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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赞是来自帝国南部殖民地的土人,因纵火罪入狱,已经在监狱服刑13年,期间表现良好,明年就能出狱。”
“比德格曼则是亚楠市下城区的居民,因抢劫罪入狱,在监狱服刑半年,期间表现也是良好,今年下半年也能出狱。”
男人扫过010号牢房里每一个人的眼睛。 “他们是两只【跳蚤】。”
陈宴在这一刻明白了【跳蚤】的意义: 监狱之外的势力在监狱之内安插的杀手,如有需要,随时启动。 “他们昨天晚上某个时间来到了010号牢房,一个想杀你们其中一人,一个想救你们其中一人,于是产生了争斗。”
“但争斗必然会有个结果,这世上从不存在两败俱伤之下的死亡。”
男人音调徒然降低,话音听起来就像是夜风中枭兽的呼啸: “在他们两人决出生死之后,他们之中的胜利者,被你们010号牢房里的某个人杀掉了。”
男人扫视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你们四个人之中的某个人,利用他们之间的争斗,得到了最终的胜利。”
“你们四个人之中的这个人,试图掩盖他卑劣的手法,对争斗现场进行了模拟,使其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企图干扰调查,想要我们认定这两人是因互相残杀而两败俱亡。”
“这种小聪明,可真是令人发笑。”
“你的这种做法本身,已经暴露了你的动机!”
陈宴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他明白男人的意思: 死去的卡拉赞和比德格曼,一人为了杀人而来,一人为了阻止他杀人而来,两人相遇之后,一死一活。 现在,人们无法判断活着那人是谁,也就无法判断活着那人的动机——活下来的这个人,是为了杀人而来,还是为了阻止杀人而来? 更蹊跷的是,最后活着那人,又被010号牢房里的某个人杀了。 那么,010号牢房里这个人的动机,到底和杀人者相同,还是和阻止杀人者相同? 按照男人的说法,010号牢房里这个人的动机,和杀人者,以及阻止杀人者,都不相同。 陈宴身边的克莱恩忽然扭头,对陈宴说道: “这三个人,同时属于三个势力,这三个势力的目的各不相同。 现在我们能了解到的是,其中一个必定想杀你,另一个必定想保你,但保你的原因就很值得怀疑。 剩下最后一个,也就是咱们的那个室友,他的目的就很不清楚了,或许只是想要你现在活着,在合适的时候死去罢了。 无论如何,这三个势力,都不是好东西。 宴先生,你到底惹到了什么人?”
陈宴眼神一晃,克莱恩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沉默的样子,似乎像是完全没说过这一席话。 男人看着陈宴撇过头去,表情冷峻的像是结了冰: “陈宴,你在看什么?”
陈宴扭头看着男人,默不作声。 陈宴心里其实明白一点男人这么严肃且愤怒的原因: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来看,昨夜这两个人能悄无声息的进入010号牢房,一定是得到了某个狱警的帮助,不然怎么可能进入安全门呢? 按照超凡者的思路来看,昨夜这两个人能够进入010号牢房,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人是超凡者,用超凡的能力进入了牢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按照陈宴的思路,如果能用超凡手段杀掉他,为什么不搞一些更加隐秘的远程手段,而是冒险潜入牢房之中呢? 男人显然是个没怎么接触过超凡侧社会的正常人,他根据自己的视角判断,昨夜的两个死者能够进入010号牢房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某个狱警的帮助,拿到了010号牢房的钥匙。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010号牢房的囚徒们,被带到监狱审讯室去,单独审讯。 审讯是无用的,男人问的那些问题,陈宴一个都答不上来。 而陈宴在此过程中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了男人的名字——埃克斯奎什·内斯特。 内斯特这个姓氏在帝国并不常见,通常多见于杰尔曼人的族群,也就是说,这个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是和拉格朗日一家一样的杰尔曼人。 “埃克斯奎什”这个名字并没什么稀奇的,但和“内斯特”连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帝国语中带有严肃意义的单词——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连起来读,就是【处刑者】的意思。 陈宴其实有些好奇,杰尔曼人大批量进入帝国也是这十年间的事。 杰尔曼人能够用资本建立工厂,这没什么稀奇的,因为他们本就是贵族,有钱。 可能够进入监狱这种政府机关,还真是有些稀奇——在保守党执政的这些年里,议院的政策是十分保守的,议员们不喜欢新移民成为自己的一份子,因为他们对新移民根本就不了解,更别说是信任。 顶多当做赚钱工具罢了。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在审讯完了所有人之后,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线索,于是,他决定把010号牢房的人拆分开,单独关押。 这个决定在执行的时候起了变化,来自高层的命令让010号牢房的囚犯们留了下来,代价只是增加了巡逻的班次和人数而已。 在离开之前,埃克斯奎什·内斯特盯着石像鬼,说道: “别搞什么小花招,我始终注视着你。”
石像鬼哈哈笑笑: “长官,我可是清白的很,什么都没做!”
恩?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觉得昨晚的事是石像鬼做的?这又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他知道一些关于石像鬼的隐秘吗? 陈宴想用通感看看这位处刑者大人的记忆,可该死的通感就是一动不动,别说用通感看记忆了,这次连“感觉”都没有产生。 陈宴经过前些日子的生活,已经习惯了用通感观察事物的记忆,如今通感的能力越来越不受控制,这种情况实在是糟糕透顶。 …… …… 片刻之后,公立监狱六楼,典狱长办公室。 “虽然查不出来,但这件事大概率是杰森做的,他以前是亚楠市上城区金帮的打手,有击杀过超凡者的记录,这个该死的石像鬼,真想让他去后山矿洞挖煤去!”
烟雾缭绕之间,埃克斯奎什·内斯特站在典狱长的办公桌前,眉头紧皱: “监狱怎么会放了超凡者进来呢?这岂不是说,昨晚死去的卡拉赞和比德格曼,也有可能是超凡者了?”
典狱长从桌上的一堆文件中轻车熟路的抽出两份档案,丢在埃克斯奎什面前: “和超凡者没关系,喏,我昨天晚上熬夜查到的,这两个人是正儿八经的普通人,只是当年的档案被人处理过,所以通过了公立监狱的身份检查。”
“他们其中一个是前任议长手底下灰产的打手,前些年有议长在,所以这人背景干净的很,虽然干了很多下贱的事,但从没留过案底。”
“另一个的背景就更干净了,直接是从海外请来的人,档案信息全他妈是伪造的,最早只能查到进入港口之后的租房信息,他妈的,移民局那群人整天在办公楼里吃屎吗?这种人的档案都处理不好!”
“前任议长在任的时候,就是威廉·亚当斯集团入驻亚楠的那段时间——也可以说,在威廉·亚当斯集团入驻亚楠这件事上,前任议长功不可没。”
“前任议长手底下的产业也和威廉·亚当斯家族息息相关,嗯,你可以理解为寄生虫,趴在威廉·亚当斯集团身上吸血的那种。”
“前任议长卸任之后去了帝都,但他的产业还留在亚楠市。”
“现在,莱昂纳多·亚当斯死了,威廉·亚当斯集团如果从亚楠市撤资,前任议长的产业直接面临全面破产的危险,再加上那灰产的代理人其实就是个帮派流氓,那么,【杀了陈宴泄愤】这样的动机完全可以接受—— 所以,我暂时推测,今日死的两人其中之一,名叫卡拉赞的人,是想杀陈宴的人。”
“那么,那个叫比德格曼的人,就是要保护陈宴的人。”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也曾在卷宗中对亚楠市进行了深入的了解,所以当典狱长把这一席话说完的时候,他就已经理解了其中的关键。 “之前说过,我没有查到关于这个比德格曼的很多信息,但我们可以进行猜测: 既然和威廉·亚当斯集团关系密切的势力想要陈宴死,那么,和威廉·亚当斯集团对立的那些势力,自然要保他。”
“为什么要保他呢?我依然只是猜测—— 如果在陈宴杀人案上,亚楠市没能给威廉·亚当斯集团一个可接受的结果,威廉·亚当斯集团必然会从亚楠市撤资,剩下的其他集团就成了最终的获益者—— 他们能得到威廉·亚当斯集团遗留下来的那么一大块空白市场!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样级别的利益?”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感觉有些不能接受典狱长的说法: “为了一个儿子而放弃了帝国最具有潜力的亚楠市的市场吗?这种事情,不像是威廉·亚当斯这样的顶级商人能做出来的事呢。”
典狱长笑了笑: “关键就在于此。”
“按理说,这种事完全是自断手脚,做了就是血亏。”
“可威廉·亚当斯和正常人不一样!他已经做过太多反常理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是所有人难以预料的!”
“大家不知道威廉·亚当斯会不会做这件事,万一他做了呢?万一他没做呢?”
“无论做或不做,都会对亚楠市产生巨大的改变。”
“而其他势力想要做的,就是控制这件事,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恍然大悟。 典狱长狠狠抽了口雪茄,狠狠咒骂着其他部门办事不力。 “好在这人当年进来的时候,不是我在管事,这他妈可是一级安全事故啊……”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一边打开刚刚典狱长给他的档案,一边低声道: “这件事让囚犯们都很紧张,尤其是一些知晓陈宴入狱内情的人,他们害怕波及到他们,所以已经开始了某种自保的行动。”
典狱长嗤笑一声: “就凭他们!在外面即便是天大的人物,进了监狱,就是我的玩物!尽管让他们折腾!他们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问道: “为什么不从根源上掐断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呢?”
典狱长眯着眼睛,抽着雪茄,言语不清不楚: “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压人也不能把人直接压死,这监狱里有些玩物的来头还真不小,我们有时候要顾及外面那些人的面子,就不能做的太过。”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听着典狱长似乎前后矛盾的话语,若有所思。 他又联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心神凛然: “明白了,长官。”
典狱长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缓缓道: “你刚来,不明白其中的门道,没关系,仔细观察,总会明白的,一切都不能固定的太死,我们要维持一切的平衡,才能保证监狱真正的安全。”
“遇到了什么不明白的,随时问我,比问别人强多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典狱长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我知道你在从外界渠道打听这件事,但那没必要,也不要再泄露这件事的消息了,咱们算是同一阵营,你来问我就好了,我还是管用的。 “知道了……学长。”
典狱长点了点头: “恩,去吧。”
…… …… 勉强得以慰藉的好消息是,陈宴今天被分配和弗兰克一起工作。 他们今天的工作区域,在牢房区域之外,已经属于监狱大楼的办公区域。 公立监狱的楼道阴森又狭窄,即便已经到了早上八点钟,天已经亮了,但楼道里依然黑黢黢的,仿佛监狱大楼的外墙把光都吸走了。 “打扫卫生间也没什么好说的,楼道里的卫生间都是狱警和文职人员在用,公立监狱的狱警不算多,所以也不累,就是脏点。”
弗兰克漫不经心的说出这些话,他丑陋的连和谢了顶的脑袋让整个人看起来很丑陋。 此时,他正斜着那双绿色的三角眼,看着陈宴: “小子,你是不是贿赂狱警了?第一天进厨房,第二天扫马桶,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活!”
陈宴反问道: “这么说来,你是贿赂狱警才得到了这份工作咯?”
弗兰克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 “你要是给狱警当九年的孙子,你也能跟我一样天天扫马桶,嘿!”
陈宴问道: “我要是给狱警当九年的孙子,能搞到逃狱所需要的一切工具吗?”
当“逃狱”两个字从陈宴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弗兰克已经被吓的几乎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