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老孙所说，吴锦华是个追求上进的姑娘。她急着好好表现，急着融入集体。　　她的“二出宫”既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看够世界，想来见识欧洲，又是决心从莫名其妙的感情关系中自救。　　她从小家境不错。对她来说，在海外的日子，更重要的不是多赚补助、攒钱买房什么的，而是得到领导、同事、客户，所有人的认可和喜爱。就像从前在家里被爸妈宠爱，在学校里被老师偏爱一样。　　她只想努力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并且“对人好”。　　她的“对人好”，不是人情世故里所谓的“会做人”，而是，就好像不管在哪里遇见熟人总是会送上漂亮的微笑，礼貌的问候；就好像晚上大家各自加班的时候，她偶尔会去给同事们分一个苹果、一只香蕉，或者零食，或者咖啡什么的。　　这个晚上又加班，部门的开放办公区里只剩下吴锦华和罗小祥。　　她拿了一盒“马卡龙”，走到罗小祥旁边：“小祥总，吃个‘马卡龙’呀！”

罗小祥本来计划早点回家，他是瞄到吴锦华在办公室加班，不自觉地留了下来。　　他心头又是一阵酥麻：“好呀！你在哪里买的‘马卡龙’呀？”

“我有个大学同学在法国子公司，他托出差的同事带过来的圣诞礼物，‘Angelina’的‘马卡龙’。”

“可以啊！‘Angelina’，可可香奈儿女士最爱的店。”

罗小祥选了一个粉色的“马卡龙”，放进嘴里：“嗯，好吃！”

吴锦华开心地说：“你知道‘Angelina’呀？我同学特意去他们家总店买的。”

“他们家总店离卢浮宫不远，在杜乐丽花园旁边，当年香奈儿女士每天去喝下午茶，坐固定的桌子。”

罗小祥炫耀到：“我来德国之前在法国工作了两年多，我对小巴黎那可是非常的熟悉。”

吴锦华说：“好羡慕你呀！我很喜欢法国，我大学还学过法语哩！不过，德国也很好啦！小祥总，你怎么不在法国多留两年呢？”

罗小祥说：“我觉得留在法国的发展机会没有来这边好，就申请调过来啦。当时那边不放，还是费了些劲的。你去过法国没有？”

“没有去过，不过现在常驻欧洲了，今后机会多！”

“嗯，杜塞尔多夫有直飞巴黎的航班，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很方便的。”

罗小祥灵机一动：“圣诞节有安排不？我们去巴黎玩去！”

吴锦华说：“我刚来就跑出去玩，好不好啊？你也还没有安排吗？”

“我刚看了日历，中方员工请一天假，就可以连休五天。客户和本地员工基本上都会提前休年假，然后要到1月7日的样子才回来。”

罗小祥压低声音说：“孙总今年计划春节守在德国，圣诞回国休假，领导不在！”

吴锦华被他说得动了心：“我晚上想想哈！我同学说他今年圣诞也不出去，我去巴黎给他一个惊喜去？！”

罗小祥问：“你还加多久班？我送你回去？”

吴锦华说：“嗯，你等等，我去下‘作战室’就走。”

这段时间，路文涛、杰瑞几个人回办公室就常在项目组的“作战室”坐着，吴锦华要去和他们分享“马卡龙”。　　她走进“作战室”，却只见路文涛一个人坐在里面。　　她问：“文涛大哥，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加班呀？吃‘马卡龙’不？我同学从法国托人带过来的。”

吴锦华一开始称呼路文涛为“文涛总”，路文涛坚持不要叫他“总”；叫“老路”吧，吴锦华觉得把他叫老了；叫英文名吧，路文涛这个土人的英文名就是“WenTao Lu”；吴锦华就在非正式场合叫他“文涛大哥”了。　　路文涛说：“他们开会去了，张文华召集他们技术团队的会。”

他站起来，望着吴锦华的“马卡龙”，说：“法国人真讲究，把饼干做得这么漂亮！”

他随便拿了一个，一咬：“哎！你这个‘马卡龙’太甜了吧！比我以前吃的还要齁人！不行，我要喝水。”

吴锦华见他龇牙咧嘴的样子，觉得好笑。　　她正想跟他探讨自己巴黎之行的念头，路文涛说：“你圣诞节没有安排吧？这段时间无线替换项目的交付冲刺太忙了，没空仔细看‘对标会’的材料，我和张文华、杰瑞商量好了，我们圣诞假期加两天班，好好研讨两天。”

“哦，那我没有别的安排。”

“圣诞假期客户和本地员工都休假去了，老孙要回国，没人打扰我们，我们在办公室封闭两天！国内不过圣诞，我们和家里把材料定稿了，顺便把我们的年度总结和规划也讨论讨论，这样，你也可以尽快对我们的业务有一个更全面的掌握。”

路文涛兴奋地继续说：“我和他们讲好了，平安夜到我家里去吃饺子；圣诞节张文华请客，他去弄只烤火鸡；26日去杰瑞那里吃火锅，罗小祥有个好锅，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吴锦华回到开放办公区，告诉了罗小祥她的最新圣诞计划。　　吴锦华去了“作战室”二十分钟，罗小祥一个人幻想了十九分钟浪漫巴黎行。　　这会儿，他比吴锦华失望多了：“太土了吧！圣诞节加班？平安夜吃饺子？他们家复活节、万圣节、德国统一纪念日都在请人吃饺子！”

话音刚落，路文涛背着包走了过来，他留意听到了后面半句话，得意地说：“我老婆包的饺子好吃吧！你26日在家吗？我们去你和杰瑞那里吃火锅！”

罗小祥说：“我必须在家！人家美女计划好了去巴黎过圣诞节的，机票都买了，你突然通知要加班？”

“啊？”

吴锦华赶紧表态：“没关系啦！唔，机票还没有出啦。”

路文涛抱歉的样子：“走吧？坐我的车回去！”

“我坐小祥总的车回去。”

几天以后，晚上，罗小祥带着吴锦华去逛“圣诞集市”。　　每年十一月中下旬，德国各地就开始举办“圣诞集市”，一般要持续到新年前后才收摊。在欧洲，数德国人最重视和喜欢“圣诞集市”这一古老的传统。　　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旋转的木马和亮着灯的圣诞树在路旁，黄色灯带的满天星和白色灯带的雪花挂在头顶，屋内的灯光把摊贩们的小木屋点染得像冬天里一个一个温暖的壁炉，木屋里面圣诞装饰品、玩具、手工艺品、各种各样的零食琳琅满目。　　吴锦华沉浸在这个新奇的世界中，尤其是在一个现场烧制玻璃工艺品的大叔面前驻足良久。　　她喝了两杯“热红酒”，听到罗小祥说“蛋酒”能治感冒，有点儿鼻塞的她又喝了两杯“蛋酒”。她喝酒很容易上脸，绯红的脸庞显得娇艳。　　逛完“圣诞集市”，罗小祥舍不得走，带着她转了两圈老城。　　回家的路上，罗小祥开着车，嘴里说个不停，吴锦华划着手机里拍的照片，有些疲倦的样子。　　第一次单独约了美女外出，罗小祥虽有贼心，倒也没有贼胆造次。他只是选着远路绕，车开得也不快，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　　绕到一条平时不怎么走的马路，路边是几栋公寓楼，罗小祥突然瞪大了眼睛：“我靠！我靠！”

吴锦华从手机上抬起了头：“怎么啦？小祥总。”

罗小祥确认自己看清楚了，他把车速放得更慢，说：“你看，你领导在外面！”

吴锦华顺着他伸出的一只手，纳闷地望向车窗外，只见前面一栋米黄色外墙、六层高的公寓楼楼下的拐角处，一男一女在拉拉扯扯，那两人终于抱着了一起，吻上了。男的正是路文涛，女的是一个金发的西方女人。　　吴锦华瞪着眼睛看了几秒钟，像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低下头，轻声惊呼：“是文涛大哥吗？”

那两人并没有留意到他们的车，罗小祥又瞟了一眼后视镜，踩下油门：“不是他是谁？土人太过分了，泡客户！可能会出事的！”

“那个女的是客户吗？”

“你不认识吗？卡恩下面那个女的。”

“哎呀！那是埃莉诺！真的好像是埃莉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