玻璃窗,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飞入厨房之内,骨碌碌滚到陈宴脚下。 陈宴下意识低头一看,魂都要被惊飞出来,只见黯淡的光线之下,距离自己脚边只有不到三十公分的“石头”,竟是一颗已经被拉出了引线的手雷! 这一刹那,他脑中闪过一些念头: 愿望不知道是不是以灵体的形式出现,可弥赛亚是真正的血肉之躯,如果这颗手雷在此爆炸,弥赛亚一定会死。 飙升的肾上腺素激活了他的大脑,战栗又冷静的神经给了他时间慢下来的错觉,和自己能行的自信—— 他认为他可以解决那东西。 于是他站起身来,一脚踢向地上的手雷。 被踢飞的手雷回到了空中,缓慢的划出了一道抛物线,陈宴眼前的一切都在此刻慢了下来,以至于他看到了寸寸碎裂的手雷,以及从碎裂处绽放出的火花。 在飞出不到1米的距离之后,手雷爆炸了。 昏暗的餐厅里,爆炸过程中的手雷像是黑暗世界中绽放出的花火,危险又美丽。 下一刻,肾上腺素对他的加强消失,眼前的一切不再是慢动作。 爆炸声在刹那间在耳边爆发了,硫磺混合着硝石被引燃的味道如死亡般刺鼻,陈宴下意识抬起双臂想要抵挡,即便他在主观上知道这无济于事。 他紧紧闭着眼睛,持续了一瞬间的爆炸声很快消失了,随之传来的是家具的炸裂声和面包炉的破碎声,被炸碎的土培四溅开来,因无数次烘烤而坚固无比的黏土粒飞溅开来,这些小东西硬的像是子弹。 无数黏土粒砸在了脸上,可陈宴已经无法感受到疼痛了,炸裂的弹片早在黏土粒之前夺走了他大部分生命力,而爆炸产生的气浪把他胸腔里的一切撞成了一团浆糊。 他倒了下来,视野中只剩弥赛亚茫然无措的眼神,耳边传来了愿望若隐若现的怒吼声。 他失去了视野,也失去了意识。 愿望在愤怒中冲出了餐厅,而弥赛亚则蹲在他身边,用手拂过他破碎不堪的脸颊。 “现在还不是重逢的时刻。”在来到这个世上之后,少女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中复杂,回家的路上布满荆棘,我望向前路的视野被遮挡,只能一步一步试探出去。”
“我们就快要得到第一个真相了……当答案揭晓时,我们便能起航。”
“哥哥,你要加油啊。”
她拂过他的脸颊,再次发出声音: “心存死志的生命之神啊,我们共用一具身躯,已经成了不可分割的姊妹,可否帮帮你的姊妹,为我使用你的神力呢?”
“作为报偿,我会帮你寻找你想要的死亡。”
话说完的时候,她已经用手挑出了陈宴身体之内最后一枚弹片之类的异物。 紧接着,一抹绯红出现在她瞳孔之中。 黑暗之下,那绯红就像是一枚发光的勾玉。 她捧着他的脸,翠绿色的苔藓如汗水一般从她胳膊上的皮肤中沁出,瞳孔中的绯红勾玉中散逸出绯红色的氤氲,萦绕在苔藓旁。 如果陈宴还醒着,就会立刻发现,这些翠绿色的苔藓,单从形态上看,和哥特琳德身体分离出来那些【嗜血菌株】几乎一模一样。 苔藓随着绯红氤氲飞快生长,并从她手臂蔓延到了陈宴脸上。 苔藓孢子在黑暗破碎的餐厅里雀跃起舞,它们跃入陈宴破损的身躯之内,成了他身体破碎处的填充物。 在绯红氤氲的覆盖下,那些堆积起来的苔藓孢子,竟渐渐转化成新的血肉。 一切发生在短暂的几秒钟之内。 几秒钟之后,陈宴已然恢复如初,躺在地上,呼吸逐渐平稳。 少女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陈宴只感觉胸口一疼,在惶惑不安中猛然睁开眼睛。 “死前”一瞬间画面浮现脑海,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身体。 身体……完全没问题了! 他看向倒在自己胸口的弥赛亚,在下一刻想起了当初她出生时瞳孔之中的一抹绯红。 ‘她……使用了那股生命力量!’ ‘到底是她使用的,还是那股力量原本的主人使用的?’ 他脑中思绪混乱,应激一般扭头看向四周。 ‘愿望呢?’ 他挣扎着站起身,将弥赛亚抱起来,准备先送她去安全的地方。 也是此时,餐厅门口出现了听到声音赶来的玛琳娜和杰克·巴尔多。 前者一把从他怀中抢过陷入昏迷的弥赛亚,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慌乱的愤怒、警惕和不安。 后者则沉声说道: “我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是白天的那个装修工!”
四人一起离开餐厅的时候,公寓一楼的长串煤油灯被再次点亮,一阵寒风吹过,一个人影从大门处砸向大厅的地面,而欧嘎米的身影紧随其后。 陈宴在看到这一幕的同时,耳边响起愿望惊喜莫名的声音: ‘你……你没死!’ 陈宴为了表示自己没事,让她安心,玩笑道:“就差一点啦!”
愿望接下来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矣?你不对劲……’ 陈宴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只是看向倒在大厅里的那人。 是白天那个四十多岁、蓝眼珠已经浑浊的歌利亚人。 站在他身边的欧嘎米说道: “这人给长串煤油灯安置了第二个开关,那开关藏在公寓外面,所以能在外面操作开关直接灭灯……他白天就打算好了。”
歌利亚男人从地面上抓过自己的八角帽,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戴上帽子,将其扶正。 “没什么好说的。”
陈宴一脚把他踹倒: “穷凶极恶是吧。”
那人倔强的站起身来,满脸凶狠的扶正八角帽,就那么站在那里,恶狠狠的瞪着陈宴。 陈宴和他对视半晌,又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指着他的脸。 “你应该去抢的是那些不给你们发工资的无良老板,是那些让你们加班加到死的工厂主,是那些让你们一天从早干到晚,连上厕所时间都要扣工资的垃圾人。”
陈宴指着自己的鼻子: “而不是我!”
那人依旧是一副凶狠的样子,但眼神中已经出现了些许迷茫。 那迷茫和当初陈宴在老鼠巷小酒馆里酒客们眼中看到的迷茫一模一样,那是对未知的不解。 陈宴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是在想“手雷为什么炸不死人?”
亦或是“有钱人哪个是干净的?你的钱难道不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吗?”
陈宴拿出手机。 “想不通是吧,不懂是吧,没关系,等进了局子,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陈宴说着,拨通了沃克街警务处的报警电话。 “这里是沃克街33号公寓,我要报警,恐怖袭击……好的。”
沃克街的住户都是些老工人,缴纳的税务足够支付一个独立街道警务处内警务人员的工资—— 尤其是沃克街前半段的住户,街道警务处的警员们对他们总是“额外关心”,会尽可能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因为他们的生命安全和自己的工资挂钩。 不到1分钟的时间过后,街道上已经响起了警笛声,随即一辆崭新的、带有亚楠市警务标志的燃油机动车快速驶来,停靠在沃克街33号公寓的月台之外。 来的是两个陈宴之前没见过的新警员,其中一个看到歌利亚男人,顿时皱起眉头,示意陈宴换个地方说话。 陈宴带着警员来到餐厅,那警员看着一地残骸,眉头皱的更紧了。 但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似乎是在避讳着什么。 “陈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人是一个新兴帮派的成员。 那帮派老大的人脉很广,手段也很多,之前他有个小弟抢劫杀人,原本判了二十多年,结果隔天就拿到了上面发下来的保证书,被保了出去。”
陈宴听罢,也皱起眉头。 警员在他耳边继续说着,似乎想要他接受自己的建议: “我们即便今天抓了他,他也很快就会被帮派保出去。 到时候他再寻找机会进行报复,我们是没办法随时保护你的。”
警员循循善诱道: “你看这样怎么样——我们先不立案,你也当没报过警,我们让他把修缮餐厅的钱赔给你,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陈宴问道: “那帮派叫什么名字?”
警员露出为难的神色。 陈宴递给他一张价值10便士的钞票。 警员脸上为难的神色消失,进一步压低了声音: “是伯明翰街的剃刀党,他们人不多,但做事非常狠,且毫无底线,什么事情都敢做,总有一天要出问题的,所以你放心,圣光迟早有一天会为你报仇!”
陈宴眉头紧皱:“人不多,是什么意思。”
警员拿了他的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买到这些并不怎么值钱的消息: “剃刀党是一个家族式的小作坊,核心成员总共也就十来个人,领头人叫托马斯·吉尔伯特,二十多岁,没读过书,做事凶残极了,手边没武器的时候甚至会拿皮带扣和裹着手帕的石头用来杀人。”
“这个人似乎是市里面某个大佬的黑手套……咳咳,这个我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