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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Follow your heart”(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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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旦有些心痒痒,对申请第二次去海外常驻心痒痒,那是他内心深处的声音。  他最近半年在现在岗位上的工作渐入佳境,得到一线同事的好评,和周边部门协作良好,和他的主管肖武沟通顺畅。  前段时间,他去拉丁美洲的墨西哥、哥伦比亚出了一趟差。  世界很大,中国公司和中国人走得很远,拉丁美洲在地球的另一端。  去的那天,钱旦在BJ时间晚上十一点从香港机场起飞,巴黎时间早上六点落地中转地法国,在戴高乐机场里面消磨了八个多小时,中午两点半继续飞,飞到墨西哥城时间晚上七点再次落地,跋涉了三十三个小时之后才到达目的地。  墨西哥和中国时差十三个小时,昼夜正好颠倒。  遥远的是路途,亲近的是人。  除了立志成为“喜马拉雅山”的欧洲地区部、“黑土地”的亚太地区部,“伟中”在美国的“后花园”拉丁美洲的生意一样越做越大,驻扎的人越来越多。钱旦在这里遇见了很多过去在中国、中东北非共过事的老同事、老朋友。  出完差,走的那天,站在哥伦比亚子公司的高楼上,俯瞰着群山环抱中的波哥大城,回想起与几个多年未见的老兄弟们聊到的彼此近况,他又对生活、奋斗在别处的日子产生了向往。  他的少年时代是在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那个时候,封闭多年的国门始开,不少孩子听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读着《万水千山走遍》的三毛和《笑傲江湖》的金庸,把“漂泊”等于了“浪漫”,他的骨子里亦然。  他结束第一次海外常驻,回到祖国已经有三年多。  一年前的他为了得不到当时的领导的信任而整日焦虑,无暇他顾。一年后的他从容了不少,开始有了不安分的时间和心气。  只是,调动到新岗位不到一年,干得好好的,似乎没有理由“逃”?回到深圳,拨动他心弦的那只手暂时消停了。  这一天晚归,他驾着车在住宅小区里寻找车位。  晚上在公司开会,肖武提到公司在墨西哥马上要签一个很大的无线通信网络建网合同,客户是一家美国巨头在墨西哥的子公司,项目在交付阶段计划配置一名网络安全管理的专家,需要他安排人手。  “伟中”有一个“美国梦”,梦想公司终有一天可以全面突破美国市场。毕竟,那是一个三亿人口规模、消费能力强、代表世界先进技术的高价值市场。建设好在墨西哥的这张无线通信网络是“伟中”向那家美国巨头进一步证明自己的机会,从过程到结果不能出任何疏漏,所以项目组会有网络安全管理专家的人员配置需求。  钱旦在会上听着肖武介绍,动了自荐的念头,回家路上一直在琢磨着此事。  这个岗位反正是肖武必须得解决人员安排的,目前领导正为没有合适的人选而挠头。自己去申请这个岗位,仍然是在这条专业线上奋斗,不算“干一行,不爱一行”吧?另外,于公这应该是一个挺有挑战性的工作,于私自己对传说中的“魔幻拉美”挺向往。  他终于找到一个空处,将车塞了进去,左右打量不会妨碍到旁边的车,这才上了楼。  这段时间他爸妈在深圳,他们已经睡了。女儿也睡了。秦辛在小声地讲电话。  见他回来,秦辛挂掉电话,说:“刘姐在和我说选举新‘业委会’的事情哩,业主一平方米算一票,要我们一定去投她们的票!”

那几年深圳的小区流行各种维护业主权益,他们小区正在闹着选举新“业委会”。积极分子们列举的小区三大“孰不可忍”的现状:  第一,车位紧张,缺乏管理,有非本小区的车辆进来占用停车场;  第二,夏天蚊子太多;  第三,小区门口有一个小烧烤摊,油烟、噪声扰民。  钱旦心不在焉地听秦辛讲完,说:“到时候去投票呗,刘姐说投谁就投谁,我刚才找车位找了半天,是该管管。不过,那个烧烤摊挺好的,投没了真可惜!我跟你另外商量个事啊?”

“嗯?”

“上次从拉美回来,我不是说对再去海外有点动心,不过没有好的机会吗?今天晚上开会,领导讲了一个机会,我觉得蛮好,可以争取一下。”

他给她讲了详细的情况。  他最后说:“宝宝现在三岁,等她上小学了,我就差不多申请调回来。趁这几年两边爸妈身体都不错,能在家里帮你,我出去多赚些钱?”

她一直支持他的所有决定,从最初南下深圳,到后来去埃及。  她说:“好啊,说不定哪天我上班上烦了,不干了,带着姑娘去找你玩去!”

“那我这两天跟爸妈先提一下,然后去跟领导争取。”

钱旦是家中独子,爸妈心里希望他这个儿子不要东奔西跑,却又永远支持他的所有东奔西跑的决定。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用信用卡的积分给爸妈兑换了离家挺近的一个体检机构的体检,星期六带爸妈去体检。  体检的人不多,也不少。  爸妈分别进了相邻的两间诊室,他在门外等着。老爸现在的体检项目是“外科”,他认为是一个对成年人来说走过场的项目。  诊室的房门开了,只见老爸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位老医生,他迎了上去。  老医生说:“你是儿子吧?你爸爸直肠长了东西!”

“什么东西?不要紧吧?”

“你别说‘不要紧’!我这儿只是做了‘指检’,摸到有肿瘤,感觉情况不太好,你要尽快带你爸去医院看!”

谢国林和刘铁两杆“老枪”此刻所做的,正是他们内心此刻想要的。  他们继续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万岛之国奋斗,他们正在紧张交付“爪哇移动”的二期项目。  谢国林已经离开黑木岛,去了首都雅加达常驻。他在协助项目总监李应龙管理整个大项目,同时在更大范围内推行公司的“数字化交付平台”,践行更高效的交付项目管理方法。  他们召集大项目组的骨干在开项目例会,各个区域的项目经理们电话接入了会议。  黑木岛区域保持了去年四季度以来的势头,进度最快,网络质量好,成本控制不错,客户很满意。例会专门给了刘铁二十分钟时间,请他分享经验。  刘铁讲完,李应龙慷慨激昂地表扬:“老刘这只烧不死的凤凰鸟!我去年来的时候被他急死了,心想,这老同志没真刀实枪干过大项目啊?公司这是废了一个优秀的技术专家,多了一个不合格的项目经理嘛!还出‘EHS’事故,摔死人,太过分了!这一年老刘真是脱胎换骨,越来越专业!越来越牛逼!”

谢国林跟着感慨:“公司一直强调‘批评和自我批评’,但是,另外有句话不矛盾,就是‘不要轻易地否定别人,更不要轻易地否定自己’!很多事情是没有可以照搬的经验的,挫折难免,关键是像老刘这样,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去重新肯定自己和团队的战斗力!”

史蒂文和刘铁在一起,听到电话会议里面盛赞老刘,他转头对老刘比了一个“V”,会心一笑。  刘铁也伸手比了一个“V”,回应他。  他们白天去了火山下、湖畔那个把亡者放在树下的竹笼中天葬的神秘村落。他们在那个村子的无线基站开通了。  那个站点施工的过程中,刘铁从始至终守在现场。自从那次史蒂文带他们来到这个村子,这个偏远的站点就成了他心底里最重要的站点。  他记得那个从村子里走出去,从他们的铁塔上摔下来的年轻人。  散了会,他们回了各自房间。  刘铁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小孩调皮玩闹和女人大呼小叫制止的声音。他走到门口,心情彻底松弛了下来,打了一个大呵欠。  他的老婆和儿子在房间里等着他。  从前,熟稔的同事笑他怕老婆。他笑说不是怕,是敬畏。因为那些年不管他走到哪里,老婆都敢跟着。  2004年,他在伊拉克战争刚刚告一段落之后去了伊拉克常驻。老婆从香港飞迪拜,迪拜飞德黑兰,德黑兰飞伊朗下面的省城,再转乘汽车去两伊边境,越过边境线去找他。  她和他一起在缺水、缺电、缺蔬菜的伊拉克北部住了四年,帮他们开垦了一片白菜地,还怀上了他们的宝贝儿子。  他第二次海外常驻之后,原本老婆留在国内带娃,等他今年申请调回去。  但他们听了老谢的建议,刘铁打算在“爪哇移动”项目中再多干一年,彻底拿回失去的一切。他把老婆孩子接过来团聚,一家三口过一段相依在别处的日子。  五岁的儿子,见到爸爸的身影出现,兴奋不已:“爸爸,我又听到‘哔咕哔咕’的声音啦!我们出去抓壁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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